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左封怎么也没想到,车夫竟会提这样的要求。
“怎么?你叔叔的命加上那些乌桐军的命,还不足以换你一跪?”
车夫戏谑地看着左封,问道。
左封没有回答,脸上阴晴不定。从小,左苍就教导他,男子汉大丈夫,必须顶天立地。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能卑躬屈膝。先贤也曾有言,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他也一直这么坚持着的,若非顾虑到左苍的安危下落,他估计扭头就走了。
思量良久,左封终于做出了决定。
“好!我跪!”
左封艰难地说出了跪字,紧握的手指几乎要抓手心抓烂。他自小生活在有色眼镜包围的环境,所以自尊心一直就很强,要他下跪,简直比要他的命,还另他难受。可是左苍于他如父,养育之恩,粉身难报。此时他生死未卜,多耽误一刻,就多一份性命之忧。车夫有驱除西荒骑士的能力,若是错过,只怕左苍的命运就真的不堪设想了。为了左苍,别说是跪下,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心甘情愿。
说着左封身体一矮就要朝车夫跪下。
“够了!”
车夫的马鞭一甩,一股柔劲将左封掀翻,没有让他真正跪下去。
“你不错!”
车夫收回鞭子,赞许地点点头。他这辈子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左封根基极佳,是个修行的好苗子。他本爱才,他之所以近乎羞辱的下跪为条件,就是想看看,左封能够为了他的叔叔做到哪一步。他看人,首重情义。一个重情义的人,才值得相交,才值得相助。
“我同意帮助你!”
车夫笑着说道,同时将目光看向门前的少年,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少年笑着点头,他本就跃跃欲试,自然不会拒绝。
“你们去便是!我留下!”
车内的道袍少年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张哥,车子就拜托你了!”
少年回头对道袍少年笑道,然后与车夫一起下了车,陪着左封往林子里奔去。
得车夫相助,左封大喜,马不停蹄地往刚才发生战斗的地方奔去,他心急赶路,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车夫自然轻易便能跟上,让左封觉得意外的是,那个总是笑嘻嘻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竟然也紧紧地跟在他们的身边,而且神色轻松。
左封暗暗称奇,要知道以他现在的速度,在青木镇的同龄人中,即便是最被刘师傅看好的谢阳都未必能够及得上,没想到这个少年却跟地如此轻松。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见左封时不时的回头,少年不由地笑问道。
左封脸色一红,有种孩子做坏事被大人抓个正着的感觉,连忙摇了摇头,不再去看少年,专心赶路。
全力赶路之下,三人很快便回到了之前西荒骑士与乌桐军对峙的地方。等他们到时,西荒骑士们早已经消失,就连吴威和周昱都不见了,只有那些战死的乌桐军士还曝尸在此。
“看来他们已经望风而逃了!”
少年看到了现场的惨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哼!好个乌桐军!”
车夫看到乌桐军身上的黑衣,发出一声冷哼。单凭这些,他已经联想到了很多东西。
“叔叔!”
左封脸色一变,朝林子的一面奔去。他记得刚才吴威就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兴许左苍被他放在了这个方向。
“跟去看看!”
少年见左封往那边去了,喊上车夫一起往那边跟了过去。
左封一路小跑,眼观六路,接着微弱的月光查探着树林的每一个角落,寻觅着任何可能有关左苍下落的踪迹,少年和车夫也跟在他的后面帮忙寻找。可是一路下来,却毫无收获。左封不愿死心,一直找到天亮,方圆十里地,几乎被翻了个边,可是左苍和吴威等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叔叔!你到底在哪?”
左封颓然地坐到地上,心里有着无尽的失落和担忧。
“别灰心,你一定能找到你叔叔的!”
少年陪左封找了一个晚上,见到了左封对叔叔的关心,心中也有几分感动。不忍见他颓唐,出口劝道。
“是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左封眼眶被泪水模糊,嘴里不断念叨着。心中不断闪过左苍与他相处的片断。左苍不见了,他第一次感觉到那么绝望。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那个腿略瘸,言语并不多的高大身影,对自己有多么重要。
“没找到,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他还活着。”
车夫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终于出声说道。
“是的!他一定还活着!”
