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尔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虽然李元在最后想要施展出来的高级雷属性咒术被太一道人给一声喝破,灾厄终究没有降临到路尔的头上。但是路尔在那个时候也已经是在苟延残喘的咬牙坚持着。他的身体、意志、神经都已经严重耗损。
人之所以会无论经历多少的灾难苦痛却依然于天地间挺立,那是因为他的心里有着让他不舍去放弃的精神支柱。
而当比试终止的通告自太一道人口中大声的宣布出来之后,路尔知道,自己心底的那根支柱在那刻就彻底的坍塌了。
身体也就跟着失去了一直支撑着它让它站起来的力量。让路尔仰面倒在了花岗岩石台上。
路尔心中的这股精神力量,从受到来自李元的拳头的创伤之后就一直在支撑着他。要去解释这股精神的来源并不困难,虽说它来自相当多方面的原因,但是最主要的一点便是——男人的尊严。
既然考试已然结束,那么自始至终从没有放弃过并且没有想过放弃的念头的自己,只能说是没有得到胜利的结果而已,胜利之果的那个味道已经算是浅尝了一下。
那时路尔全身上下都是伤口,手脚也已经在电击中被电至麻痹,失去了一切的知觉,包括痛楚在内。
路尔躺在花岗岩石台上,看着那七彩斑斓奇幻的异空间的天空,轻轻松松的昏迷过去。
这是路尔有生以来第一次有知觉的昏迷。
之前原罪劫的那次事故路尔有昏迷过一次,但那次路尔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个时刻失去自身的知觉的。而且那次休克是因为身体失血过多而发生的,并非路尔所愿。
不过在路尔回想的时候,他觉得当时的自己已经是不存在着多少的思考能力了,毕竟在那时候见到的闻所未闻的原罪劫,对自己的大脑形成了过于强烈,而至超出了精神承受能力的冲击。
但是这次的昏迷是路尔自己的选择,所以与其说是昏迷,毋宁说是睡眠来得更为适合,因为这是出自于路尔主观意愿的昏迷。与其醒着去承受身体上那么多的痛楚,不如毫无知觉的昏迷过去。
不知道所有的那些因为伤痛而昏迷的人是否都会抱有这样的心态。
反正这也不是不负责任的闭目,就休息那么一下,凭谁也不会有什么样的不满。今天路尔确实是累了,自成为异能者之后就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
路尔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时已值夜深。路尔发觉自己躺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
路尔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仍身处道观,不然还能到哪里去找一间这样古典的房间。
他动了左肩,那里依然有痛楚传来。只是已经不甚要紧,并不会妨碍自己的行动。
一是自己身体的自我恢复能力比较强盛,二来是自己身体受到的几乎都只是一些外在的瘀伤,虽然因为高强度的体力输出,使得肌肉的酸痛是在所难免,但仍不至于难以忍受。
而路尔觉得现在自己的精神状况相当不错,应该是难以继续躺在床上直等待天亮。很少的能这样不带丝毫困意地醒来,不得不说,这样的情况给人予非常不错的感觉。
路尔走下床,想要到房外感受一下凉风送爽的夜晚,舒展一下在身体回复过程中变得紧绷起来的筋骨。
“醒来啦?”连怡的声音自路尔身后响起,让路尔心脏猛跳了一下。他回过身,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在稀薄月光的帮助下,路尔看见趴在桌子上的连怡正抬起头来望着自己。
“你一直在这里?”比起感动,还是惊吓感来得更快一点。
“嗯。”连怡声音懒懒的,显然她是为路尔发出的声响所扰而刚醒过来的。
“我睡了多久?”
“半天。”连怡说着,伸了一下懒腰,然后又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要是敢再睡久点,我就真心瞧不起你了。”
才半天,路尔自己还直感觉自己起码是昏迷了三天以上,原来却只有半天,这次昏迷也太冤枉太浪费了。
“我出去走走。”
“走来走去还不是这老深山的一所道观,能走去哪?”连怡似乎未从睡眠的迷糊中完全醒过来,语句中的字眼一只连着一只粘在了一起,“饿了没?”
