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来为将军解战袍。”袁绍热情地帮鞠义解了大氅,必恭必敬地挑在臂弯上,另外一手牵着鞠义,很是深情款款。
“末将该死,家门不幸,出了鞠光鞠贺这两个丑类,此事但凭将军惩罚,鞠某不敢有二话。”鞠义将手从袁绍那里抽开,拜倒请罪。
袁绍急忙将鞠义扶起,“将军将军,快快请起,这般真是折杀袁某了,此事我已经查明了,确是我邺城平日款待鞠光他们不周,方才冷了鞠家将士的心,罪不在两位小将军身上,只要鞠家还不嫌弃我袁某人,过去的一切不痛快,一笔勾销。”袁绍说完这话后,大手一挥,对在场的众人说:“我袁绍,与鞠义将军,并肩征战,以后天下我与之共分之,自此往后,再有人在我面前嚼舌,定斩无赦!”
又在旁边卫士的箭囊里取出一支箭,啪地将其折断,“折箭为誓!”
看到如此的场面,连淳于琼也只得和其他人一起,脸上挂着很是尴尬的笑容,陪着袁绍与鞠义一起哈哈,特别是田丰与沮授,与其说他们尴尬的是对鞠义的“处罚”,毋宁说尴尬的是见识到了袁绍的“见机行事”,特别是沮授,说实在他虽然对乱世里,袁绍这样的枭雄对属下“记功忘过”行为苦心有一定的理解,但强烈的正义感与责任感,还是使他对此有着强烈的不认同,故而笑得格外生硬,连陶升这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都能看得出来。但陶升旁边的冉薇娇小的身子却微微发抖,她看着鞠义,瞳子再次变化为愤怒的红色,因为在她的眼里,鞠家的人,不管是谁,都与自己只有血海深仇,陶升察觉到了这点,轻微地咳嗽了两下,用眼神宽慰了冉薇下,冉薇回看了下陶升,脸色微红,叹了口气,压抑住了自己的神态。
最后,自然是双方皆大欢喜,闹哄哄地继续用餐,餐后袁绍下令各部人马往邺城开行,其中陶升就带着在斥丘投降的三千余黄巾贼,不过显然袁绍对这位连马都骑不来的“建义中郎将”,还有那么点不放心,所以派了奋武将军沮授“陪同”着陶升,来镇抚下这支新参的特殊军队。
出营后,陶升看到了袁绍大军的主力阵容,确实像刚才袁绍自己所说,衣着和风貌比黄巾贼好不了哪里去,很多人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掺杂着许多小孩和鬓毛花白的老头,军容已然不整,更勿论士气了,很多人不要说皮甲,连下身的裤子都没有,举着木棒和劣矛,就跑来充数,他们吃的自然也很粗陋,和袁绍这些将军在大营里用的餐,不啻天壤之别。
看着陶升讶异的眼神,连沮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得带着些许歉意对他说:“军容不整,畏肃不行,是我这个监军没有尽到职责。昔日百姓见更始诸将衣冠不整,皆有贱视之心,待见光武之军容,始喜泣曰复得见汉家衣冠威仪。所以,袁使君想要成就大事业,非得马上下大力气整顿番不可,只是现在连日战斗,无暇施行,所以还请陶中郎将不要笑话。”
“哪里哪里,监军大人正是太谦逊了,我哪有什么见识?马上我部的军纪,还要多多望监军悉心指教。”陶升虽然还没踏入社会,但他也了解,自己不懂的区域,就得多听专业人士的——不过这位沮授,还真是温雅如玉啊,不由得让他想起了那惨死的冉纪大哥。
不过到了黄巾贼的营地里,沮授仿佛立马换了个人似的,他跳上了一辆运车,一手掣剑,一手扶着车轼,中气十足,威风凛凛,对着三千黄巾贼侃侃而谈:“你们曾经是贼,但此刻已是使君属下的汉家兵士,归建义中郎将管辖,所以自即日起,杀抢淫偷之举断不可行,违者绝不姑息,盗人者罚,伤人者刑,杀人者死。马上向邺城而进,尔等须队伍齐整,上到屯长,下到伍长,旧制不变,令行禁止,都听明白了没有!”
三千黄巾贼齐齐拜服在地,高呼“喏”,然后沮授跳了下来,对陶升使了下眼色,意思让他这位中郎将也说两句,作自己先前话的注解,类似现在领导开会,第二位发言的都是前一位的“稍微补充”。陶升有些紧张,但他也明白不能怯场,于是也硬着头皮,登上了运车,往前一看,都有些晕菜:三千脑袋、六千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几乎都带着对江都仙的恭谦与信任。这会儿陶升总算明白了,古代的将领需要学习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部队训话,嗓门充沛看来是个最基本的条件,他打了下腹稿,就拼尽全力地喊着话:“曾经有位伟人说过,手里没把米,叫鸡都不灵,过去的我对这句话感受太深了!你们离开家乡,失身当了贼,但我相信你们的本性并不坏,只是缺了把米而已,我陶升向你们保证,在以后的生涯里,只要我还活着,决不让你们饿肚子,让你们吃饱饭,我保证!”陶升把最后几个字喊得特别长,喊完后整个场面都寂静不已,所有的人,无论黄巾贼、沮授还是冉薇,都张大了嘴巴,呆望着自己——哪个将军会这么训话的啊?
终于,一名年纪很老的黄巾贼笑了起来,很快整个营地想被传染般地都笑了起来,大家哈哈地放肆地笑着,但笑声里究竟是对江都仙的话的感动,还是某种不敢相信,抑或是嘲笑自己,恐怕谁都说不明白,但他们毕竟感到某种轻松,如果这位曾经的江都仙,现在的中郎将,对他们说的是什么职责在身、忘却生家、奋勇杀敌之类的话语,那大伙儿恐怕在表面的敬从下,内心也许多的是不信任,甚至鄙夷吧。
沮授也笑了起来,他温和地摇了摇头,便离去了。
随后,骑着大青牛的陶升,带着三千黄巾贼往邺城开进,途中秩序森然,甚至没有一人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