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故人离散千机变
三月的汴京城本是阳光和煦、天朗气清,可今年却偏偏疑云重生。王安石目光有些涣散、有些躲闪。作为会审的主审官,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堂下的犯人,犯人不是别人,正是吕惠卿——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他想问他,问他心机为何如此之深、为何要不下一个惊天的杀局等着他往里跳、为何自己把他当作一生的朋友他却背叛自己、为何……他有太多的疑问,可是他不敢问,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是何其的可怜。属下背叛、朋友背叛,自己也成为了天下共反之人。他终究没有问。可是这一切又怎么会逃得过吕惠卿的眼睛,他太了解王安石了,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可以玩弄他于鼓掌之间。王安石不问,他也就不问自答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安心的做一辈子臣子,二十年前就已经不想了,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找一个机会。十五年前我找到了,因为我找到了一个跟我一样有抱负的人,他就是唐门唐天绝,天雷行动就是从那时起开始酝酿的,十五年前,他便远走西域,去寻找传说中的不死战士,而我也就开始布下我的棋子。但我们都知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从那时起,我们同样在在找一个可以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直到你的出现,我们才看到了希望,你——就是我们的理由。王安石心如刀绞,身形也止不住的颤抖。在场的六部官员也尽皆摇头。澹台玄就在六部会审的大堂之下,静静地听着吕惠卿不徐不疾的供说,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看着王安石,他多希望王安石能站起来,即使他从此再也不能出现在官场之上,他也应该振作起来。
吕惠卿在笑,仿佛他并不为自己的生死着急,仿佛对自己的作品极为满意,王安石就是他的作品。“所以你找到了我,并把我推荐给圣上,你极力的鼓动我开始变法兴邦,你明知那样做会得罪天下的富贵之人你也极力帮助于我,你要让天下人一起来反对我,这样,你就有了起兵的理由·,来个清君侧,要夺得天下易如反掌,你更是让你的儿子潜入到我的身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你可以随机应变,立足于不败之地。”说话的人是王安石,是一个异常清醒,坚忍不拔的王安石,他毕竟是一个有气节的读书人,怎么可以在对手面前丧失勇气?怎么可以让对手看到他的落寞?所以他必须振作。
澹台玄松了口气。堂下传来了掌声,吕惠卿的掌声。他为何要鼓掌,王安石不知道,只有吕惠卿知道,可是他没有说,他只是说:既然所有的事你已经明白了,那你还审什么?快定罪吧!王安石道:|只怕还没完,你的同党你一个都还没说呢!吕惠卿笑道:我的同党只怕皇上和澹台大人都已经知道了吧!对么,澹台玄?他眯笑着眼睛看着澹台玄。澹台玄点了点头,道:对,圣上和我都应经知道了。王安石道:那句不必审了,吕惠卿通敌叛国,谋反罪证据确凿,此等奸贼,应立刻处以极刑,明日处斩……
吕惠卿哈哈大笑道:通敌叛国?谋反?奸臣?哈哈哈哈哈……这天下有忠奸之分么?所谓的忠臣,只不过是找了一个大多数人都认可的借口而已,他们同样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奔走,忠臣**贼他们唯一的差别只不过是私心的差异而已,我是奸贼..我是奸贼…哈哈哈哈……他仿佛无比的舒畅,依旧如那个潇洒的锦衣秀士般,大步流星的往堂外走去,将押解的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堂中陷入了寂静。王安石软倒在座椅上,目光又陷入了呆滞。良久,轻轻的起身,摘下头冠。退去官服,细心的折叠来,慢慢的放置在案牍之上,然后转身,一步一顿的来开了大堂。按照圣上的意思,这该是王安石最后一次出现在这大堂之上了。吕惠卿的末日到了,可王安石呢?他该何去何从?他走了,离开了这个令他一生向往,一生留恋却伤心余生的汴京。
澹台玄依旧无言,看着王安石静静地走出了大堂,他却怎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茫然了,那个一生为国为民的人,到头来却落得一个被贬返乡的下场,他自己离这一天还会不会太远?
王安石已经来开汴京的消息早已有人报给了赵硕。皇城之中,赵硕无言地看着王安石离去的方向,他只能无言,他能说什么呢?人是他启用的,也是他贬的。他别无选择,留下王安石还是留下他的一世英名、大宋的安宁,他只能二选其一,他也只有在心里为王安石祈祷着,盼望着这个可怜之人能往远处去看,莫在盯着这个本就不属于他的汴京城。这里的烟花太迷人,可心神被烟花迷乱的人又怎么还会如正常人一般:哭就是哭,笑就是笑,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可是王安石他知道吗?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谁知道呢?
赵颖依旧是那个赵颖,天机楼楼主,知道天下一切天机的人。但鲜有人知道,那个活泼开朗,爱哭爱笑的紫云公主心中竟藏着那么多的秘密,可是她不累,因为她还有一个更深的秘密,那个秘密足以令她回味终生。
洛语琴又回到了澹台玄的身边,正如往常一样,完成了任务她便回来了,可这一次她却带回来了许多的企盼,正如靖天琦所说,他已明白了这一生,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最重要的部分的一件附属品。她已经明白了,她只是静等那一天的到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