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静静地埋伏在临安城知府官邸的檐顶上。然后他们看到一队人马,悄悄从后门出来。他们也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这是去哪里?”
“去找涵风。”乐暖道,“涵风一定在那个地方,等着他们。”
玉扇儿心中一动。
前头几个黑衣人东躲西藏,确信没有人追随之后,运起轻功,朝城西掠了过去。为了不惊动他们,二人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这伙人行不多久,便停在了一个大大的院落里。这个院落四周并没什么围墙,远远近近,却种满了松柏树木,一群栖息于此的乌鸦,远远地飞遁而去。
他们沿着台阶上去,石头台阶的两边,还默默伫立着一排排的雕塑。
“这是一个陵墓?”
“曾经是一座城。”
歌舞升平逐欢场,今日蛛丝儿悬在梁牖上。这个迷宫,曾经栖息过几代帝王,如今,静静地伫立在扬州城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若说是陵墓,为何这陵墓反而建筑在了地面之上?”
“谁说陵墓必须得在地下?”有个声音低低笑了,这声音的主人她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但她还是一下分辨了出来。
“涵风?”
“盈盈。”
乐暖不动声色地掠了开去。
前面那几个人,正在望着眼前的一个旗杆发愣,说是旗杆其实不然,这是一个圆形的石柱,矗立着直直指向天外。
“若是这就是那座迷城,看起来确实不相称了一些。”
“也许根本是王爷惶急得发了疯,想从死人身上打抽风。”这个人说完这句话,突然倒在了地上。
“若有再敢妄议者,一律就地格杀。”一个声音冷冷道。这人一身黑衣,正走在队伍的最后头。
那群人顿时一凛,当前的一个人走在前头,咬牙走到了宫殿门首。他推开了石门。
“咯吱咯吱“声中,石门缓缓开启,而这开门的声音,简直像是来自地底。
“这个地方果然古怪。”当乐暖看到那根石柱慢慢变作了幽幽的蓝色,他决定停住不动。而前边那堆人马,已经缓缓地走了进去。
“咯吱咯吱”声里,石门缓缓关闭,而那根石柱也逐渐恢复了原来的灰白色。
乐暖感到额前一凉,原来是朵雪花,缓缓地飘过了他的额头。他仍然没动。
雪越下越紧,夹杂了江南的冻雨,很快将他的衣衫湿透。
后面的两个人终于缓缓走了过来。涵风撑开了一把油布伞,雪地里两人徐徐走来,看起来是对神仙眷属。
乐暖从松树后缓缓地转了出来。
涵风一看到他,笑眯眯道,“师父一看,就觉得今天会下雪。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行走江湖,有备才能无患。”他说着从背后的一个包袱里,变戏法似的,又拿了一把伞。
“我不要,”乐暖忽然想起这位涵风公子,就算出门杀人,也必然携带一把伞。他的理由是,不管杀人与否,一个人总不能与天气作对,这等于挑战老天的耐性。人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挑战老天的耐性,免得它发了脾气不肯护佑。
“你背着包袱做什么?”
“师父我在这里守候了很久,等着进去看看有无收获,就不用拼了老命闯江湖了。”
玉扇儿立刻觉得涵风的主意岂止是好,简直就是理所当然。
“你莫忘了,李幸并没有过来。“乐暖淡淡道。
“小乐啊小乐,你怎么从不肯认真问问师父的尊姓大名?”涵风一边喟叹着,一边走到了那华表的前面。
“因为我没有兴趣。”乐暖冷冷道。这实在是一个绝好的理由。
涵风自信满满地走到华表前面,他拿了一柄精巧的匕首,缓缓切开了自己的指尖。血顺着他的指尖,流到华表上面,一滴,两滴。
华表没有任何变化,而玉扇儿已经扑了过去,“大哥,你这是做什么?”然后涵风看到了乐暖惊讶的脸。
涵风尴尬道,“法子我有一千种,怎么我的血倒失了灵?”
