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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选择

「过来,把手放在这个东西上面。」

「还有多少要做?」

「不知道,我要看结果才能决定。」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五十次了。」

「我向你保证,之后不需要你再做其它事了。」

看着诺奇脸上认真的表情,安弗帝的怀疑不免消散许多,只是过去数十次的经验下来,哪一次不是这样被骗,任何有学习能力的人想必都会记取这个教训,但还是无法拒绝,毕竟是他有求于人,对方肯帮忙就已经不错,没有太多资格再抱怨。

提起残存不多的勇气,将手伸向诺奇所指的圆球,碧蓝的弧光在球面下交织,尽管在之前的测试之中比这诡异的绝不在少数,然而危险的程度很明显地与外表没有直接的关系。

最为深刻的一次经验大概是那颗不起眼的小石头,原本以为是路上随处可见的那种,没有多想就握了上去,可在指头稍微碰到的瞬间,可以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指尖传来,彷佛建立起了一条单向的快速道路,将所有的气力一口气抽空,连思考也在瞬间空白,那样的经历哪怕只有一次也嫌太多。

大概是一次次的经验从脑海之中涌上,伸出的右手慢慢缓慢,短短数十公分的距离足足耗了有半分多钟,看了一眼诺奇,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只是对方脸上的表情从来没有因此而有所变化。

自然也明白行为的毫无意义,还是不由自主地做出,期盼奇迹发生的心理或许无时不刻都在,不过现实之所以残酷的理由,正是因为它不会因为人的祈祷而有所改变。

将手贴上,光滑温暖的触感给了不少安心的感觉,不免觉得是太过担忧,总是把事情往最坏的一面去想,可是在看到诺奇嘴角的小小弧度,刚才的想法立刻烟消云散,同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所拿出来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普通的,哪怕只是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下一瞬间,想法获得了证实,不可避免地是再一次付出难忘的代价,只见球内白光一闪,视线随即一片亮白,紧接着可以感觉到一股强大的能量从手掌传导而入,占据了所有的感觉。

当光亮消失,圆球又重新回到先前蓝弧交织的状态,手的主人则是向后倒下离开了球面,事实上这颗圆球并不是要是测试甚么,而是单纯的击昏器而已,自然是因为诺奇觉得某人太吵。

看到事情如预期般发展,又是一抹微笑扬起,这么做除了会安静一点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理由:抗议是清醒的人才有的权力,对于已经失去意识的人来说是不适用的,相信如果安弗帝事先知道的话应该也不会选择清醒,当然更可能是选择逃走。

窗外的阳光渐渐拉长而后消失,漆黑的夜幕拉下,明亮的月光在今夜也一同黯淡,点点繁星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几不可见,而在屋内不同于外头的黑,明亮的光线充斥,如同彩虹一般缤纷亮丽,作为旁人或许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景像,但作为光源的安弗帝肯定不会有任何一点这样的想法。

强烈的晃动以及伴随而来的轰隆巨响将安弗帝的昏睡之中惊醒,尽管这样的起床方式不是一般人所能接受的,也好过危机来临而在睡梦之中胡里胡涂地死去。

长年露宿野外所需要的危机感发挥了它的作用,即便意识还处在朦胧,身体已经有了本能的反应,迅速想找个可以遮掩的地方以争取更多的思考时间,然而因为刚才的震动整个屋内的东西散落一地,一时之间倒是没有足以躲避的地方。

不等彻底清醒,又是一阵晃动以及巨响传来,对于恢复意识有着说不出的奇效,瞬间紧绷的神经就像桶冰水从头灌下,冰凉的刺激感顺着肌肤滑下反馈大脑,足以让神智瞬间回复。

各式杂物散落地面让人难以立足,特别是在强烈晃动的情况下,光要站立已经十分不容易,更别说是要移动,好在摇晃虽然猛烈,但没有持续多久,约莫是几秒的时间,这点不太能肯定,在刚才的情况下无暇分心去计算确切的时间流逝。

诺奇在哪!这个想法率先出现在脑海之中,随即又消散下去,怎么说也是五阶以上的能力者,光是永久气场的保护就足以应付。

估算到达门口的路径,零散的书集散落其间,稍加注意便不会有甚么问题,唯一值得担忧的恐怕只有那突如其来的晃动,房屋内最高的物体就是安弗帝自己,换句话说没有任何可以提供抓扶的东西。

考虑可能的风险之后,选择尽快行动,待在屋内的危险固然是可以预期的,其实没有离开的必要性,只是想要弄清楚到底是发生了甚么事情,隐隐中有种感觉,刚才的异变不像是自然的地震,比较像是人为所造成的,譬如说两个高阶能力者正在附近交战。

