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槿山虽说看上去不大,但那只是看上去,尘雅拉着晴黎到处走走停停,竟转了大半天还没有转完。不得不说那仙雾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把原本沿山体走势而建的宫殿遮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了一小部分示人。晴黎第一次来的时候,因为姑姑被尘轩上仙纠缠着,诓着她回家搬救兵,她也没仔细转过,如今仔细转了,却是要累的个半死,好不容易打断尘雅滔滔不绝的介绍,想坐在走廊台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却又被不远处一所宫舍里突然传出的嘶吼声吓了一跳,整个人背朝下翻了下去,满地的无忧花瓣被这一砸都乱舞起来,洋洋洒洒都落在晴黎身上。
“晴黎嫂嫂,你没事儿吧!”尘雅疾奔过来扶她,晴黎摇了摇脑袋,把头上的无忧花扫落,又边将身上的无忧花瓣拂去边问:“这是什么声?”
“哦,”尘雅扶她起来,掸了掸晴黎身上的细尘,“那是哥哥养的雪麒麟,原本是在九天圈养着的,只是近几日这畜生不知犯了什么邪,脾气暴躁的很,前两日闯了仟瑟神君的府邸,伤了一个女仙官,好在仟瑟神君与哥哥交情甚好,瞒着这件事,将把雪麒麟送到这儿来,让哥哥好好看管一下,可最近这畜生情绪越来越暴躁,哥哥都不敢近它三分,只好将它锁在这儿,每天下一道法咒困着,好歹消停了一阵子。”
“雪麒麟?那也算是珍贵的东西了,是该好生养着,但是这样下去,万一哪天它兽性大发,冲破法咒出来怎么办?还是得找个法子治它。”晴黎很老成的说了一句。
尘雅盯着晴黎,很长时间才慢慢开口:“其实……以前也有能治它的,只是,那只小狐狸,现在……不见了。”
“小狐狸?”晴黎整了一下衣服,一向不好使的脑子这次倒是转的快了些,道:“你说的那只小狐狸,是言渊原来养的那只叫雪儿的小白狐狸吧?”
尘雅露出一个很惊喜的表情,忽然抓住晴黎的手腕道:“你知道?”
“我猜的……”晴黎一幅“这个是真的”的表情望了望尘雅,尘雅“哦”了一声,手慢慢松开,像是很失落的叹了一口气,转身不再说话,只是用手示意晴黎跟上。晴黎着实苦恼,不晓得自己又是哪句话得罪她,怎么先前还好好现在成这样子了。
唉……晴黎心想,有句话说的很对啊,这女人心,海底针啊……
逛了一圈之后,晴黎跟着尘雅来了炼丹房。晴黎原本打算见着尘轩上仙打个招呼接着就跑,她不想被尘轩拉住问姑姑的事情,可还没转过弯去,便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言渊侄子你就让我赢一回,就赢一回还不行吗!”
晴黎觉得头上有乌鸦在飞,尘雅头上也是,转过弯去,看见言渊一脸淡定的坐着,一旁尘轩拉着他的衣袖,哭哭啼啼得像个孩子。晴黎觉得头顶的乌鸦叫的不是一般的欢,尘雅黑了脸,疾步过去一拳狠狠敲在尘轩头上。
“哥,你别在言渊哥哥面前这么丢人好不好!”
尘轩揉着脑袋,见是尘雅,像是要哭的更欢,却又瞥见嘴角正在抽搐的晴黎,连忙咳嗽了两声,站起来整了整衣冠,掏出一方帕子优雅的擦了擦眼角的泪,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淡淡开口道:“晴黎啊,都长这么大了,记得上次见你,你还是小孩子一个呢。”
晴黎正在心里暗暗佩服尘轩的变脸速度,且估计言渊那变脸的速度就是跟他学的,听见他说话,忙清了清嗓子道:“尘轩上仙好。”
头上忽然一痛,尘轩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变来的折扇狠狠敲在她脑袋上。
“告诉你多少遍了,要叫姑父,记性怎么总是这样差。”
“……”
姑父你个头,晴黎在心里默默的说着,这要是哪天让姑姑听见了,不拿着刀五湖四海的追杀你才怪。
“尘轩上仙真是爱开玩笑,我姑姑尚待字闺中,哪里来的姑父……”
“若纤儿答应了我,我不就是了么?”像是很恼怒的说完,尘轩又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惜呀,纤儿性子太倔,不肯说喜欢我,也不肯嫁给我……”
“……”晴黎打定主意,保持沉默,这俩人的事儿,不能掺和,越掺和越乱。
“哥,”尘雅低声唤他,“别再让言渊哥哥看你笑话了。”
“什么哥哥,差辈分了,”尘轩敲了敲尘雅的脑袋,“论辈分,他是我侄子,你怎么叫他哥哥,跟你讲了多少遍,你是他的小姑姑,是他叫你才对。”
“可是……”尘雅顿了顿,“言渊哥哥比我大许多呀,而且他也不算是你的侄子呀,只是你自己一直以为的,我可一直没有以为他是我的什么侄子,是你自己一直以为他是我侄子,但是你的以为又不是我的以为,我为什么非要按照你的以为去做我不以为的事情呢?”
尘轩:“……”
晴黎开始凌乱了,急忙想要岔开话题,转头看见言渊在自己跟自己下棋,急忙装作很惊喜的跑过去,道:“呀,好巧,言渊帝君也在啊。”
言渊抬头,很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果然好巧。”
尘雅摸了摸脑袋:“你们俩刚才不是一起来的么?”
