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镜弱水拿着一张纸条急匆匆地出门,刚过了飞桥,就碰到祁子顾和彦凡,于是递给他们看。
“她又走了?”祁子顾又生气又心疼,他早该想到,区区几面墙是挡不住她的,真的这么爱吗,连命都不顾了?
“舅舅,我去找她!”他不能阻止让她不爱,可是他必须保护她。
“嗯,去吧!你大舅舅昨晚就离开了,也许他会碰上,找到了就快回来。”彦凡也很无奈,什么人不好爱,偏偏爱上了无情无欲的傲月魈。呵,爱情里,本就不能两全,有人笑就会有人哭,求不得,多苦。
祁子歆一出皇宫,就快马加鞭往南边奔去,一路上她觉得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停住。他在哪里呢?她该去哪里找他?
她只知道一路南下,只想去与他有过回忆的地方,如此,也许能填补她空荡荡的心,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她想见他,好想好想!
登上一处高台,看着眼下滔滔东流的河水,夕阳映在河里,残缺不堪,与她的爱一样不完整,虚无飘渺。
赶了一天的路,此时站在高台上吹风的祁子歆,嘴唇乌黑,身体冰冷,肌肤是毫无血迹的青绿色。
“傲月魈,你个混蛋!”对着波涛汹涌的河水,祁子歆破开喉咙大声喊。
“你个大混蛋!”虽然声音很大,却仍被滔滔的水声淹没,连个回声都无,回答她的只有澎湃的河水。
“你给我出来!”声音渐渐歇斯底里,最后从高台的栏杆慢慢滑落,直接趴在地上,身体渐渐冰冷僵硬,呼吸越来越弱。
过了许久,日已西去,月已东来。
一袭黑袍的傲月魈从黑处走来,抱起地上冰冷僵硬的人儿,心跳漏了一拍,暗哑的声音响起:“你何苦这么傻?”
给她渡的真气如石沉大海,不见起色,心渐渐慌了,心一阵阵地抽疼,抱起她就飞奔离去。
依醉楼的最高层,其中的一间屋子里,站着被苏韵娘半夜接来的彦凡,床边坐着镜弱水,苏韵娘神色担忧地看着一脸青白的祁子歆。
“她本就不能受凉,白天却吹了整天的风,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镜弱水亦是一脸忧色,无奈道。
“不容乐观?”一旁的苏韵娘声音里已有微微的颤抖。
“嗯,血液凝固,会使肌肉受损,身体肌能停滞,使人进入暂时死亡状态,若时间过长,就会死亡。她如今的情况就是如此,药物也无用了。”她枉被人称为神医。
“就没有办法了?”彦凡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轻易就死掉。
“有,也相当于没有……”
“什么办法?”苏韵娘和彦凡急急问道。
“就是换血,找血液能相溶的人,进行全身换血!”
“全身换血!”两人惊呼,那是不是意味着献血的人就会死!
“嗯,找血液能相溶的人本就如大海捞针,何况还要以命换命,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办法。”谁会这么傻,不过镜弱水没有说出来,这是几乎绝望的。
“凡儿,你去下旨找人吧!我们可以试验看看自己血液是否能相溶,多找几个人是不是可以不用换命?”苏韵娘说完就退出去,她也要吩咐下去,让姑娘们验验。
转回来时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里拿着两个装清水的碗,苏韵娘让她们把碗放下,然后示意她们出去。
镜弱水狠下心,对着转回来的苏韵娘说道:“只能用一个人的血!”
此时苏韵娘已经准备破手滴血,听了这话,手一抖,使得刀深深划去,血液瞬间涌出,滴落水中,鲜红一片。
“没关系,我们可以先找人,然后再看情况而定!”苏韵娘轻轻一笑,用手帕缠住手止血。
“别说她现在的血液都是凝固的,即使血液流动,那严重贫血就是个问题,若一个一个地试,早就失血而死了。”镜弱水狠心说道,她此时真像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啊。
“先找人,要甘愿献血的,然后再验!”这当中她会仔细察古书,尽快找到方法。
“先验我的吧!”彦凡跨步走到桌子边,他本就不该活在这里,如今为了最爱的人的女儿,他无悔。
“你不可以!”
“你不可以!”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喝道,他是皇帝,受万民敬仰,怎可为了个女子不要命。
“我来吧!”苏韵娘看向镜弱水,把盛有她血的碗递到床边。
她活够了,为了这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歆是为了他才变成这样的,也是为了替他还债吧!
