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只是个自私的父亲
虽然不希望父亲去找阎一天,但刘丹潜意识里又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对刘兴贵前去邻市,她干脆抱着不管不问的态度。一次去买东西,看到电话,她忍不住拨通了阎一天屋里的电话,但还未响她就挂了。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不免想起过去的时光,眼泪也止不住会流下来,但天一亮,她就会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相信,一切都会过去。
刘兴贵回来的时候是下午,刘丹去学校了,杨玉花和王明秀正坐着说话。对刘丹的事,因杨浩回去说了,王明秀也知道一些。但杨玉花还是给刘兴贵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说什么。杨玉花虽对娘家人亲,但孙女还是跟自己更近些,她不想多在王明秀面前说这些令人难堪的事情。
于是,刘兴贵只是和王明秀打了个招呼,但自去拾掇屋里的一个旧电扇。王明秀自小孙子上了幼儿园,清闲不少,当下便对杨玉花说:“盈盈家的宏图,你咋也不让回来住住?”杨玉花说:“倒是隔三差五的回来,兴贵也亲着呢。就是在这儿住不成,一到晚上就闹着找爸妈。唉,盈盈人虽傻,对娃可知道亲哩。”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闲扯着。弄了小半天,刘兴贵总算把电扇弄好了,摆在她们面前吹起风来。王明秀又说:“你们过得真是,连个电话也不装。”刘兴贵笑着说:“装那也没多大用处,我们单位都有电话,再说了,又不做生意,哪有那么多电话哩。”
说说笑笑一番,等王明秀走时,杨玉花出去相送,却又忍不住说:“你看那合适的,给我们家丹丹介绍一下,这个妮死心眼哩,赶紧再谈一个就好了。”王明秀答应了,并劝她说:“你也不用心慌,丹丹条件好,大学生,还是高中老师,好找对象得很。”一边说,一边摆手走了。
杨玉花赶忙又回来,一连声地追问刘兴贵。刘兴贵不想告诉她实情,就顺着她的意思,说自己把阎一天痛骂一番,还动手打了等等。只是他不擅长编瞎话,所以说不上细节,让杨玉花听得极不过瘾,不由得说:“就知道你没用,跑这一趟,我看只是白花些路费钱,没把他阎一天咋样。”刘兴贵不耐烦,说:“那你想咋样?把他打得缺胳膊少腿?”这话一出,想起阎一天的断腿,忙住口了。杨玉花说:“缺胳膊断腿还算便宜他的。”
傍晚,刘丹下班回来,刘兴贵看她这一段明显憔悴,有些心疼。刘丹见父亲回来了,只是喊了一声没问什么。
刘兴贵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便没说什么。只是,回来的路上,他已下了决心,决意向刘丹隐瞒阎一天出车祸的事,他不愿自己把女儿推到这样一个婚姻里去:不仅两地分居,而且对方已是一个需要照料的残疾人。既然阎一天因此要分手,那么就顺着他的选择来吧。也许刘丹将来会知道,会埋怨,但他刘兴贵此时只是一个自私的父亲,他只想让女儿过得轻松幸福,他管不了将来那么多。
吃完饭,附近一个老太太来喊杨玉花打会儿牌。杨玉花因这几天没打牌,也有点手痒,就出去了。刘丹收拾碗筷,刘兴贵一边看着,一边说:“丹丹,你年纪也不小了,凡事都有自己的见解,我知道我说啥其实都是多余的。但是,你姐脑子不灵光,你其实是姐妹几个中的老大,我也觉得……”他刚一停顿,刘丹就说:“爸,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没事。”
刘兴贵说:“人这一辈子,总会经历许多事,有的事看着是坏事,说不定反而是好事。本来我就不看好你们两个,两地分居哪能行?作难的时候多着呢。现在这样反而好,你工作单位也不错,不愁找不到一个好对象。”
看父亲这么说,刘丹确信,阎一天看来是真的和唐菲菲好上了,只是他不久前不是还来找自己吗?人不会变化这么快吧。不由得,她的泪水流了下来,忙低头刷碗。那泪水就一点点地掉到水里去,激起一个个小旋涡。
刘兴贵知道刘丹此时想的什么,一时忍不住想说阎一天出车祸了。但这话如何能说,他咳了两声,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你要是一直这么着,你奶和我这日子也过得一点滋味也没有了,都为你难受着哩。”随后又说:“一个人,眼界总要放宽些,死盯着一样,只能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去。”
此时,刘丹已直起身来,脸色也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她把水倒掉,又冲了一遍碗,然后把碗筷摆好,长出了一口气。刘兴贵觉得,此时不把话一次性说完,随后也许自己都没勇气再提这个话题了,因此,他又说:“要是一个人负了你,你反而还为他难过生气,那真是相当于自己又惩罚自己一次。要是为自己着想,那就一切都撂开,拿得起放得下。”说了这话,他其实心里有所不舒服,这是明白地告诉女儿:阎一天辜负你了。但不这么说,又如何说?
