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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浮生若梦

【2012年研二】

暑期我留在沈阳找了份工作开始实习。北方的夏天和南方并没什么不同,闷热的午后,知了在树上鸣叫,屋子里一点风都没有。我躺在床上上网,今天公司临时放假,我决定好好做顿饭慰劳自己。看着网上五花八门的菜谱,我发出苦痛的嚎叫。想吃的菜做起来太难,容易的菜又不想吃。诶,好怀念阳阳,她总能把简单的菜也做的色香味俱全。很久没见到她,听说她也定了婚期。暑假前我们通过一次电话,聊了聊彼此的近况。

——“还好么?”阳阳迟疑着开口。

——“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好。”虽然她没说,可我就是知道她在问羽的事情。

——“那就好,我要结婚了,日子已经定下,今年十一,你会来参加的吧”

——“那要看你的请柬有没有诚意了。”傻瓜,你的婚礼我怎么会错过。

——“切,把礼金备好”

——“贪财鬼”

看着复杂的菜谱,我决定放弃做饭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穿上衣服,走出家门。面馆里没有什么人,许是天气闷热,大家都躲在屋子里纳凉。

——“老板,来碗凉拌面,带走”

——“好嘞,您稍等”

这个店虽然小,可是口味很好,平时来吃,人总是满满的。我在搬来不久就和老板一家混的很熟。他们来自安徽,到沈阳打工已经十个年头了,基本上算是沈阳人了。公司离学校太远,我搬离寝室在公司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安心过起一个人的生活。面很快便做好装袋,老板递给我一双筷子说,有时间常来呀。

我提着面快步往家走,好想念家里的清爽。刚坐在沙发把面摆好,电话就响了起来,我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按下接听键。

——“子轩,有事么?”

——“没事,在哪了?你们公司一个人都没有。”

——“我在家,今天公司临时放假。”

——“哦,那我去家里找你”

——“那个,有事么?”

——“没事,就是几天没见,想你了”

挂了电话,我快速收拾了下凌乱的屋子,把脏衣服袜子统统扔进洗衣机,刚坐下打算吃口面,门铃就响了。韩子轩走进屋子,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的面笑。

——“又是老样子,你都吃不腻的么”

——“没办法,不会做饭的女人伤不起”

——“我会,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我忽略他眼里期待的光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算接着吃我的面。他半天没说话,我看了他一眼。

——“人也看了,没事就回去吧”

——“我一会去买菜,晚上给你改善下伙食”

——“不用了,吃面挺好,再说最近,我已经开始学做饭了”

——“没事,要不你做,我给你当试吃的人,省得你中毒”

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的饭难吃不说,还能中毒,小看人。

——“不劳您大驾,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别耽误我吃饭”

他笑着问我晚上想吃什么,我不客气地点了几个菜,他就匆匆离开买菜去了。家里又剩下我一个人,饭却是没了吃的兴致。羽离开后的这一年,我和韩子轩的关系也不咸不淡的维持着,偶尔聚在一起吃个饭,也是闷头不说话。现在的他绝口不提重新开始的话,只是一味的对我好,我反倒为难起来。以前可以义正言辞的拒绝他,现在总不能把人家的好也一股脑全拒之门外,不忍心。诶。

收拾好垃圾,我打算上床睡一会。反正韩子轩一时半会回不来,他手里也有钥匙,不需要人担心。刚刚进入梦想,床就猛烈摇晃了下,紧接着,锅碗瓢盆开始不断往地下掉,我听着楼道里的慌乱惊醒。人们大声叫喊着往外面跑,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披了件衣服打算出去看看,一个花瓶迎面砸来,昏迷前的一刻,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后绝不再养花。

再次醒来周围一片漆黑,我动了动身子,腿上传来一阵剧痛,看来是断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位置。地面偶尔还能感觉到震动,后知后觉的我这时才知道,原来是地震了。沈阳这样的大平原,也会地震,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水都会呛到。

转头寻找可以照亮的东西,好在我晕倒在距离床不远的地方。抽屉里有个小型的手电筒,我拧亮开关,屋子已经惨不忍睹,床也被掉落的棚顶砸塌。我暗暗庆幸自己离开了床,不然就再也不用醒了。腿被倒下的门砸断了,身边没有可以指称的工具,我不敢动,指能安静的等待救援。外面很嘈杂,想来是救援的部队在紧急作业。离地震已经过去一天半,我又冷又饿,腿已感觉不到疼痛,不知道是我已经习惯还是没了知觉。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手机发呆。

