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豪汉子丢掉棍棒，转身对着方文说道：“秀才，这下你可满意？”
方文撇了撇嘴，哂笑道：“我满不满意有何打紧？我倒问你，你可满意了？”
那粗豪汉子脸色阴沉，说道：“林某用人不察，受这小子的蒙骗，误认他是好人。现在打也打了，废也废了，林某只想知道，秀才你还有没有要处置的？”
“将军深明大义，大义灭亲，处置得非常好，我还有什么要处置的？当然是没有的了。”
“秀才既然没有要处置的，林某倒是想跟秀才说道说道。”
“将军但说无妨。”
“本来呢，林三炮这畜生，作奸犯科，民愤滔天，旁人怎么处置也不为过。只是他毕竟是我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有什么错处，报与我知就行。有些事情，我打得，旁人却是打不得。秀才今日慷慨出手，林某感激不尽，倒是要代林三炮这畜生，好好谢谢秀才才是。”
围观的人群本来看林三炮已被拖下去，想着今天这事儿就算完了，正准备散呢。谁成想这话的口气不对啊，林将军这是想跟秀才比划呢。这下人群都不走了。
方文冷笑道：“这天下的路呢，若有不平，则天下人都可以踩。何独只有林将军踩得？”
“林三炮跟了我林某两年，在老关镇上，谁不知道这林三炮是我林某的人？今日秀才替林某教训了林三炮，知道的，自然是说林三炮罪有应得，活该被教训。这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林某人无能，还得一个外人来替林某清理门户呢。”
“笑话，倘若这样说起来，那倒是活该让林三炮继续横行下去了。他今日踹了周掌柜的一脚，明天说不定就会甩李掌柜的一个耳光，后天说不定又会拆了王掌柜家的铺子。像这样的人，多横行一天，百姓只会多遭罪一天。方某人一向是不平人管天下不平事，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再说了，你既然两年不察，谁知道你会不会一直不察？人皆知你是林三炮的好兄弟，谁敢向你告发林三炮的恶行？就算向你告发了，谁又能保证你能秉公办理？谁又知道你会不会看在兄弟情面上私放一马？”
“秀才这么说，倒是在怀疑林某人的人格信誉了。”
“不敢，林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方某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粗豪汉子大为不耐，喝道：“休得再言，今日就当是林某人向秀才讨教，若多有得罪之处，请秀才恕罪。”
“林将军既然肯指教，方某接着就是。”
粗豪汉子提了一根棍棒，说道：“这里不是动武之地，那边厢有一块平地，平日里是乡人们赶集的地方，今日倒是空的，你我去那边。”
“只依着林将军。”
“你可有什么趁手的兵器，拿一件来。你我就去。”
“此扇就是兵器，不需其他。”
粗豪汉子气极反笑，他以为这秀才是在赤裸裸地轻视他，说道：“既如此，走罢。”
“林将军请。”
许慎言跟在方文身后，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低声问道：“对这汉子，你有几成把握？”
方文微微笑了笑，并不说话。
许慎言见了他的笑容，便放下心来。
许慎言知道，这个时代并没有欧阳锋或者梅超风或者张三丰，也没有降龙十八掌，或者黯然销魂掌，或者是玄冥神掌。更没有蛤蟆功，或者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或者是九阴真经。这些都是假的，真正的武功，有的只是力量和技巧，也就是招式，以及练武人的心性。谁的招式巧妙，谁的力量运用得娴熟，谁的心性更稳、准、狠，那就是谁的武功高强。
习武修心，这话不错，武艺练到一定程度，就能从一个人的气质中表现出来。象方文这样，潇洒自如，飘然若仙，豪气干云的气象，正是他武功的外在表现。
方文的武功许慎言见过两次，那神乎其技的箭术就不说了。象今天这种出手，举重若轻，游刃有余，谈笑间便打倒四个对手，武艺之精已可见一斑。
贺氏兄弟都是武功高手，一个人对上二三十条汉子也丝毫不惧，他们的眼光也毒，能轻易看出一个人的武功深浅，可他们却无一不服方文，甚至说出要三对一才能平手的话。