问及到肚子的感受,路尔却说不出来多少。麻痹感笼罩了整个腹部,似乎胃部已在今天上午的受到的那几下电击的刺激之下离开了工作岗位,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把饥饿感写成报告上交给大脑。路尔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是饿了才对,虽然现在并没有任何的饥饿感。
“没,不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的,我只是要跟你说,现在这时候在道观里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你要是饿了的话,就回到床上继续睡觉,到明天就会有早餐了。”
连怡的说法,跟路尔心中所想的并不相同,路尔本以为连怡会最少的为自己下一碗面什么的。
“我还是出去走走。”
“那我也陪你去走走好了,为你治疗完之后我就趴这睡了,等下我也回房间去了。”
两人便走出了房间,漫步于洒满月光寂无一人的道观里。
虽然现在时值七月炎夏,但是在深山里,这样的夜晚依然是有清风徐来,驱赶着暑意。
大殿里依然点亮着灯光,但这些灯光却完全比不上城市里的通天霓虹,它所发出的微弱亮光,难以以漫天的星斗争辉。
“谢谢你为我进行治疗。”
“这倒不用,我也只是简单的涂一下药水和包扎一下而已,这也是我负责的工作。”连怡将双手背在身后。
“那改为表扬一下你的工作态度好了。”
“都是那该死的七师兄,下手那么重不懂节制,加重了我的工作量。”
“你不觉得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是手下留情了,但是还是过分,还是不够留情。”
这句话在进入到路尔耳中之后,便成对自己实力和尊严的无情践踏了。路尔知道连怡是无意伤及自己自尊的,但是正是因为无意得这般自然,这把刀子才更显尖利。路尔便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连怡见路尔如此反应,意识到自己的话出了什么问题。她觉得相当好笑,想不到眼前这少年年纪轻轻,倒也有着男人所拥有的一切,包括那无聊的自尊心。
于女人的角度来看,男人只要在男人面前保持他的尊严就好,尊严放在女性面前那就是毫无必要一文不值的。但是她们不会这样坦白的告诉男人。
连怡知道自己得说些什么话来安抚一下这少年敏感的自尊心才好,但是因为连怡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路尔的这一点想法,还有路尔现在所展露的垂头丧气的一副苦相,让连怡忍俊不禁,而至连怡也没能想出多漂亮的说话来为路尔疗伤。
“你别摆出这样的表情,七师兄可是跟着师父修炼了十多年的时间,打不赢可是很正常的事,话说昨晚我不是跟你做过思想工作了?”
路尔转头看了连怡一下,嘴唇微微动着,但没有说出只字寸言来。
“你再继续摆出这副苦瓜脸来,你就自己在这里逛好了。”连怡话语中带着点点怒气。
但路尔仍是没有反应,只是呆望着天空。
“生日快乐,愿你有个愉快的感冒。”连怡带着笑容丢下了这咒骂的一句,转身就走。
“我知道的,对于今天在台上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路尔没有转追上去,而似是自言自语般说起话来。
“今天的对战比试是我作为异能者的第一次对战。”
“能看出来。”连怡回过头来,在路尔身边回答着路尔这个似乎并不需要有人作出应答的问题。
“第一次异能术对战便是正式场合的比赛,然后还输掉了比赛。”
“奇怪吗?”
“你觉得呢?”
“不奇怪。”
“是的,我也觉得不奇怪,而且这次失败其实并不是坏事,要是第一次作战便旗开得胜,或者在往后我会变得经受不起任何的挫折。”
“那你现在为什么还是闷闷不乐。”
“不知道呢,我想并不是所有有益处的东西我们都会想要得到,毕竟良药苦口,而这次的失败也能称得上是一剂相当不错的良药,只是苦得让人喝下之后,仍留下满口的酸味,直蔓延到心坎上。”
连怡没有说话,她跟着路尔一起呆呆的仰望着星辰满布,但放于两人眼中却又是空无一物的夜空。有时候过多的言语安慰,远比不上有人在身旁的静默相伴。
“你什么时候会下山?”
“不清楚,但是既然在这里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我想大叔应该很快就会作出指示。”
“离开这里之后,你会去哪?”
“不知道,这只是这个暑假的开始而已。我能来到这里,也只是一次一无所知的奇妙旅程。我想在暑假剩余的日子里,我仍会跟着大叔四处修行,增长见闻。”
“假期完了之后呢?”
“以大叔的性格,我推测他多半会要我回学校将我的高中学业给修完,所以我会在学校里多呆上一年,再往后的事,就有点遥远了。”
“你都不问我一下。”连怡的口吻带着明显的责备之意。
路尔也感到这番表现有点失礼,他倒不是不想去关心身边的这名少女,只是今晚的感慨实属良多,而至于大脑停止了对其他事情的思考。
“你呢?”
“十六岁,师父答应我,等我满十六岁之后便让我下山去见识这个世界,所以在往后的两年里,我会一天天的数月历,数日落日出,数月圆月缺。”
“两年之后我会不会变得比你厉害?”
“不可能,我可没打算停下脚步等你,要追你就得加紧脚步,不过这还相当讲究天赋,所以答案是不可能。”
是的,在时间的轨道上我们不会是只有自己一人在前行。若我们放慢了脚步,那么今天与别人之间的距离,就会随着日子一天天的变得更加遥远。要想赶超别人,我们在要求自己更加努力的同时,还要祈祷别人偷懒,甚至摔倒。这虽然看上去有点黑心,但它却是这个残酷世界的真实写照。
两人在室外没有站多久,便各自回房休息。
连怡不希望熬夜。
而路尔则想凭借睡眠,来驱去刚苏醒过来的胃部传出的阵阵饿意。
今天已经收获了不少的见闻,明天又该是新冒险的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