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上,李夏就心神不宁。既然阿天来北京找他,那么这次的事一定不会很简单。不简单的话,风险一定很大,她不由得担心起来,脑子里又开始无尽的上演可能发生的事情,各种电影片段在脑海里上演。李夏手心出了细细一层汗,口舌干燥,她叫住空姐,要了一杯水。待杯子空后,症状依然没有好转。
有那么一瞬,李夏最坏的想法,那就是余达利的死亡。
满目的血色。李夏看见余达利倒在血泊中,子弹从前额贯穿头部,他满脸的惊恐,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一丝不甘。一时间枪声四起,子弹在李夏的身边擦过,一颗子弹射进了阿天的胸口,他挣扎了一阵后终于无法再反抗,他也倒在了余达利的身边。那位执枪人慢慢走进镜头,李夏远远地望着他,始终无法看清那人的模样。她很害怕,想走近,却始终不能靠近。突然,那人停下脚步,回头的同时也举起握枪的手,只听“砰”的一声,李夏缓缓低下头,胸口绽放出一朵妖艳的玫瑰花,身体微微的发冷,双脚的力气被慢慢抽离,终于支撑不住她的身体倒下去了。
空姐将李夏叫醒,见她满脸泪痕,担心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需要纸巾吗?”
李夏抬手摸了摸脸颊,顿时手心湿了一片。她接过空姐递过来的纸巾,道了声谢。刚刚梦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她捂住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会冒出来。
刚下飞机,李夏却接到了乔睿的电话。她对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律师映象不错,可是仅仅只是有个映象而已。所以对于他的电话,李夏很是奇怪。
乔睿在出口处等着李夏,见到她来,很绅士的为她打开车门。李夏一直皱着眉头,有些手足无措。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约你?”乔睿点破李夏的疑惑,这使她没那么的不安。
“恩,”她点点头,“是。”
乔睿勾起嘴角,笑了起来。“是韩先生,他让我帮他来接你。”
李夏警惕的盯着他,心里九转千回,紧抿着嘴唇不答话。乔睿递过来的一瓶水她也不去接,只是直直的看着前方的道路。乔睿瞟见她的手握住包带无意识的扭着,讪讪的收回手,将水放在两人中间。
车子开进了市区,李夏冷声道:“停车,我要下车。”
乔睿依言将车停在了路边。李夏打开车门往下跳。因为乔睿开的是体型较大的陆虎,所以给李夏的上下车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李夏很奇怪乔睿就这么听她的话,放她走了,所以她放慢了回身关车门的动作。
“你不去,就不怕韩先生对余达利做出什么吗?”乔睿的声音传入李夏的耳朵,淡淡的,漫不经心。却对李夏敲了一记警钟。她开始警惕起来。韩坚不是会无缘无故的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人或事上,所以他找她去,一定跟余达利有关。
见她犹豫了,乔睿又说:“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去不去随你。”顿了一下,看见李夏略带厌恶的看着他,心里突然一阵不痛快。他又朗声说道:“我帮韩先生,是因为我和他有合作关系,但我不是他的小弟,对他惟命是从。今天来接你,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有位客户刚从内地来香港,可是我们时间错过了所以我才没接到。”说完乔睿拿起水喝了一大口。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客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主动请缨去接李夏。一提到李夏,脑子里就冒出那个穿着病号服的纤弱的女人。来了之后看见她了,他又有些后悔。脑子里冒出一个“无事献殷勤”的词汇来。
李夏沉默的在车边站了一阵,抬脚上车。“你不用和我解释。根本就没必要。”
这下轮到乔睿气结,他将车开得飞快。幸而路上的车不多,李夏故作镇静的拉住把手,可是她脸上严肃过头的表情出卖了她。乔睿不禁有些开心,慢慢将车速慢下来。
车里安静的过分了。乔睿打开电台,嘈杂的音乐缓解了车里的气氛。他开始找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比如“你在哪工作、那里人”之类的。而李夏只是简单的回答,然后沉默。
李夏开始有些反感乔睿了,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反感他。只是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李夏的刻意疏远,乔睿也不再多说,只专心开车。途中接到一个电话。“嗯。”他瞟了一眼李夏,继续道:“方便,说吧。”
听着他应了几句,敷衍的语气神情任人都能看出来。乔睿说了句:“等我回来再细说。”就把电话挂了。李夏不禁腹诽道:“明明就很不方便,还装。”不禁对他的映象又坏几分。
车子开到一家西餐厅停下,乔睿对李夏说:“韩先生就在里面,进去吧!”
李夏回头问他:“你不去?”
