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文鸢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台历，她确定没有任何明天一早的回忆记录，而且平时上班时间是早上10点，她每天8点半进公司已经算是最早的了，这位师兄是打算？“好的，我会准时到的。”
得到她的答复西洋满意的埋头一边啃他自己的饭团一边继续死盯着屏幕。文鸢的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词，癫狂。
许多事情，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所以当听完律所里所有对世纪末先生的评价，文鸢依旧不认为这位被妖魔化的大律师有多恐怖，但是亲眼见到他以后。文鸢确实乖乖的遵照西洋的嘱咐，第二天一早8点差10分就进了办公室，但内部会议厅里已经坐了四个人了，其中三个文鸢都认识，童乐和他的秘书，以及西洋，还有一个穿着低V领米色针织衫，军绿色工装裤，踩着半拖运动鞋的男子，大咧咧坐在主讲位置，背后的投影仪一闪一闪的冷光令他看上去有些魔化色彩，与其余在座三位西服笔挺的职业装男子格格不入。
童乐的秘书看到文鸢进来笑眯眯的招了招手，于是文鸢点着头进去。这也算是文鸢与师父森格尔莫的第一次见面了。
这次的会议其实主要就是世纪末先生的出差工作汇报，主讲人自然是老莫了，主听人则是童乐，主记人便是童乐的秘书，整个会议与西洋和文鸢的关系都不大，也没有需要他们跟进的后项，但是，作为世纪末先生的两位高助，他们是必须出席的，文鸢后来才慢慢领悟了其中的真谛，世纪末先生是一个绝对狂妄自大到绝不会错过任何机会向手下展现出他十足霸气的人。
于是，两个半小时的聚精会神之后，文鸢终于浑浑噩噩的最后一个走出了会议厅。而西洋作为师兄自然早有准备，他一杯浓厚的咖啡，一杯清水，外加一支录音笔，根本不用像文鸢连不关她的事都不得不听得丝毫不漏。
但这两个半小时不能说是毫无收获的，事实上是收获量太大，文鸢必须花一个上午整理笔记然后才能消化。到了午餐时间，西洋敲了敲她的桌子，文鸢讶异的抬起头来，她以为又是自己忘了时间其他新助理来找她拼餐了，却不料是师兄。她怔怔的看着他。
“走，去吃饭。”
“吃饭？”她笔记看得有些懵。
“老大请客。”西洋用拇指往后戳了戳，文鸢这才透过他的肩膀向远处看，果然，已经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乱的森格尔不耐烦的站在那里了。
文鸢匆匆关了电脑，抓起背包和外套就跟着西洋的脚步冲了出去。
森格尔的做派和宋家明有些相似，都不喜欢离开办公区，喜欢最豪华的场所，最低调的布置，最安逸的环境。他和西洋显然是那家餐厅的VVIP，早就空了包座等他们，西洋轻声吩咐服务员再加一套餐具，服务员点了点头很快送了上来。
一顿饭基本就是森格尔在那里叙述自己出差旅行中的所见所闻，以及一些奇人异事，西洋适时的评论几句，文鸢则默默低头吃饭，这位上司给她的感觉倒是比凯瑟更加平易近人。
吃完饭回到办公桌，已经比平时晚了一个钟点，文鸢有些心虚抬眼偷瞄西洋，他倒好像旁若无人，稀里哗啦的翻开自己的档案柜，接着一个个电话打出去。
文鸢正在计划着是不是再去翻些公开完结的案子来看，毕竟上司今天刚刚回来而且一大早还开了一个早会，恐怕没时间招呼她，但突然她发现西洋正在一边接电话一边拿视线往她这里瞟，她抬头瞄了一眼森格尔的私人大办公室，他恰好也在里面通电话，瞬时她了然了。
果然，挂了电话西洋就走到她的面前，将她领到了档案室，然后指着一排柜子说，把关于KMM公司的历年文档都整出来。他用了一个词，整出来，而不是找出来，文鸢回味了一下，估计是还要让她整理好的意思。
其他的新助理过来跟她道别的时候她还灰头土脸的埋在档案室，有一个忍不住道，“塔拉，我听说了，你那个老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节哀啊，你还是尽快乘早换主子吧。”说完一个个唉声叹气的走了。
文鸢一直收拾到腰酸背痛，看了一眼手表却已经过了十点，这才缓缓仰起头背靠在柜子上，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一丝动摇，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她是不是也该像安生一样早早令投他主，而且凯瑟的橄榄枝现在似乎依然握在她手里。但是也就是那一瞬间，文鸢的眼眸霎时又恢复了坚定，她深吸一口气，将找出来的文档都捧到了桌子上，然后开始一字不漏的查阅。
天色微亮的时候，她终于都整理完了，重重的吁出一口气，将整理过的文档和笔记放在了西洋的桌子上，然后给自己泡了大大一杯的醇厚咖啡，喝完以后飞快的赶回家洗澡换衣服。这是凡诚再三叮咛的，律所要求每位员工必须衣着整洁决不能出现污渍和褶皱，她在档案室埋了一下午加小半个晚上，衣服上早就一层灰了。
再次踏进律所的时候已经过九点半了，果然大部分人都到齐了开始了忙碌的一天。西洋也稳稳的坐在那里，但是他桌子上文鸢放着的文件都不见了，反而是还未出现的森格尔桌上多了一大堆东西。
