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雪人的重生
司马葵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周围躺满了和他差不多样子的雪人。四周寂静无声。他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花。雪花便散落下来。他分不清方向，只是往前走。不一会，他就发现前方的景象那叫一个蔚为壮观。
是一个庞大的动物群。它们在有序地来回穿梭。它们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口中都衔着一种闪着蓝色微光的植物。而在那些堆积如山的植物边，有三个人和两只与众不同的动物在往一个冰块做成的模子里堆放雪花。两个堆满雪花的冰块模子重合便形成了像他那样的一个雪人。这些雪人被整齐地摆放在雪地上。而他，似乎就是这么被生产制作出来的。
他犹疑地上前。
“母亲，快看。雪人苏醒了。”雪狐是第一个发现司马葵的，它总算是在慵懒之外，有些兴奋了。看着自己创造的雪人有了生命力。这的确让人有种成就感。
端木薇抬头，看见一个雪人向他们走来。微笑着对着这个雪人说：
“欢迎你。你是四十九天后第一个苏醒过来的雪人。你梦见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吗？”端木薇问。
“我梦见了向日葵和太阳。所以我应该叫司马葵。我应该是负责光照的吧。”司马葵把自己的梦境诉说了一遍。
端木薇听完司马葵的讲述。脸色变了。
“你真的梦见了太阳？”端木薇有些不可置信。白雪王国中是没有太阳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一旦太阳出现，白雪王国将不复存在。太阳的温度是雪花无法承受的。
“是的，母亲。我梦见了太阳。黄金般的阳光照在冰海雪原上。向日葵在随着太阳的方向转动花瓣的方向。”司马葵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雪姬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她的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恐惧的感觉。是一种即将彻底毁灭的恐惧感。
“怎么了母亲？”端木仁康有些不解，太阳的出现，对白雪王国的杀伤力真的有那么强大吗？
“没有了雪人，我们将一事无成。”端木薇简单地总结了一句太阳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强。假如没有了雪人的帮助，他们想要创建一个国家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他们即将面临的境地就是再也无法改变孤独的命运，永远活在被命运主宰的痛苦中。直到时间的尽头。
“不，我们还有动物。”端木仁康说出这句话时，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雪姬。如果真的没有了雪人，也意味着，雪姬将彻底消失。他忽然觉得，雪姬并不仅仅只是一个雪人那么简单。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雪姬、雪鼠和雪狐已经变成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无法想象没有了他们的日子，将是怎样的一种局面。
端木薇站了起来。她看着眼前规模庞大的雪人群体，心中有怨恨。
“难道，我们被驱逐到这里自生自灭，还不够么？为何在每一次我们以为可以用双手创造自己的世界的时候，老天总是要来阻止？我们已经活得很惨了。已经被灭国两次，还要来第三次吗？为什么？为什么？”她对着阴沉低矮的天空喊出沙哑的声音。她为自己的徒劳，感觉异常委屈。
“母亲，先不要这么快下结论。”端木仁康总觉得，如果老天真的要来毁灭他们的梦想，必然不会让一个雪人来告诉他们。而且，他突然想到上古世界时，这里是有阳光的。这个时候，五金草可以依附的材质可能是另外的东西，未必是雪花。他们只要保护好无金草，不管用什么材质来造人，性质其实是一样的。重要的是，五金草能够产生的类似于人类灵魂的梦境，并没有损耗和消失。也许，回到上古世界时，雪姬并不叫雪姬，叫别的什么名字也说不定。
他把自己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端木薇仔细想过儿子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他们又继续开始造雪人。
这时，醒来的雪人越来越多了。
他们开始纷纷前来向母亲汇报自己的梦境。他们虽然分不清方向，但是，对于母亲，似乎是一醒过来便能感知到的。
端木薇根据他们的梦境，一一给他们分派了任务。他们又重新开始创造端木薇心中的国家的样子。
端木仁康看到日益众多的臣民，想到要有一个机构在管理这些臣民。他召集雪姬、雪鼠和雪狐开始制定机构的名称和分类。
端木仁康给白雪王国制定了十二库。这十二库的名称及职责分别是：
上古库：收集各种上古世界讯息以及研究如何恢复上古世界的方法。
将兵库：各类兵器。兵器主要以冰块为主要材质。将帅士兵名册。
植物库：包括寻找残余五金草。研制培植新型可制作更先进雪人的植物。研究槲寄生等。
布帛库：各类衣帛，服装式样的设计。白雪王国里的衣帛主要以雪花材质为主。
金石库：各类矿石、金属和合金。
墨书库：各类书籍。根据杜贝魔法书显示，在白雪王国的西极，有一个地方是天上的云朵栖息的地方。只要派特定的雪人去取来便可以成为书写的一种工具。墨书库里的书，均以云为墨，写于白雪之上。书籍中主要以魔法书、诗书为主。魔法书代表了白雪王国的各种技能。诗是智慧的集中展现。
司法库：制定各种规则及法律体系。
礼仪库：白雪王国的礼仪。礼义廉耻。初生的雪人并没有任何羞耻感。这与端木薇的人类属性相悖。故设此库。
梦境库：雪人的梦境汇总造册。即雪花王国的平民资料汇总造册。
城建库：负责建造城市建筑。以及其他任何和建造有关的工作。比如森林建造、桥梁建设等。
音律库：负责演奏各类音乐。
侦查库：负责登记侦查各种疑难事件。包括天文地理等。
所有醒来的雪人都依据十二库的内容，有组织有条理地纷纷入库并开始各司其职地开始工作。