刘丹终于忍不住问:“是阎一天亲口告诉你的?你们说了啥?”她如此问,刘兴贵倒费了一番斟酌,总怕话说得不妥:“他倒也没亲口这么说。我们也没说啥,只是问问他怎么回事。我想,问清楚了,大家撒开手,各走各的也好。他和那个唐菲菲,好像就要结婚了。”
“好像?他没说为什么?”刘丹手插在口袋里,有点茫然。刘兴贵说:“也是为了不想两地分居吧。谁不想找个能在一块的,何况,人家那个姓唐的,家庭条件好着呢。”这话脱口而出,理由充分,让刘兴贵自己都有点相信。
刘丹没再说什么,进了自己的屋,把灯打开,拿过一本书来看。刘兴贵见她强忍着,就过去把她的门关上了。他刚关上,刘丹那强压着的哽咽声就隐约响起。哭一场,就让一切都翻过去吧。刘兴贵想着,心里也一阵茫然。
王明秀倒也很上心,没过几天便为刘丹提起一门亲事,杨玉花一听对方工作和家庭条件都不错,忙对刘丹说了。刘丹先不情愿,说暂时不想相亲,但经不起杨玉花又哭又骂,还是去见了面。但仅是见了一面,接着就没了下文。后来王明秀告诉杨玉花,对方说刘丹人看着不错,但就是太冷淡了。杨玉花听了,也没办法。
刘燕本来今年暑假毕业,但她报考专升本并通过,需要再读两年。刘兴贵觉得只要女儿们愿意上,他就愿意供。杨玉花则咕哝着,女孩子家有个学历找个工作就行了,何必读这么多年。但刘燕志不在此,她还想读完专升本后再读研究生,所以干脆暑假也坚持在校学习。这一志向让刘兴贵也又喜又忧,喜的是刘燕肯努力上进,忧的是,再上四五年学,刘燕都二十六岁了,女孩家那么大,学历又那么高,真是不知道好不好找婆家了。
刘雪倒是一放假就独自一个人回来了,再有一年就要毕业,而就业形势越来越严峻了,但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高兴得整天拉着刘盈家的王宏图跑来跑去地玩。一天,刘兴贵下班后到王相山这儿站站,见宏图正在院里玩,就高兴地过去逗他。王相山无意中说:“是不是刘雪和周鸣分手了?我咋好像听见她说起哩。”刘兴贵一愣,马上想到周家给的那6000元钱。再一想,刘雪那高兴劲,不像是分手的样子呀。想来想去就有些心烦,这些女儿们,好像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才一个刘丹,这又一个刘雪,何况,那个周鸣家离得更远。
回到家里,刘雪正在那儿跟杨玉花说话。刘丹因为暑假进修计算机,并不在家里。刘兴贵看刘雪那兴高彩烈的劲,就问:“周鸣也回去了?”刘雪说:“可能吧。我也不知道。”刘兴贵说:“你咋不知道?他没跟你说?”刘雪说:“他为啥一定得给我说?我为啥一定得知道?真是的,我和他分手了!”这话让杨玉花也吓了一跳,她对周鸣那个白净的样子倒是挺中意的,“你这个妮子,说话没一点正经。”
“真的,奶,我真和他分手了。不骗你们。”刘雪语气轻松地说,“我们两个对毕业后如何经营意见不一,老起争执,所以我就把他甩了,对他说我们完了。”
刘兴贵十分惊讶,两个女儿对分手的态度居然截然不同。刘丹的事,他们还没对刚回来几天的刘雪说。不知道刘雪知道了,会如何劝解姐姐。他想起屋里那6000元钱,就问刘雪:“真分了?那人家的钱咋办?”刘雪说:“钱?差点忘了。开学后我还给他。”
杨玉花显然不相信,一个劲地说:“说分就分了?我看你那样,肯定在说瞎话哩。”刘雪则板起脸说:“分手有什么好稀奇的?我又不是卖给他了。合得来则在一起,合不来则分。”杨玉花骂道:“你这死妮子,要是这样,你那时候跑他家找他干啥哩?”刘雪说:“现在说那干啥哩,以前我也没想到会分手。”
不知怎的,刘兴贵有点心烦,也不想再理会,遂进了屋,躺在床上想静一静。忽然又觉得那6000元钱刺心,拿出柜子里的存折看看,因买集资房花去了两万多元,自己手头只剩一两千元,上面8000来块钱,6000元都是周家的。倘若刘雪真的与周鸣分了,这钱,一定得还回去的。也不知道刘雪将来会怎么样,毕业后工作咋安置,想想这些就让他头大。
然而四天后,周鸣倒跑上门来,对刘雪百般敷衍。刘兴贵还在想着如何处置这件事呢,两个人又和好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