乔睿笑了一下,答道:“我去停车。”
站在餐厅门口李夏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又对着镜子调整着自己表情。她掐掐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尽力不让自己的厌恶和紧张流露出来。
下午三点时,餐厅里大半的位子都有客人在喝下午茶。李夏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韩坚的位置,在他的旁边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外套,下身穿着修身的牛仔裤,一双球鞋,打扮如同学生。
韩坚看见李夏,冲她点点头,李夏挤出一个微笑,挪动着脚步往韩坚那边去。
走到桌边,李夏礼貌的叫了句“坚哥”。随后坐下。
“summer,”韩坚开口道,声音一如往常的和气,只是这次少了几分冰冷。“这是一欣,我女儿。”
李夏这才看清她,长得十分清秀、大方,眉眼像极了韩坚。韩一欣冲她甜甜一笑。李夏也回她一个微笑。
“cindy刚从美国回来,想找份工作,但她被我宠坏了,没什么工作经验。我听说你们公司最近在招人,所以我想让你帮帮忙。”韩坚神色和蔼,语气温和,看的出事一位好父亲。
李夏暗自握住拳头的手松了下来,她说:“这件事我没办法做主,需要回去问董事长。”其实李夏很疑惑,凭韩坚的实力和威望,要在香港为自己的女儿找份工作根本不难,何苦要放低身段来求她。一时摸不透韩坚的想法,李夏也不敢贸贸然答应,只得先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时乔睿回来了,“坚哥。”声音礼貌而又不卑不亢。坐定后看见韩一欣,露出微微讶异的表情,分寸拿捏得刚刚好,不会让人有厌恶做作的感觉,却又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位是?”
“这是我的女儿,cindy。”介绍完了之后韩坚让人上了一杯咖啡,“这是他们老板的私人珍藏,我知道你喜欢这种东西,就帮你要了一份,尝尝。”韩坚的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类似奉承的意味。李夏唬了一跳,在她映象中韩坚怎么可能会对人用这种语气,她盯着乔睿,心里不停地犯嘀咕。
乔睿抿了一口,赞道:“不错,现在很少能喝到味道这么好的咖啡了。”说着又喝了一口,像是肯定韩坚的介绍似的。他放下杯子,转而问韩一欣:“韩小姐在哪里工作?”
“没工作。”韩一欣冷淡的说道,连看都没看乔睿。
他倒是无所谓,笑了一下。韩坚看到女儿这副表情似乎有点不高兴,但也没多说什么。此时李夏只觉得自己像置身事外一样,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只是觉得很无趣,想快点走,但因为不知道韩坚的意图,担心余达利的安危,只能把这种情绪隐藏起来。她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眼睛不时的望向窗外,心思没有一点在他们的谈话上,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留意他们的谈话,生怕错过什么会使余达利发生意外。
半个小时后,李夏已经有些累了,虽然还在集中精力听着他们的谈话,但也难免会走神。
正走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乔睿说:“我和李夏顺路,我送她。”
李夏一时有些错愕,她望着乔睿,说不出话来。乔睿在桌下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角,李夏心里只觉得怪怪的,隐约感觉到这时不该拒绝他,于是同乔睿一起站起来。
“等我一下,我去取车。”他说完向外走去。李夏讪讪的站在原地,不想看到韩坚,和韩坚告辞后,她也往外走。
“爸,你不是说阿利会来接我的吗,怎么我还没看到他?”背后传来韩一欣略带撒娇的声音,李夏听到余达利的名字身子微微一震,定了定继续往前走。
“阿利帮爸爸办事去了,过几天回来再让他陪你。”韩坚故作生气道:“难道你回来就只为了阿利吗?回来不过一天就迫不及待想看到他??????”
后面的话李夏没有听的很清楚,她只是往门外走。脑子已经先她一步在质问自己,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听韩坚父女的对话,似乎韩一欣和余达利之间的关系并不那么单纯。脑子乱乱的,心里也混混沌沌的,一路上李夏沉默着,比之前更加少话。乔睿这次倒不打扰她,只将她送到楼下便开车走了。
关上门之后李夏径直的走进卧室。她坐在床上,不安的看向四周。四下安静冰冷,像在一个大冰窖。李夏从来没想过余达利的过去,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毕竟那四年不属于李夏。对于李夏,那四年不是空白,更何况余达利。可是当韩一欣出现的时候,李夏不安了。她很想知道那四年的缺席发生了什么,很想知道余达利和韩一欣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可是又很怕知道,怕知道他们之间的种种。李夏不能免俗。
也许他们之间根本没什么,也许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想。李夏平静了一会,自言自语道:“不管怎样,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乔睿像是知道李夏心情不好似地,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打来了电话,约她去兰桂坊,李夏心里正有口气堵着,便没多想,拎了包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