祁国一统天下,改国号为齐归,彦凡登基为帝,号为代淳,“代”字意义深刻。
代淳三年,遥云南巅,一袭白衣男子迎风独立,衣袖翩翩,墨发飞扬,飘渺如仙。
“姐夫,还是没消息吗?”一身便装的彦凡从身后走来,眉宇之间少了稚气,多了成熟的味道,脚步已沉稳有力。
“嗯……”淡淡的回答,飘渺得让人难以捉住,却又透浓浓的孤独和悲伤。
沉默,只有风掠过衣摆的声音。
三年前,祁国攻下傲月国那天,祁宸就消失不见,几个月前才狼狈不堪第出现。
“三年前,我在城下,她在城上,只给一个眼神,就离开了……”祁宸自顾地说,陷入了回忆之中,声音薄凉薄凉。
三年前他兵临赤炎国城下,与傲月魈激战后,就看到了一抹红色停在城墙上,生生落入眼底,他如今还能清晰回想当初她满含愧疚和不舍的眼神,还有转身消失的绝决和悲凉。
“姐夫,也许姐姐,她去了遥远的地方,也许她还好好的活着……”彦凡看到祁宸被思念折磨得憔悴不已,不忍心看着一个原本飘渺如仙的人这般痛苦狼狈,于是决定告诉他穿越的事。
“遥远的地方,遥远,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寻到的地方吗?”遥远,他的生命首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遥远到他寻了三年都寻不到,满天下都没有她的身影。
愧疚,竟能让她如此狠心离开,生死有命,杀人并非她本意,何苦如此不肯原谅自己。
“姐夫,其实……我和姐姐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彦凡说道。
祁宸转头看向彦凡,满脸疑惑。
“我们来自中国,是千年之后的人,都在无意中进入了这个世界,带有那世的记忆,这个叫做穿越时空。”彦凡缓缓说着。
“穿越时空……”祁宸是震惊的,也满含无尽的悲哀,若是她真的回去了,他该怎样找得到。
穿越时空,不存在于世上的东西,触不到,看不见,他要怎么办。
“不过,这个也不是随便能穿就穿的,也许姐姐还在这里,在某个地方静静地看着我们。”彦凡不知这是安慰还是怎样,只是不想看眼前的人眼里浓浓的孤独。
“姐夫,我们来演一场戏可好?”彦凡突然心里一亮,生出一计,笑着道。
“随你……”祁宸把眼移向远处,看群山被白云缭绕,若隐若现,心里没了着落,飘来飘去,空虚得难受。
次日清晨,全天下的人皆被一个消息震惊,天空弥漫着化不开的浓浓的悲痛,眼过之处皆是白衣灼灼冥纸纷纷。
代淳三年春,宸王薨。
宸王,他们心里的仙人,在给了他们一个太平的天下之后不知去向,如今得知的消息却是他与世长辞,仙去了。
在临海的燮城,距城五里外有一间茶馆,里面三三两两坐的皆是来往的客人,赶路累了渴了休息喝口水。
“宸王薨了,唉……”一个看似文弱书生的男子轻声叹道。
“是啊,今晨得的消息,真是天妒英才啊……”
“七日后就封棺游街了,我正赶去帝都为宸王送行呢,不知能否赶上。”
“想不到他打来的天下还没坐过,就走了。”
“自古以来,能游街的恐怕就只有宸王了,他遗嘱里说不入皇陵,而是火葬,这种葬法还是从没有过,他是想骨灰洒向天下,永远护佑世人呐。”
“我听说宸王消失的三年里,只为寻一红衣女子,他是相思成疾,郁郁而终的。”
“真是情深义重啊,怎样的女子使他这般,而又弃他于不顾呢……”
“这些,我就不得而知了……”
一桌子边的白衣女子静静地抿茶,墨发披于身后,额前的几缕发丝借助轻风撩拨着半垂的眼眸,无人知晓她的心思。
七日后,帝都,阴雨绵绵,满街白纸纷纷,街道两旁挤满了穿戴丧服的人,看着举棺缓缓前行的队伍,众人静静默哀。
静,死一样的静,唯有队伍沉重的脚步声。从皇宫到城外,道路两旁皆是站满了人,没有断过。
这一走,竟用了整整一天,走到城外的葬火场时,竟已是黄昏。
人山人海,如层层白浪,仿佛被度上金色的光芒。
棺材被抬到高架上,下面皆堆满薪柴,围成一个有二十人拉手环绕大的大圆,十几个士兵手持正熊熊燃烧的火把,只待一个命令。
“皇上驾到。”高声一落,随之而来的是身着龙袍的彦凡,众人才知道他们的国君如此年轻,英雄出少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震天,打破一天以来的沉寂。
“平身……”
彦凡身后是被封为护国将军的遥云胜,一身盔甲更显出他成熟稳重,威武不凡。
“谢皇上……”
彦凡扫了一眼人群里的初步飞雪,他身后站着移画和生烟,如今他已成了彼岸烟楼的楼主。
“点火……”
随着声音一落,木柴燃烧了起来,火势迅速向上蔓延,越来越大,越来越烈。
