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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选拔!想跑也不容易!

当尹城雪坐着火箭般飞驰而来的的士赶到江滩公园时,公园南角已然给泱泱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她在层层包裹的大军之外探头探脑找了半天,才看到被挤成一线天的入场通道,正使足了吃奶劲要往里钻,却被一个带着红白相间鸭舌帽的大叔给拦下了。

“小朋友,别往里跑啊!别闹……到边上去看……”

“大叔,”尹城雪一边抵御着汹涌人潮,一边努力放大声音试图压过周遭混乱的人声,“大叔……我是经过一试二试今天来场会的……”

CHI即将新发单曲,这一次乐团所在的鲲鹏传媒为了进一步推高人气,拉近偶像与fans的距离,特别决定海选出一位有演唱潜力的粉丝参与录制这首新曲,并且将和CHI的三人共同拍摄MV。在过去的一个月内,针对歌唱功底的一、二次测试已结束,全国报名参加的数以万计歌迷中最终沧海淘沙只剩下6位,而尹城雪正是这6位幸运儿之一。

在六名留守的歌迷之间,即将展开的第三试是针对MV表现力的测评。当得知这一试将有机会和CHI的成员零距离接触、共同完成考核时,尹城雪险些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这是怎样一个人人垂涎的机会啊!

于是乎在8月26这一命运之日即将到来的前一晚,尹城雪彻夜傻笑卖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当她昏昏沉沉从迷糊中醒来时,已经过了通告中要求入场的8点半。

拦住尹城雪的大叔看了看她脑袋上有如月黑风高杀人夜荒郊野坟一般横七竖八的头发,瘪瘪嘴,复读机似的又说:“别闹……到边上去看!”

尹城雪赶忙从垮垮的裤带里掏出之前邮寄来的入场凭证,紧紧抓在手里,努力够到大叔眼前,喊道:“大叔……我是参加今天场会的啊,六个人中的尹城雪……”

鸭舌帽大叔飞快地扫了一眼通行证,继续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小兄弟,现在已经9点过半了,场会早就开始了……我们外场工作人员现在的职责就是不放一个无关人士进去……”

尹城雪哭丧起一张脸:“可是我不是无关人士啊!”

大叔重又回到复读机状:“别闹……到边上去看!”

尹城雪心一横,想自己也不是个吃素的货色,扑地就跪倒在粉红瓷砖地上无数歌迷的脚丫子上,声泪俱下涕泗横流地抱住大叔的膝盖,左手缠着人大腿右手卷着人小腿,八爪鱼样地吸附在他身上,歪咧了嘴哭起来:“大叔,放我进去吧,我妈早上突发心脏病送医院了,我刚把她托付给医生就赶来了……您就可怜可怜我放我进去吧,我不容易啊……”

“别闹……到边上去看!”

“我小时候就没了老爹,跟我妈相依为命十几年,现在我妈也快不行了,我早就不想活了,您就让我最后看一眼CHI再上路吧,也好黄泉路上有个念想啊啊啊啊……”

四周人群的注意力开始从被远远围起的场会处转移到了赖在地上的尹城雪,歌迷们开始啧啧谈论起这个怀抱大叔象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男孩,更有偏好正太美少年的姐妹姑娘尤为不忍,作势要去拉趴伏着的尹城雪。

大叔腿上的硬毛扎得尹城雪脸上颈间一片麻痒刺痛,她低着头一边继续编套词一边使劲眨巴眼睛挤出几滴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液体,顺着周围人群拉她的力气,就势左右磨蹭鸭舌帽大叔墨西哥仙人掌似的腿子。

不想脑袋正上方有如魔障的声音仍然在继续回响:“别闹……到边上去看!”

尹城雪直在心里感叹今天倒霉撞着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狠仔,正准备放弃撒泼卖疯站起身来,却听见身后的人群动静不同寻常,随即一个声音温软好听地飘忽了过来——“李叔啊,你们这唱的是哪一出?”

松开章鱼触手,愣愣地回过头——身后不远的空地站着一男一女,女孩梳着利落的马尾,身上穿着和鸭舌帽大叔是一样的红白CHI工作人员专用服,而她身前站着的男孩戴着深红的墨镜,正抿着嘴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尹城雪,像是呼应左侧脸颊上浅浅的酒窝,左耳垂上的银质耳钉在烈日下反射出邪魅的眩光。她曾在脑海中无数次意淫过这样的场面,也曾以为自己一定会不由分说扑上去抱住那个活生生的Cony,但是事实却是——当周围的歌迷都纷纷转战,向林梓熏蜂拥而去的时候,尹城雪却像是一株扎了根的小草,动弹不得。

林梓熏仿佛带有特殊立场的眼神从墨镜内投射而出,像一阵温和含蓄的凉风拂过,让周遭疯狂的歌迷都安定下来不敢逼视,甚至默默让出了原本拥堵不堪的入场通道。

鸭舌帽大叔终于跳过了卡带的部分,声调正常地向林梓熏诉苦:“Kin说不让半个人过去那边布景,这边都下了警戒线,我不敢放这个小朋友进去啊,要不我工资都要是负数了……”

林梓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鲲鹏的策划管理永远都让人匪夷所思,青天白日的要在大公园做群众选拔大赛,又偏偏不让群众近处围观,只能是苦了负责协场的秩序员。他瞄了一眼尹城雪手头的通行证,扭头对身后疲于应付歌迷的马尾辫女孩叮嘱了一声,“小邱,你把这只小猫一起带进来吧!”说罢脚下不停地往内场走去。