镜弱水长长叹了声,然后举出一支银针,放在油灯上烧,待针变红之后就向祁子歆的耳垂刺去,然后拿起碗接了缓缓滴落的血滴。
血只滴了一滴就止住了,看着碗里两不相溶的血迹,苏韵娘身子一冷,悲伤不已。
这夜,彦凡也试了,镜弱水也试了,却都不行。
天色渐渐明亮,满大街都传遍了一条消息,就是甘愿为当朝长公主祁子歆全身献血者,封官加爵,赏良田百亩,美宅一座,黄金万两。
如此封厚的赏赐,孝顺者也是跃跃欲试,心里盘算着用一条命换取全家荣华富贵,值得。为了子女有更好前途的父母也是心动了,想他们也活了大半辈子了,如今活着不是都为了看着子女幸福嘛,这些用他们的老命换来也值了。
自愿的人都要去依醉楼前排队,镜弱水看着楼下长长的队伍,不禁忧心,每人一滴血,祁子歆受不住的,这也不是办法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不担心没有人来,只担心祁子歆的血,她必须想出验血的法子。
镜弱水走进屋,给祁子歆喂药,全身推拿、针疚,完了之后又在屋子里添了几盆炭火,然后坐在床边看书,不一会儿她已是汗流夹背。汗水滴落在书上,浸染开来,凝神看了看,心里顿时兴奋不已,有方法了!
“镜姑娘,血已送来了!”门外是苏韵娘在敲门。
镜弱水仿佛没听到门外的叫声,继续往下看。
血骨认亲,取出患者的骨头洗净,然后让别人把其血滴在骨头上,若血液浸入骨头,则证明他们血液相符。可是,要取出骨头,这是个问题啊……
“镜姑娘!”门外继续喊。
“进来吧!”镜弱水把书合上,起身迎上进门的苏韵娘。
几个丫鬟把盛有水的碗一一放在桌子上,每个碗壁都贴有一张写着名字的纸,水里都有晕开了的血。
“镜姑娘,这些是今天收到的血,一共十二人十二碗!”苏韵娘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去。
“韵娘,这十二碗里相符的几率是极少的,只怕一一验完了也没有一个,到时候子歆挨不挨得住,真的很难说。”镜弱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那姑娘的意思……”苏韵娘真的急了,怎样都不行,那要坐着等死么?
“血骨认亲,取出患者的一根骨头,将其洗净,然后再将血滴在其上,若能浸入骨头里,就是相符的。”镜弱水说出了她在书上看到的。
“取出骨头,哪里的骨头?”苏韵娘惊讶不已,哪根骨头都不能缺,如何取出。
“对于生命而言,缺根骨头也值了。”
“你要取哪里的骨头?”苏韵娘此时也是香汗淋漓。
“肋骨!”她既然被世人称为神医,取骨这事自然难不到她。
“韵娘先出去吧!”时间很紧,不可再拖延。
苏韵娘退了出去。
走到楼下大厅时就看到门口走进来了一群人,越过人群看到了那抹红衣,顿时泪盈满眶,脚步再也不听使唤。
她以为她不管她的女儿了,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想不到二十年后重逢,她已沧桑老去,她却越发妩媚迷人。
“韵娘!”姝嫣拔开人群,缓缓走到苏韵娘身前,她对不起她啊,让她在这里消耗大好青春。
“快,上去,歆儿要被取骨了!”苏韵娘反应过来,也许魅儿可以救歆儿,她心里实在不想看到那女孩被剖腹卸骨啊。
“什么取骨?”一个紧张的声音响起,一脸惊慌的祁宸立刻就跑上前来。
爱情能使人越活越年轻,这话真不假啊,一袭白衣的祁宸全身散发出安全稳重的气势,比年轻时更有魅力了。
“你们快上去!”苏韵娘一把拉起姝嫣就向楼上跑去,祁宸和初步飞雪、彦凡三人也跟着上楼,神色紧张。
跑到楼上,一把推开门就看到正在洗手的镜弱水,床前已摆上了刀子剪子布之类的用品。
镜弱水迷茫地看着门口的众人,看到祁宸时一阵晃惚,心仿佛被人掏空了一样,难受不堪,泪水险先夺眶而出。脑海里盘旋着一个问题,他是谁?为何她的心会这般空虚,这般煎熬?
“歆儿!”姝嫣冲到床边,抱起全身冰冷的祁子歆,她听说歆儿受伤了,却想不到会如此严重,怎么如此冰冷,她感觉自己在抱着一块冰?
祁宸走到床边,看到一脸青白色的祁子歆,心疼不已。
姝嫣放下祁子歆,探上她的脉搏,心里一紧,泪水唰地就冲了下来。
“姝儿!”一旁的祁宸慌了手脚,一把捞起姝嫣抱着。
“娘!”祁子顾从未见过她哭泣,本就担心,此时就更不知所措了。
姝嫣止住泪水,难怪要取骨,难怪要换血,原来她已经如此严重了。要换血,亲人的血液最符合了,歆儿是她生的,血液自然遗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