韩子轩提着菜回来时,房子已经震塌。电话里他的声音歇斯底里,他说他一定会救我出去,让我别放弃,他说让我相信他。相信?曾经我最相信的人抛弃了我,如今,我怎么会再犯傻呢。黑暗一点点袭来,又是一个天黑,手电的电池耗尽了。看来,这一次,我是在劫难逃了。

羽,若是你知道我的死讯,会不会哭?会不会像个陌生人一样不理不顾。若是我的死能让你记住我,我不介意现在死去,我只是不能忍受自己和你的分离,羽,你懂么?

今天是第三天,我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屋顶随着挖掘机的动作不断颤动,仿佛下一刻就会砸落在我身上。我挣扎着往旁边挪了挪,没用,没有地方可躲。窗外,有声音在喊,还有人活着么?我没有力气回答,原来等待死亡是这样的感觉。

黑暗再次来临时,救援队伍已经打算离开。我看着夜空傻笑,对不起,子轩,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好困,好累,我想要好好睡一觉。我缓缓闭上眼睛,梦里若儿,小美,林萧,石海,子轩,阳阳和羽的脸一个个在眼前闪过,这一生,能认识你们,足够。

感觉到脸上的湿意,我挣扎着醒来。病房里一片欢呼。医生和护士紧张地给我做体征检查,半个小时后,我的清醒了成了这次地震的一个奇迹。各大报纸都在醒目的位置写着:女孩地震被埋76个小时,奇迹成活。我看着窗边韩子轩的睡颜,眼泪一点一点漫过眼角。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守在我的床边,彼时的我仅仅是感冒而已。

父母从老家赶来,我昏迷的那几天,母亲一直以泪洗面,父亲搂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看着憔悴的父母,心里很疼。

——“妈,你歇会吧”

——“没事,医生说你没事了,只是很虚弱,必须好好养着,我把汤吹凉一点,你好吃”

我就着母亲的手一口口喝着汤,父亲在一旁看着我们笑,浑浊的眼里含着泪。

——“妈,我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诶,说起来,多亏了子轩,连救援队都放弃了,是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说雨菲答应过我,不会死,她还在等着我救她,我不能骗她,求求你们,再试一试,别放弃。”

——“救援队连夜开工,搜救犬闻不到你的气味,不能断定你被埋在哪,那个大楼又是一碰就倒的局面。只有子轩,他趴在废墟上,用手一块块的搬断裂的转,周围的人被他感动,自发的加入救援队伍。大家不顾危险,终于把你救了出来。”父亲说的时候,忍了又忍的泪水终是滑落,我没说话,原来是这样。

——“我看子轩这孩子对你是一片真心,又肯不顾性命救你,人这辈子,不就图个对自己好的人么,过去的就过去了,不如好好想想未来。”母亲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

我懂她的意思,羽已经离开了,子轩却在身边守着我,不离不弃。可是,再好的人也不能互相代替。

子轩拎着水果快步走进病房,脸上尽是疲惫和开心,这样的他,让我觉得愧疚。

——“阿姨,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放心”

——“好,我们晚上再过来换你”

母亲和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韩子轩看着我的眼睛,很久很久才叹息着说,

——“你还活着,真好。我看着你在废墟里,怎么喊都不肯回应我,我真的好怕,怕你就这么睡着再也不肯醒过来。”他握着我的手,慢慢的说。

——“谢谢你,子轩。我答应你会等你来救我,怎么舍得放弃呢”

——“真的?”他的眉角弯弯,眼里全是笑意。

八年前,是你伤了我的心,尽管你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补偿,我却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如今这几年,是我一直用自己的幸福折磨你。我们本已两不相欠,如今纠缠在一起,是不是上天的旨意呢?羽,你知不知道我受伤了,差点死掉。如果是你,会不会一样不顾性命来救我?生活像一场睡不醒的梦,从地狱逃回来后,我是不是也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重新开始没有韩子轩和陈墨羽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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