直到被马尾辫女孩一拍肩膀,尹城雪方才醒神过来。

跟随着红白工作服一脚深一脚浅地穿过人群往里走,尹城雪一面眼冒金星思维意识纠结混乱地回想着与林梓熏方才错身的那一刻,一面懊悔自己没来得及跟活色生香的明星要签名。漫无意识地向前走着,也不知何时和前方带路的马尾辫女孩走岔了道,忽地撞上一块坚硬厚实的背脊。

尹城雪登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即时表演的划区附近了,不远处就是用作表演布景的一座欧风雪白廊式凉亭。

她揉揉被顶的不轻的额头,面前赫然是刚刚撞上的那块硬疙瘩背部。那块铁板似的背径自缓慢转了过来,一道刀子样的雪亮视线罩住了她的脸,铁板背的主人放下手边正在打的电话,蹙起眉头紧巴巴地上三路下三路打量尹城雪,又看看她别在胸前的通行证。片刻之后,这个穿着白紫色细绣衬衫的男人又飞快转回了身,举了举手机冲凉亭另一头坐着休息的林梓熏和胖子等人挥了挥手,说:“不用等了扣阿潇工资吧,他大排档吃坏了肚子闹急性肠胃炎,挨医院打点滴呢在……”

尹城雪在身后听的分明,不由吐了吐舌头有点失望,今天出师不利,先是被CHI的Cony目睹自己卖傻充愣涕泗滂沱,又不明不白拣了Himy龙奚崇的背来个小行星撞击,现在唯一能给人留点好记忆的对象许楠潇——听起来似乎抱病不来。这一顿下来,尹城雪自感今日不仅选拔无望前途渺茫,连近距离把CHI三成员看个遍的希望都没有了。

正兀自哀叹命途多舛,却听见前面仍站在树下纳凉的龙奚崇心不在焉地哼哼了一声,抬手随意朝右前方一指,“还不快去,制作喊你了刚刚。”

尹城雪确信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后,方才如梦初醒,拔腿朝他指着的方向跑去。

拜CHI两位成员一个迟到一个病怏所赐,场会选拔迟迟还未开始。除了尹城雪以外的5位最终参选人都围坐在临时搭好的方形遮阳篷下,一个戴着宽檐草帽架着厚厚墨镜的女人正站在他们当中,一边给众人发放即时表演的歌段一边就选拔方法做详细讲解。

尹城雪轻手轻脚地捡了个空位子坐下,女人便也递了歌段单给她。

这个戴着草帽一身休闲短衣短裤的女人,尹城雪是知道的。她正是这次选拔的主试人,同时也是以专业和严苛在业界共负盛名的鲲鹏王牌音乐制作人——Kin。无论是自市井小巷或是大众舆论搜刮来的信息,都确凿无疑地表明Kin在给自己取名时很是思虑不周,单单少了一个“g”,“K-i-n-g”这一名字,才能真正概括这位脚踏撒切尔手举自由女神头顶赫拉的女巾帼。

Kin的声音与她剽悍的人生相比柔弱许多,夹杂着一丝沙哑听起来让人很舒心。

尹城雪支棱着耳朵,细细听着讲解,一面翻看手上的两张薄纸。

这次粉丝海选的前两遭已是闹得满城风雨,然而这第三轮的小众选拔却才是真正的万众瞩目,不仅闹腾得本城万人空巷,通过现场的摄像机,更有全国的粉丝在电视屏幕前翘首以待着转播,究其原因主要是选拔的方式太过引人鼻血。

参选的6位皆是热爱歌唱的业余选手,在选拔过程中每一位参选者都会获得机会,和一位CHI成员共同完成新歌《童谣》的一部分段落,虽然段落是相同的,表演范围也局限在花亭内,甚至演唱过程中只能维持坐姿,但通过面部表情的动态和歌声的曲回婉转却能够展现出参选者最原始的表现力。

因此尽管在实际MV拍摄中歌手只要对上嘴型即可,Kin却在制定选拔方案时坚持要以空旷处的歌声表达为主要参考。

由于Idio许楠潇的缺席,6位参选者的合作对象就锁定在了剩下两位CHI身上,从尹城雪的遮阳篷这里向花亭那边望去正可以看见Cony和Himy在一个玻璃缸内抽签。看着玻璃缸内六张写有参选者名字的折纸被一一抽出,尹城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对于CHI成员的热爱从来没有一丝偏袒,龙奚崇,林梓熏,许楠潇三个名字恰恰各分得了她整颗心的33.333333%。然而此情此景之下,她突然有点手足无措,好像不愿被任何一个人抽中自己的名字。

尹城雪是在粉丝吧里得知,这次海选活动的最终胜出者,将获得参与录制CHI新歌《童谣》另制版的资格。那一刻她也曾梦想过,自己的声音能被灌录在CHI的专辑里,怀抱着那样的专辑,相信一定能在入睡之际做全世界最甜美的梦。然而在翻越过遍布荆棘的山棱,还差凌空一跃时,向来天地爹娘神鬼妖魔流氓警察都无所畏惧的尹城雪却胆怯起来,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歌声没有了自信,仿佛一开口就会打扰到自己最钟爱的,CHI醇厚的声音。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腿脚像是装了弹簧,自顾自地立了起来,好似要载着上半身逃跑。椅子向后倒下,撞到遮阳棚的金属支架发出巨大的敲击声,立时打断了正喋喋不休的制作人。

Kin摘下眼镜,面无表情地看着尹城雪,一字一顿道:“想·干·嘛!”

尹城雪懊恼地简直想翻个筋斗飞跑出十万八千里,不知今天出门前少拜了哪一路神仙,让她尽把不该得罪的人得罪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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