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学习一门外语对安南来说是痛苦的,尤其是在没有老师的情况下。
但他却不得不用最大的毅力去坚持,只有在熟悉了这个世界以后,他才有可能找到回家的途径。这是安南从未放弃的念头,也正是这个念头,支撑着安南在维尔镇降下第三场雪的时候,就用学会的希尔斯通用语和酒馆老板鲍威尔谈好了加工资的事。
维尔镇的冬天据说会下四场雪,雪很大但却不冷,就像有冷热双方在争夺维尔镇的控制权。这种天气对农夫来说自然是很不错的,但对流动人口来说,泥泞不堪的维尔镇却不是个好时节。所以整个冬天又是维尔镇的酒馆最美好的时光——虽然维尔镇的酒馆从来就没有不好的时候。
“安南,相信我,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出现在贵妇的罗裙底下,而不是给吸血鬼鲍威尔卖命……甚至你今天请我们喝酒的钱他都不会给你优惠……”一个强壮的络腮胡子——好吧,整个酒馆里强壮的络腮胡子实在不少,这次是那个靠近吧台的家伙发话。
“卡斯特,忘掉刚才的话吧,举起你的杯子!为我来维尔镇四个月干杯!”站在吧台里,安南和络腮胡子干了一杯,微眯双眼,看着杯子上残留的不断改变形状的酒渍,心里默默念道:“半年了,你们还好吗……”
在维尔镇的四个月,安南死皮赖脸的在铁锈酒馆呆着,反正别人骂他也听不懂,就从打扫卫生开始,每天赔笑脸学说话。铁锈酒馆的老板鲍威尔一向被称作吸血鬼,就是因为无数人卖命换来的钱,总是不断的挥洒在铁锈酒馆里。
当然,维尔镇每个消费场所的老板,都有着类似的外号,他们低调而稳固的存在于维尔镇,每天有无数的交易在这里发生,有无数的金钱在这里流淌,卖酒这种事情,只是他们的附属功能而已。
于是到这个月,安南就彻底成了铁锈酒馆的伙计兼酒保兼掌柜。至于鲍威尔,时而消失,时而出现在拼酒的酒桌上。安南并不傻,相反他还很精明,在珠三角摸爬滚打十多年的他,有着不凡的生存能力。他能感觉到这些顾客,鲍威尔,还有镇上很多人不平凡的行为,但他却很好的保持着学习语言这个单纯的目标。
似乎在安南眼里,铁锈酒馆就是间普通的酒馆,服务热情,尽职尽责,账目清晰。跟鲍威尔谈报酬的事,都表现的像个真正的打工者,做得好就要得到应有的报酬。虽然他需要钱,虽然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当初5金币卖掉红色宝石是多么傻叉的一件事情,但也没让他感到懊恼,钱只要能维持生活就行。
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学习语言,找到回家的方式——仅此而已。
而现在,显然已经有所进展。至少语言已经基本能应付日常对话了,但这显然还不够。所以他继续每天在酒馆里,观察,倾听,他知道自己必须有足够的耐心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了——这个世界离家的距离可不是遥远这个词能够形容的。
“唉,每天在一堆石头中间呆着可真不是件轻松的事。”以安南对能量的敏锐感知来说,整整一个酒吧里的人,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当然是与安南曾经用来当打火机使用的魔法宝石类似的石头。
就像刚刚和安南干杯的络腮胡子壮汉,三颗石头……角落里一人占了一张桌子的火红斗篷美女,六颗石头……很少见,而且美貌也很少见……大门边正在低声交谈的两个皮甲男,各四颗石头……刚顶着一头雪花走进大门的小屁孩,呃……好吧,这个是肖恩,没石头……
“来,喝一杯……”微笑着看着自己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个小跟班,四个月的温饱生活,让那个瘦弱的小子圆润了不少。安南再次怂恿对方:“冻坏了,喝酒暖身!再说了,你都十五岁了,该学会喝酒了!”
“刚刚办妥了!拿了一颗在长腿美女武器店的老板那里换了钱,好多啊……”对方再次没理会安南的引诱,不知是冻的还是兴奋的小脸红通通,一边朝双手哈气,一边拼命压抑着兴奋低声和安南说着话。
“这次是卖了3金币还是5金币啊?”安南坏坏的笑着,使劲一口气吹掉肖恩头发上的雪珠:“这可是给你的零花钱,不论多少就这些啦。”
“以前那是人家不懂啊……”肖恩急的脸更红了,突然意识到安南又在捉弄自己,才放弃了解释:“这次可是80啊!金币哦!当零花钱那怎么花的完啊……”
安南初到维尔镇卖宝石时,肖恩偷偷帮忙抬价的事,是安南常常用来捉弄肖恩的题材,不过安南是根本没在意是否贱卖了宝石这件事,甚至80金币还是算贱卖。
“跟你讲很多次啦,别人家人家的……那是中国女孩子撒娇的说辞!钱你自己收好,别让外人知道。够花到你成年的了吧?人总是要自立的,读书还是学手艺或者其他什么,相信你会有自己的选择的……”如果是面包加菜汤的穷单身汉,一个金币就够混一年水饱了,80金币也够过个十多年的生活了吧……
安南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孩子的,勤快,机灵,有责任感,独自一人求生的日子里也没有养成刁钻市侩的恶习,这一点尤其难得,这让安南依稀看到当年的自己。但是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安南有自己必须要走的路,自己都是前途未卜,所以分别是必然的。
“所以,学会喝酒,又要学会控制酒量。就像是生活,男人必须学会的东西。”一口喝空被肖恩拒绝的酒杯,安南声音有些低沉:“能张扬,但要懂得收敛;能放纵,但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你以后会慢慢明白的,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肖恩傻傻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似乎从天而降的男人完全改变了自己的生活,可是现在他的话却让肖恩有种鼻子发酸的感觉。
黑黑的头发束在脑后,乌黑明亮的眼神,像是不断变幻的星辰,里面有调皮的,有平静的,有睿智的,有激情的,有坚毅的,有忧伤的,各种光芒汇成的目光此时温和而深沉,棱角分明的面孔时常让笑容感染成温暖的色调。举手投足之间,让人感受到男人的阳刚之中隐藏的彬彬有礼。挺直的腰背即使在做酒保时,也只能让人感受到对顾客的尊敬,而不是低人一等的奉承。
肖恩的整个世界,整个心灵被眼前的男人所改变。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在说什么?怎么好像是在告别?他要走了吗?
安南拍拍面前傻傻看着自己的孩子的肩膀,径直走出柜台坐到卡斯特面前:“卡斯特,介意结伴去紫罗兰城吗?”
卡斯特略略错愕,但很快平静下来,粗壮如大腿的胳膊撑着酒桌,络腮胡子的大脸凑近,看似喝醉的眼神清澈的逼视着安南,如山的气势也同时压来:“要知道帝国西边最近可不算平静啊!”
“付费的,50金币!到地方就分手。”安南不为所动,手上把玩着一枚希尔斯魔法帝国的标准金币。
“成交!”卡斯特气势全收,再次干掉了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