司马葵看到十二库的内容，惊叹人类世界的精巧和智慧。只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梦里的阳光是那么温暖，使他有一种融融的幸福感。他喜欢阳光，追逐阳光。喜欢那种融化在光中的感觉。但是，喜欢到最后，是一种强大的虚无感。他感觉到幸福感的背后，是一种灭亡和消失。
***丽雅的回忆***
苏丽雅的家位于离雪姬家两个街区的一个单位宿舍小区。10岁那年，母亲段佩青和父亲离婚后，就带着她从父亲家出来，搬到了市电视台为员工提供的公寓宿舍。小时候，母亲对自己是很温和的。但母亲离婚后就变了。
10岁以后，她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冷淡。她不知道原因。或许是和父亲有关。她一直想要得到母亲的认可，希望可以重新回到小时候。她想把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以讨母亲欢心。可是不管她怎么做，母亲似乎再也不能对她如以前那般温暖。
这一次，在比赛中得到好名次。母亲终于笑了。还特意在DS酒店为她举办了小型的庆祝会。可是，她说不上来，哪里还缺了些什么。那样的笑，就像浮在海面上的一艘巨型游轮，而她在深海里，无论怎么游，都赶不上这个游轮离她远去的速度。她只能在深深的海底，触摸着母亲那艘巨型游轮在海底投下的阴影。一阵阵的寒冷侵袭了她。
这么多年来，追求母亲的人数不胜数。可是，她似乎抱定了独身的念头。每日上完班便回到家里陪女儿。苏丽雅知道，母亲或许是为了她的成长而选择了不再嫁。可是如果真的是为了她，母亲又何以时常如此冷淡对待自己？她不懂，母亲这些年来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正当苏丽雅在小小的公寓卧室里。独自伤怀时。经纪人涂小惠突然打电话给她。重提署名的事。
“丽雅，你能不能再重新考虑一下？雪姬同意把署名权给你。她以帮助朋友的名义让给你。你不要考虑太多别的事。她也会保密。一切以你的形象为先。”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雪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苏丽雅一口回绝。
涂小惠见苏丽雅依然那么坚决，改换了口风。
“丽雅，我们找个时间出来聊一下吧。我让雪姬也来。大家把话说开。看看大家都有什么意见。最后我只想说，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请为了你的母亲想想。”涂小惠知道苏丽雅的死穴。知道自己一提起她的母亲，她必然不会再那么坚决。
“雪姬她怎么想的？”苏丽雅心里有些好奇。
“我还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我等会就打电话跟她，跟她约时间。”涂小惠知道苏丽雅有些动摇了。
“那就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吧。”苏丽雅放下了电话。播夜间新闻的母亲还没有下班。她一个人晚上单独留在家里的日子，说起来也不短了。她望着窗外，看着城市里的灯火。每一扇窗户后面亮起来的灯光，都代表着一个家。她似乎能够听到每一扇窗户后面发出的欢声笑语。对着空荡冷寂的空间，心里升起一股孤单寂寞的感觉。她突然想到了雪姬。也想起吴宇伦。想起他们三个人小时候的事情。
想起和雪姬特别投缘的日子。她们都喜欢音乐。而且都拜了同城的一个有名的音乐家陈真为老师。陈真对她们二人都持一种欣赏的态度。苏丽雅嗓音条件特别好。而雪姬对作曲似乎特别有才华。对声音的节奏、旋律感受特别灵敏。两个人在音乐上似乎是一种互补的关系。她们也常常在一起探讨音乐上的问题。也试着有一些合作。苏丽雅对雪姬的妈妈也很有好感。雪姬的妈妈是那么慈祥。每次见到苏丽雅，雪姬的妈妈总是亲切地和她说话。
后来，她认识了吴宇伦。那个阳光的男孩。走到哪似乎都是人群的焦点。他每次见到她总会给她一个微笑。她不确定那个微笑是否是专门给她的，但是她总是能够感受到那种乐观向上的能量的传递。有时候学校组织什么活动，他总是很友善地跟在她和雪姬的后面，见到她们需要帮忙时都会适时出现。他好像是专门负责给她们雪中送炭的那个天使。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吴宇伦的。也许是从每一次的细节开始，也许是从吴宇伦每一次对她展开开朗的笑容开始。但她的第六感可以感受到。吴宇伦对她只是保持普通朋友的那种友善。她知道，他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雪姬。她看得出来吴宇伦每次看雪姬的眼神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她把这种感觉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拥着衾被，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涂小惠就把她约了出去。苏丽雅看着窗外黄金般的阳光，心里反而有些坦然了。
涂小惠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都和雪姬对了一遍。她约了苏丽雅、雪姬在冰湖区的湖公园见面。涂小惠在公园里租了一个小船。
三个人把船开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雪姬，你说说你的看法。”涂小惠单刀直入。
“丽雅，我认真想过了。”雪姬说的态度很坚定。
“这个事情真的可以这么做吗？”苏丽雅问眼前的两个人。
“我想过了。就像小惠姐说的，我原本写的歌也都是给你唱的。我们又是这么好的朋友，如果这么做对你有百利无一害，我为什么要反对呢？”雪姬没有提起自己之前的心理挣扎和斗争的过程，只说一个结果给苏丽雅听，这会儿倒显得淡定。
“我想了很久，如果这件事你不反对的话，就听从公司的安排吧。”苏丽雅总算让这件事有了定锤之音了。她想到母亲依然冷淡的脸，依旧阴郁的心情。如果她能以更大的成就哄母亲一时的高兴，那也是值得的。她真的顾不上什么诚信和朋友道义了。看着苏丽雅年轻的脸上，满是一幅忧思的神态。雪姬也隐隐觉得心中有所悲戚。雪姬知道。苏丽雅心中的两难，比她当初的两难似乎更沉郁，考虑的层面更深。
涂小惠松了口气。她终于完成了公司的嘱托。苏丽雅终于走上了打破基本诚信原则的第一步。而雪姬也终于开始走上了枪手一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