言渊:“我知道。”
尘轩:“……”
晴黎:“……”
拉着晴黎问了一通玉纤女君的事后,一个小仙官跑过来把尘轩叫走,晴黎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多多少少好还有些愧疚,便开口问尘雅:“你哥哥还这么喜欢我姑姑啊?”
“那是自然啊,晴黎嫂嫂,为什么玉纤女君不肯接受我哥哥啊,”尘雅嘟着小嘴,颇为怨念,“我觉得我哥哥很好啊,这都好几百年了,一直都这样死心塌地的喜欢你姑姑。”
“不要叫我嫂子……我怎么晓得,也许……”晴黎想说一下自己很狗血的猜测,比如纠结的三人关系什么的,结果尘轩刚好回来,晴黎识趣的闭了嘴。
尘轩脸色很不好看,像是有什么事,尘雅很担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哥,怎么了?”
“莫不是,玉纤女君有了意中人,派人来送你婚贴了?”言渊属于典型的不怕事儿大的人,尘轩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怎么会有那种事,我在这里,谁敢打我们家纤儿的主意,若有,见一个杀一个。”
一旁的晴黎忽然明白过来,姑姑为什么现在都没嫁人,原来也是没人敢要……
“是魔族的人,说是他们的圣兽出逃,想要来看看我这里,说白了,就是想要查一查,”尘轩说完,随即又冷笑一声,颇为讽刺道:“什么圣兽,不过都是他们的囚徒罢了,一帮子没有人性的家伙。”
言渊没有说话,随手变了一杯茶出来慢慢喝了一口。
尘轩见他这样反应,识趣的闭了嘴,开始忙活住所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晴黎住的地方跟言渊住的房间正好是对着的,基本上是一开窗户便能看见言渊那张俊脸。晴黎黑着脸去找尘轩,结果尘轩腆着脸说了句“你叫我一声姑父我就给你换”,晴黎动了动嘴巴,最后很客气的说了句“拜拜”,转身绝尘而去。
比起每天起床都能看见言渊那张讨人厌的脸,晴黎觉得还是自己的命比较重要,谁知道哪一天尘轩死皮赖脸的找姑姑的时候,不会说“你的侄女都叫我姑父了你就嫁给我吧”之类的话。
如此一想,罢了,不换了。
经过上次遇见沉珞内丹疼了一次后,晴黎学乖了不少,虽然这次小蝶不在,却也知道老老实实地吃药了。小蝶还没来,晴黎多少有些认床,睡觉不踏实,且这么多年小蝶在身边都习惯了,猛的没人逼着她吃药早休息,她反倒是有些不自在。
言渊像是一晚没睡,屋子里的灯始终都亮着,晴黎睡不踏实,每次起来都能看见窗外的亮光,反反复复几次,晴黎在心里骂着言渊“有病”,终于睡过去了。睡觉的时间总是美好的,而且也是飞快的,晴黎只觉得睡了一个时辰多一点,便觉得身上被子被人一扯,整个人随着被子从床上掉了下去,晴黎揉着迷蒙的双眼,颇为恼火的道:“哪个打扰本姑娘的好梦。”
“起来。”
这声音听上去非常耳熟,晴黎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把身边的被子一拉,提到胸前,看着一身青衣的言渊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要干嘛。”
“带你去学习术法,”言渊瞥了一眼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晴黎,眼中含笑,“你的睡相可真差。”
“你以为你很好吗,”晴黎从地上爬起来,理直气壮,她可是见过言渊的睡相,也是把头发睡得很乱,“你也是一个样,而且比我还乱,睡觉还不盖被子。”
言渊挑眉,继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那天晚上你没睡觉,看我来着?”
晴黎红了脸,连忙道:“才没有,我只是,只是……哎,你不是要带我去学习术法么,怎么还不去啊。”
“因为你太慢了。”言渊丢下一句,忽然俯身横抱起晴黎,他现在抱晴黎的技术是越发的熟练了。
“男女授受不亲,放我下来!”晴黎心下一惊,嚷嚷着下去,却忽觉得有风从脸颊吹过,再看的时候,发觉已到了山中的一处开满鲜花的平坦的地方,晴黎一脸疑惑的看了看言渊,言渊却是闭着眼睛,嘴唇微微动了动,有青色的薄雾围绕在晴黎周围,晴黎只觉眼前忽然暗了一下,急忙眨了眨眼,再睁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茫茫雪原中,天上还在下着雪,落在脸上冰凉凉的,很真实的感觉。
“今天,我教你怎样破梦境,‘漩’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一种梦境,倘若你今日破的了我编织的梦境,日后再碰上‘漩’那样的结界梦境什么的,便也没什么大问题了。”言渊很耐心的解释着,怀里的晴黎却是有些诧异,这景她见过,就是在自己的梦中。晴黎想告诉言渊,却觉得他肯定不相信,便把话咽了下去。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见言渊没有把自己放下来的意思,晴黎动了动身子,脑子又开始卡壳,颇为自恋的开口道:“你今天其实不光是为了教我法术对不对,是想占我便宜对不对?”
本来打算稳定一下真气再把晴黎放下来的言渊闻听此言,怔了怔,很好笑的问:“为什么我要占你的便宜?”
“你就是想占我便宜,看,你的手还搂着我的腰呢,你看。”晴黎指着言渊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这叫做证据确凿。
言渊挑了挑眉,忽然松了手,晴黎一声惊呼掉了下去,在雪地里摔出一个大印子。
言渊:“抱歉,手滑了。”
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