这样的人，只要给他舞台，他便注定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一个明星。
众人很快到了那块平地，那粗豪汉子倒拖棍棒，走到平地的一端，回过身来，喝道：“秀才，开始吧。”
方文却不急，笑道：“林将军，你我这场比武，却是不能打得太糊涂，有些话先得说明白的好。”
“秀才啰嗦，有什么话尽早说罢。”
“你我今日比武，既不是为了私仇，也不是为了公怨，你我近日无仇，往日无忧，犯不着打个你死我活，大家点到为此，如何？”
“就依你，放马过来吧。”
“还得说明，我若是胜了，你怎么样？你若是胜了，我又怎么样？说明白点好。”
“偏你心眼多。你若是胜了，我立即跪下给你磕头，认你做大哥。从此鞍前马后，绝无二话。我若是胜了，我也不为难你，你立刻离开老关镇，终生不得踏入半步。你看如何？”
“很公平。”
“那就来吧。”粗豪汉子将棍一横，喝道。
方文却不动手，微笑着站在那里。
“又怎么啦？”粗豪汉子大不耐烦，喝道。
“你是主人，我让你三招。”
粗豪汉子大怒，棍棒横扫，挟风雷之声，向方文袭来。
方文并不接招，只微微一闪，棍棒擦着他的衣襟扫了过去。
“一招。”方文数道。
“呀。”粗豪汉子吐气开声，那棍棒突交双手，迅速地当头棒下。快极。
方文依旧不接招，一个滑步，错开那一棍，那棍狠狠砸在地上，跳了起来。
“两招。”
粗豪汉子更不迟疑，顺势接棒横扫过来。
方文仍然不接，身子后仰，一个铁板桥，躲了过去。
“三招。”
话音刚落，那粗豪汉子的棍棒已泼雨一样打了过来。
方文左右格挡了数招，退了几步。
眼看那棍式已尽，方文用扇子挡了一下，一圈，一引，将棍棒引开，他人却是抢进一步，那扇子挟风雷之声，往粗豪汉子握棍棒的手上点来。
粗豪汉子大惊，迫不得已弃了棍棒，向后一跃。
方文也不追击，微笑着看着他。一抱拳道：“承让，承让。”
倘若是生死搏杀，此时胜负如何，尚未可分，粗豪汉子未尝没有扳回的机会，可这是点到为止的比武，粗豪汉子几招间就被迫得弃了武器，却是输了。
此刻围观人群才反应过来，有人哄然叫好，大多数人却是呆了。
这就败了，好象也没几招啊。
大家自然都认识这粗豪汉子，在老关镇，他的武功乃一等一的好，一根棍棒，舞的是风吹不进，水泼不进。这个镇上，谁不服他？
可刚才那秀才不过挡了几下，退了几步，却将他的猛烈棍势尽数消散。最后那一手，倒象是粗豪汉子主动将手送上去让秀才敲似的。
这秀才武功得多高啊！
粗豪汉子满面羞惭，走过去拾了棍棒，“扑通”跪下地来，磕了个头，说道：“大哥武艺惊人，小弟佩服。林正勇给大哥磕头。”
方文将林正勇扶起，说道：“不必客气，大家以后都是兄弟了。”
“还没请教大哥姓名。”
“我叫方文。”
“方大哥。”
方文冲四周人群拱拱手，作了个团揖，说道：“各位乡亲，武已经比完了，大家散了吧。”
人们一哄而散。
方文冲许慎言招了招手，笑道：“林贤弟，这位是许慎言许秀才。”
许慎言过来拜见林正勇，叫了声：“林二哥。”
林正勇看了看许慎言，问道：“这位许小哥也会武？”
“这倒不会。”
林正勇听了，顿时兴趣缺缺，他只对会武的秀才感兴趣。
方文笑道：“林贤弟，先生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有胆识的人，你可不要小视。”
林正勇哪里肯信，说这秀才聪明倒也罢，这最有胆识却是从何说起？
方文知道他不信，却也不多做解释。
许慎言更不会解释，他要解释的话岂不成了自卖自夸了？
林正勇道：“方大哥，你我今日不打不相识，须得一醉方休。你我寻一个去处，好好喝上一杯。”
方文笑道：“还要寻什么去处？我住的那个客栈，有酒有肉，大家去喝一杯就是。”
林正勇笑道：“正是，正是。”他回头向跟着自己的十多名军兵喝道：“你们回营房去，林大跟着我。”
众军兵自去了。林正勇一伸手道：“方大哥，请。”
方文也不推辞。几人向那客栈而去。
客栈今日事故连连，那掌柜的和小二都被吓得不轻，此刻仍旧是惊魂未定，坐在那里长吁短叹。
忽然见许慎言、方文、林正勇、林大几人进来，那方文和林正勇似乎正交谈正欢。一时间便楞住了。
这……就没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