左封霍然站了起来,兴奋地说道。他都急糊涂了。没有人会把一具尸体带走,那就说明至少左苍的性命无虞。吴威和周昱没在死去的乌桐军士之列,那么他们一定还活着,左苍本在吴威的手中,以吴威的性子,绝不可能将左苍交给西荒人。那也就是说左苍一定还在吴威的手上。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得没错,也就是说只要找到吴威,就能找到左苍。
“多谢两位义助,日后必有报答之时!”
左封对车夫和少年行了一礼,然后便匆匆往青木镇的方向冲去,他要回去找左苍。
“这…转变也太快了!”
见左封风风火火地走了,少年一阵愕然。随即他笑了,青木镇。不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么。
“方叔!你去找张哥。我跟这小子先行一步了!”
少年笑着对车夫收到,然后也不等车夫有什么反应,飞也似的,追着左封去了。
“这……罢了,这里离青木镇也近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车夫伸了伸手想阻拦少年,随即一想又放下了。转身朝官道走去。
……
太阳从东边的山头升起,青木镇的人们照常起来。谁也没有发现昨晚乌桐军有一队人追着铁匠铺的叔侄出了镇子,也没有人知道昨晚在离镇子不远的树林里曾发生过一场血战。
驿馆内,李铭端坐在自己的房中,喝了一口热茶,闭着眼,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昨晚受王守业邀请参加晚宴,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回来睡了一觉醒来,脑袋还有些涨疼。
当然,除了酒之外,还有一件事让他觉得头疼,那就是昨晚的行动。原本一个看似的行动,自己也算足够重视了,派去了自己的两名义弟,还有一队乌桐军去抓连武者都算不上的铁匠,本应该手到擒来才是。可是结果,却大不尽如人意。两位义弟重伤而回,那一队军士更是全军覆没,葬送在了野外。
更让他在意的是,西荒人的介入,让整个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大人!”
一名军士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门,他不敢太大动作,生怕惹恼了本就不大痛快的统领大人。
“什么事?”
李铭略微不耐烦地问道。
“王守业!”
听出李铭话中的不耐,那名军士更加小心翼翼了。
“这一大早的,他来干什么?难道这么快就得到了什么风声?”
李铭心头一动,有些摸不清王守业的意图。
“快请!”
毕竟在人家的地头,李铭也得给王守业几分脸面。说着,他站了起来,迎出门去。只见王守业领着一名老者匆匆而来。
“王兄,这一大早的,所为何来?”
李铭迎上率先问道。
“李兄,听闻吴、周两位兄弟得了急病,小弟招呼不周,实在有愧,特意请来镇上最好的大夫,特来给两位兄弟诊治!”
王守业一面自责,一面观察李铭的脸色。
“好家伙,消息果然灵通。”
李铭心中暗道,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
“让王兄见笑了,都怪这两个小子自己贪杯,昨晚多喝了几杯,今日竟一睡不起。我已经找军医给他们看过,说是水土不服,加上饮酒过度,伤了元气,只需卧床几日,便也就没事了!”
“原来如此!这位是华林大夫,是我们镇上最有名的杏林圣手,不若让他看看,兴许能够让两位兄弟快点好起来!”
王守业笑道。
“王兄的好意,我替他们心领了。军医已经看过,没什么大碍,就不劳王兄费心了!”
李铭哪会答应,推说道。
“既然这样,那小弟也不便打扰了,请李兄代小弟问候两位兄弟。这两味药,可养气祛邪,专治水土不服,还请李兄转交给两位兄弟服用!”
王守业也不勉强,拿出两幅药来递给李铭。
“有劳王兄挂念,多谢!王兄事务繁忙,我也就不留你了!请便!”
李铭收下药,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也好!那我就不打扰了!”
王守业不以为意,笑了笑,带着大夫离开了驿馆。
王守业一走,李铭的神色便沉了下来。王守业来得这么快,是否已经察觉了什么?他想了半天,却难以确定。想起吴、周两人,心中又是一阵火气,恨恨地将手上的药往地上一丢。暗恼两人不争气,若不是这俩人成事不足,何至于如此会束手束脚。
“天外流星!我一定要得到手!”
李铭眼中握了握拳头,眼中绽出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