千万人眼睛里皆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呼吸不禁变得急促起来,这场火过后,他们的仙人就回去了,永远再也看不到了。
在火势几乎蔓延到棺材之际,空中突然飞来了一白衣女子,由于面戴薄莎,看不清长相,不过那袅娜的身段与如瀑的墨发仍能让人觉得此女子定是倾城之姿。
白衣女子落在棺材上,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打开棺材,抱着尸体就飞走,留下身后熊熊的大火与无法回神的众人。
“宸王被劫走了,快追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喊道,顿时就沸腾了起来,场面混乱不堪。
彦凡微微一笑,在遥云胜的保护下进了城,留下一些士兵装装样子,还把场面搅得更乱。
初步飞雪也转身离开,从来不改红衣的魅儿竟穿了白衣,应该是服丧吧,不过真真是和宸相配呢,飘渺如仙。
姝嫣抱着祁宸落在巷子深处,她不明白她此举的目的为何,只是想就做了,皱眉看向怀里的人,她竟没察觉他是有体温的,许是之前被火烘暖的吧。
姝嫣正想着,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铺天盖地袭来,伴随着温柔得滴出水的沙哑声响起:“姝儿……”
震惊,僵硬,喜悦,瞬间汹涌而来……
“姝儿……”祁宸发觉怀里的人一动不动,不由低头,看到泪流满面的姝嫣,呼吸一滞,紧紧抱住她,紧紧,这辈子都不想再松开。
“姝儿,原谅我,太爱你了……”太爱了,爱得发狂,没有她,他的世界瞬间失去了色彩温度空气,无法过活。
“宸……”只要他还在,一切就都不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三年,对于度日如年的人而言,仿佛过了几生几世,每天都是煎熬,陷于相思的潮流里,浮浮沉沉,恨不得死去。
自从祁宸消失后,宸王府一直都在,下人们也每日打扫得干净,等待他的主人归来。
赏月阁里,姝嫣坐在镜台前,祁宸替她浴足,轻轻缓缓柔柔,这对于他们终日奔波打斗的人而言,从来都是不可多得的幸福,如今终于可以如平常的夫妻一样,平静地相爱了。
“姝儿,告诉我,这三年你都去了哪里?”祁宸取来帕子,轻轻拭去她脚上的水滴,轻轻问道。
“那天我在城上看了你一眼,然后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漫无目的地走,一直到燮城。想出海,却没船,于是我画了图纸,雇人打造一艘大船,一造就是三年,如今已经完工,准备好了一切。”姝嫣缓缓道来,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那天我正要启航,出到城外的茶馆里,就听到人们纷纷谈论你,于是马不停蹄地就赶回来了。”
当时的心情,就像天塌下来一样,不能呼吸,无法思考,脚步似有千斤重,心仿佛被砸得血肉模糊,不能跳动。
“姝儿……”祁宸看到她眼里那抹深深的痛,自责不已。
“宸,幸好你还在,我不会再离开了。”真的不会再离开了,她才发现能看到他是多么幸福的事。
“不,姝儿,我们要离开,坐你的船,去海的那边……”去海的那边,过着属于他们的生活,过着平静没有纷争无人打扰的生活。
满足了,只要有你,此生再无所求……
四日后,皇宫里。
彦凡正在用膳,满面春风的初步飞雪缓缓走来,一进门就说道:“徒儿,还有心情吃饭呢,宸携带着他的爱妻我的妹妹你的姐姐浪迹天涯去了。”
彦凡听到这话,立刻喷饭,拼命咳嗽,满脸通红,待缓过气来就对着初步飞雪大声吼叫:“什么,他们,浪迹天涯?”
“嗯嗯,就在今早,现在应该出门了。”
“怎么可以这样……”彦凡怒气冲天,起身拔腿就冲了出去。
彦凡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了整整两天的路,却还是晚了一步。
到燮城的码头时,彦凡急速跳下马,却只隐隐看到海上的一张船帆,慢慢消失在海面。
“该死的,回来,你们给我回来……”
彦凡急得气喘嘘嘘,声音却是极大,仍被海浪声淹没。
太不负责任了,把这么大的国家丢给他一个小孩子,简直可恶。
彦凡就像雨打的茄子,颓败地骑到马上,有气无力地趴着,任由马驮着走。
身后的海面只剩白浪滔滔,与此时蓝天下瞬息万变的白云极为相似,看不出水天相接处曾经有船只经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