怀着担忧不安的心情尽快的向门外赶去,明明知道就算事情真是如此恐怕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依然无法克制,如果说其中一方是诺奇的话,另外一方很有可能是追杀而来的谜样人物,传说的诱惑即便是碎片也不容小觑,或许是愧疚的心理驱使,认为诺奇不应该为此战斗,更不应该付出代价。

出到外面,辽阔的天空被一道浓烟划开,换做任何人也都会猜想跟刚才的异变有着关联,这点安弗帝也是一样,况且浓烟的位置远比想象中要来得近,确切来说就在数十公尺之外,原本是间仓库的地方,当然现在只能看到飞扬的尘土,完全无法与先前的记忆相连起来。

下意识想要使用出狂风吹散,看着不为所动的现实,才猛然想起无法使用能力,虽说已有好一段时间,可是跟拥有能力的日子比起来,恐怕还是难以改掉的习惯。

没有多想跨起脚步就是向前,至于可能的后果已经抛诸脑后,对于现在的安弗帝来说,能够挽回事态的希望哪怕多么渺小也值得去追寻。

短短的距离不过十数秒的时间便足以赶到,只是看着眼前浓密的烟雾却不知该如何行动,直接闯入或许是方法,并不代表是最好的选择,再说能够感觉到强大的力量压迫而来,令人难以接近。

「安弗帝,你醒来了喔。」轻松自然的语气彷佛有着奇妙魔力般,顿时将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传入耳中有些熟悉的声音,却是没有办法立刻联想到它的主人,正当疑惑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一阵劲风席卷而来,吹散了原有的烟幕,看到诺奇的身影,问题的答案自然得出。

「看你的表情,没有甚么事情,我刚刚只是在做个实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不是甚么大问题。」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四周的狼藉在这些工具的清理下没有半分钟只剩下一小座瓦砾堆。

接着又仍进去一个像是苹果般的小球后,窜出熊熊烈火留下一片灰烬,在清风吹拂之下飘散空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彷佛魔术般的手法,让人忘却了一切,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到诺奇正要离去的背影赶忙叫问道:「甚么叫没甚么,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现在城里的人肯定都在议论纷纷,你认为说是意外就可以解决?」

「当然不可能,否则你以为包围我们的军队是来做甚么的。」

在诺奇的提醒下,才注意到四周前来的兵士,其中一小部分已经站定位置,亮晃晃的兵甲令人眩目,听着铠甲的节奏,随便猜想也知道至少有上千人,否则是难以营造出这样的声势。

凑到诺奇旁边小声说:「你是不是跟他们有仇啊,怎么这么快就有军队过来,而且看起来还有大炮正在运过来。」

「本来是不会这样的,只是这国家的领主正好来这边巡视。」

简短的解释便足以了解个大概,真如诺奇所说,对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也不奇怪,一般来说像这种看似能力者间的争斗,站在城主的立场不会选择太直接的手段,多少会留下足够的缓冲空间,毕竟想要与能力者对抗所付出的代价通常是难以想象的,更别提要留下对方。

同样的理由,一般的能力者也不会选择在都市交战,除了会惹恼当地势力以外也会徒增胜负的不确定性,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位商人在做利益取舍,不同的只在于价值衡量的标准。

在正常情况下,绝对有着担心的理由,可是在看到诺奇脸上的轻松,不自觉也跟着放松下来,既然身为元凶的他都不担心了,何必多加操心,耗费心神。

包围网之中开出了一个缺口,从中走出名身着轻甲的男子,从他脸上凝重的表情不难猜出当下的想法,或许比起安弗帝来说,他更需要紧张,处在制度中的人们享有权力的同时也有许多的义务存在。

「这位先生,未能得知你的到来是我们的疏忽,如果可以的话是否可以告知你的来意。」标准的礼仪显然是受过相当程度的训练,可惜最重要的眼力一项很明显需要再加强。

看着眼前对着自己行礼的人,名为尴尬的情绪涌上安弗帝心头。

对着诺奇投以求助的目光,对方的误会终究要看诺奇的态度决定,看到一张饶有兴致的面孔,明白还是只能自行解决,而且最好是马上澄清,即便诺奇不会在意不代表对方也具有同样的器量。

「我想你要找的应该是这位先生。」试着以委婉的语气说出,不过事实证明他并不擅长。

相似的尴尬之情在对方脸上一闪而过,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察觉不到,当然对于在场的三人想来是种莫名的默契,无需言语说明便足以了解。

悄悄转个角度对向诺奇说:「这位先生,有甚么是我能够帮忙的吗?」相对于刚才的柔软,似乎多了些许谦卑。

诺奇先是沉默,彷佛在享受这种异样的气氛,在这瞬间安弗帝十分怀疑起他的真实身分,类似的情景在与杰尔相处的记忆中比比皆是,重温起令人难忘的窘境。

或许是因为刻意注意时间的流逝反而觉得漫长,实际上诺奇的沉默也就只有两三秒左右的时间,以做出决定的思考而言可以说是相当短暂。

「你把这个拿回去交差,他们看到后就会知道了。」交给对方一本薄薄的书之后,诺奇也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是转身离开。