森格尔是快十一点的时候才出现，进律所以后办公室都没进就先去了童乐那里，聊到中午两人一起出去吃饭，直到下午3点多才回来。回来后便是与人事主管宝尼乔的会议，一直到五点多才把文鸢叫了进去。宝尼乔和凡诚正式介绍了文鸢的背景，以及她的工作职责，文鸢发现凡诚刻意加重了律师助理四个字，恐怕她也有耳闻，西洋把她当秘书用的事情。一般到助理律师还是不能有自己的秘书的，但是作为律师助理有时候得到大律师首肯的情况下，是可以私下吩咐所属的律师秘书配合工作的。
森格尔依然心不在焉的胡乱点头，一边不停的瞄手表，宝尼乔终于忍无可忍，客套的问了一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会议完了，他带着凡诚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文鸢和森格尔两人面面相觑。森格尔先站了起来，文鸢也跟着站了起来，森格尔走了两步猛然一顿侧身问道，“让你收拾的KMM公司文档都齐了没有？”
文鸢斟酌着回答，“我把档案室里能找到的历史文档都整理了一遍，交给西洋了。”她也没说西洋早就把它们堆到他桌上了，反正他一天似乎也没怎么在他自己办公室里呆过。
森格尔考虑了一会儿，疑惑的问道，“西洋是让你把档案室里的都整出来么，我还以为他会让你把所有的历史档案都整出来。”文鸢的思维停顿了零点零几秒，随即她意识到，她被人坑了，不是西洋，就是眼前这位刚回来的老大。
西洋的确是说，让她把所有KMM公司的历史档案都整出来，可是，他也指了一排档案室的柜子给她，所有正常逻辑思维下的人都会误认为KMM公司的历史档案就应该都在档案室里了，算她千万小心还特地把档案室的归档表都撸了一遍，就怕有几份文档夹进了别的柜子里，可是，她还是漏了，档案室外面的文档。
“莫先生，西洋的确让我整齐所有KMM公司的历史文档，但我昨天就找完了档案室里的，明天之前我会把其他的都整理出来。”
“嗯。”森格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塔拉，首先吧我想说，同事之间没有外人在场，我喜欢别人叫我老莫，或者世纪末都可以，不然直接森格尔，莫先生听起来有些生疏。另外吧，你想继续在公司奋战一夜我是不反对，老童估计也会很乐意，不过吧作为一个新人而且还是女孩子我觉得你应该想办法逃避加班啊无偿加工啊之类的活。是不是这样？”
嗯，这是在说她做事不动脑筋么。文鸢无力斟酌，脱口而出，“那你们直接把要求说明白了不就行了，何必拐着弯让新人摸不清门路。”说完她毫不退缩的直愣愣的看着他。
不料森格尔却是用手背捂着嘴笑出来，而且笑得很欢乐，笑了有一会儿，他才转身走回会议厅坐下，努力收敛起笑容道，“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坦率一点，我还以为老乔没事塞个包袱给我呢。我倒是有一点好奇，你也姓童，你跟老童是？”
“亲戚。”她直言不讳。
森格尔再次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听说，你是经过三轮面试进来的，而且连凯瑟和郝老都点了头的，那么说起来你是打算做事呢，还是来看看的。”
这次文鸢想了一想才回答，“做事。”
森格尔修长干净的手指轮番敲击着桌面，“因为两个人给了我不同的意见，老童是让我自己看着办，但是老乔却说你是个有潜力的别把你挤兑走了。所以我就在好奇了，究竟应该把你放在什么位置。”
“律师助理。”现在连文鸢自己也忍不住强调这四个字了。
“让如果我让你直接走人呢。”
“我会再次投信应聘。”
森格尔偏着头看她，“不去找老童么，你们不是亲戚么？”
文鸢叹了口气，他算第一个正面交锋的，而且揪住一个尾巴死缠烂打，但这也恰恰显出了他的风格，眼里揉不得沙粒，“亲戚也分很多种，不是所有的亲戚都会给你特殊的待遇。我跟童先生是亲戚，但我还是要叫他一声童先生。”思忖了片刻，文鸢还是加上了最后一句，“人前人后都一样。”
最后那句话，果然撼动了森格尔一副玩笑的神情，他陡然严肃起来，“这么说起来，你在我们律所，就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
“当然。”
“KMM公司的历史档案，我需要的只有近两年，不超过三年，因为三年前他们公司重组过，以前的东西都没有用了。档案室一般只保存超过两年或者已经收尾的历史文档，前一年的文档基本上都会在负责接手的律师手中或者档案秘书室。究竟有多少资料我也没有准数，因为这个公司对我们律所来说或许是老客户，但对我来说，是完全新的，你明白了没有？”
文鸢点头，“那么前一个接手的律师呢？”
森格尔笑了，“看来，人事部的培训有问题啊。每个案子对每个律师来说都是独立的，我们能够知道也只是通过自己的渠道，但我们所有的客户资料都有查阅系统，而之前接手的律师，你可以去档案秘书室问一问。”
说完，森格尔已经站了起来抬眼看了看手表，“今天你就不用忙了，档案秘的人走得很准时。我今天有约，也没时间教你怎么用查阅系统，明天一早来再说吧。”
时间也差不多了。文鸢亲眼瞧着踩着点连办公椅都没坐热就下班了的上司老大，默默叹了口气。她瞥了一眼西洋，又瞥了一眼西洋，西洋终于不耐的开口道，“有什么问题么？”
“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用查阅系统？”
“查律所历史客户档案的？”文鸢乖巧的点头。“过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