然后三个人瞬间石化。如果有人的血液能够唤醒这个古老的魔咒,乐暖觉得和涵风相比,更应该是自己。
或者是玉扇儿,无论如何,他都很难将这种事情同涵风联系在一起。这位师兄,在他眼里,从来都不是一个能靠得住,做事靠谱的人。
正在这时,远处的雪野里,慢慢走过来两个人,他们当然也打了伞,当前的男子,一身灰色袍子,气质清雅温润;他右手执伞,左手却牵了一个少女。这少女一件白色狐皮披风,兜着风帽,只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一个小小的下巴。正是林枫带了小杏过来。
涵风扭转身一看,笑道:“今晚可真是热闹极了。”他收起了匕首,转身看向了小杏。
小杏道:“大哥,咱们可许多年没有见面了。”涵风尴尬一笑道,“张叔照顾你甚好,比跟着大哥四处乱跑好多啦。”
“你怎么到了这里?”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林枫一旁道:“咱们努力了这么久,也不得不认输。国主终归是走了,大唐早在九十年前也完啦。”他静静道,“假如是咱们南唐守采石矶,即使我祖父在世,也不过如此。”
“所以你要拿出这里面的东西?”
小杏点了点头:“这些财物本来也不是南唐的东西,一百年前,拿李氏血液为咒的巫师说过,倘若李唐真的可以复兴,就需要打开这个宝库。如今堪堪九十年已过,复国不过一梦。”
“所以我们想好了,拿出来给义军,杀尽鞑虏,保护百姓。”林枫接着道。
“李素那丫头还在当涂一带?”涵风问道。
“姐姐率领的义军,尽占淮西之地,所以独力难撑,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小杏点点头。
小杏走到华表之前,拔出发中的银簪,将簪子的尾部刺破了指尖,将血液滴在石柱的一处龙首的口中,华表缓缓变幻了颜色,色彩像是会流动一般地,逐渐又退回了青灰的颜色。
小杏失声道:“不好,他们已经到达了九里宫。”看到众人迷惑不解的样子,她一边走在前头,走入已经缓缓开启的石门,一边道:“这座楼阁名为迷楼,乃是隋炀帝杨广在世时所建。杨广为人,甚是奢靡,所以当时那个匠人,投其所好,改出这么一个处所来。这迷楼一共分为十处景色,从外到内,分别是归雁宫、回流宫、九里宫、松林宫、枫林宫、大雷宫、小雷宫、春草宫、九华宫、光汾宫等十处景致。那亭台楼阁,依林傍水的景致也不必说了。这宫殿更别有奇妙之处。”
“什么妙处?”涵风忍不住发问,而其他几个人的耳朵,也纷纷竖了起来。
正在这时,乐暖忽然拔出长剑,朝前平平递了出去,但剩下的三个人却同时看到,他的前面,不过是一团空气而已。
涵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身,揉身而上,同时剑身自左肋旁侧斜穿而出,直指涵风。
涵风紧急间朝后面飘身而退,叫道:“小乐!”而乐暖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朝前方一闪而没。
众人这才注意到,前方雾气漫漫,越来越浓重了起来,走过三步之外,便什么也看不清楚。
进这石门之前,是大雪纷飞的寒冷之夜;石门之内,竟然是潮湿的大雾天气,难以分辨白天和黑夜,因为眼前的大雾遮挡了一切。偏偏这大雾还胁裹着水汽,令人潮湿闷热。
小杏已经忍不住脱下了披风,挽在了手里。她这时道:“大家切莫乱走,迷了路很难出来。”
“难道这就是迷楼的来历?”涵风懊恼道,“我得去找小乐才行。”
“大哥,你不懂这里面的机关布置,出去只怕像他那样,迷失在这迷楼之内。”
“那他怎么办?”涵风焦躁道,此时他的一头乌发,已经沾上了水珠。
“先行闯入的人里有高明的术士,他此刻在九里宫,已然再次发动了阵法。”
“小乐怎么办?”涵风焦急道。
“我们一起找。”小杏看了玉扇儿一眼。对方回报了她友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