先是一愣之后可以见到对方伸出手来,看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似乎是想叫住诺奇,又因为某种理由而打消了这个念头,不难猜想会是甚么样原因,恐怕还是顾忌的心理阻止了他的行动。

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安弗帝,不过他也很清楚所处的立场,如果独自留在这里难保对方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他并没有令人顾忌的理由,真要说有也只是看在诺奇的面子上,这样危险的赌注没有人会愿意拿生命下注。

进到屋内,安弗帝忍不住问道:「这样做没问题吗?」

像是没听到一般,诺奇自顾自地拿出一些奇怪道具,只见几台不晓得是甚么的玩意在散乱的书堆上爬行,同时上头的五只机械臂各拿着一本书四处穿梭,没有多久已经可以看到些许整齐的秩序回复。

「那本书绝对值得,只要不是毁了整座城市,他都不会计较的,倒是你,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检查的结果是甚么,既然你不急的话不如再做一些测验,我对于你身上的力量有相当的兴趣。」诺奇的笑容勾起了安弗帝不算美好的回忆。

「不用了!把你现在知道的告诉我就好。」赶忙拒绝这样危险的提议,不过要是诺奇坚持,恐怕也没有办法抵抗。

「在你身上我找到了三种不同的力量,一种自然是你本身的力量,另一种我想是狂留下的禁制,还有一种我并不太确定,虽然它的力量无疑是最为强大,可是藏得很隐蔽,没有相当程度的刺激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

最后一句话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觉得音量明显小了许多,令人不自觉多注意一番,特别是相当程度的刺激这七个字会有种恐怖的想象浮现。

「比较奇怪的还有一点,这三股力量之中狂的力量和另外的两股有着明显落差,换个说法来说,你本身的力量至少也有着五阶以上的强度,却不晓得甚么原因而无法表现出来。」

诺奇的推论一时之间安弗帝还无法消化,等到明白话中的意思又因为过于震惊而说不出话来,按照这个结果来看,要是有办法使用能力,等于可以突破多少人难以突破的五阶障碍,尽管只是小小的数字差异,实力上的差距天差地远,从国家对于两者的迥异态度可想而知。

「看你的表情我想你也猜到了,我必须要说的是,目前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或许诺兰家族的人会有办法,但也绝对不是可以轻易办到的事情。」

如同一桶冷水顿时浇熄了燃起的希望之火,更令人体会它的冰冷无情,虽然这个可能只要再给安弗帝一点时间,他自己也不难猜想出来,既然是足以禁锢强大力量的存在,肯定会是更为强大的力量,要想破除绝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也别太过失望,我并不觉得那股力量有甚么恶意,如果真要形容的比较像是一个顽皮的小孩,明明喜欢一个人却又会故意欺负他,但真有危险也会挺身而出,应该说不想让人忽视它的存在。」

听见同样身为小孩的诺奇说出这样的描述有种难以言喻的古怪,不过十分赞同这样的说法,甚至觉得描述的十分贴切,如果真的像先前猜想的可能,这股力量是杰尔刻意留下的话,这样的评价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理由,也不是没有想过,终究无法确认,即便是由本人亲口证实也不代表是当初他如此的用意,目前而言,相信是为了让他放弃传说的争夺才会这么做的。

没有了能够掌控的能力,几乎没有可能完成目标,最为明显的障碍自然是王的存在,要是没有足以对抗的能力,是无法从他手中夺回失去的碎片,而封印能力的使用则是加上了一道保险,为了要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失去了能力者的身分,自然也失去了能力者的最后手段。

「找到诺兰家族的人就可以回复吗?」这个问题透诉了安弗帝的决断,即便这是杰尔的用心他也不会甘于接受,只要还有能够争取的希望他都不想放弃。

诺奇对上安弗帝的目光,建立起无言的交流,两者都有着同样清澈的眼神,却又有着微妙的不同,一种是单纯的追求,而另一种则是纯粹的理智,有的共同点是全然绝对不容其它情感混杂。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就算是那家族的人要想解除一样得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他们是不可能会帮你,甚至有可能会对你不利,如果我跟你说了就是我害了你。」

「我不在乎。」坚定的语气让人无法怀疑,可是诺奇并没有因此有所动摇,摇着头拒绝了安弗帝的请求。

「你不能替我决定。」

「难道你现在不是在替我决定。」

面对这样的反驳,顿时无语,如果他有选择行动的自由,那么诺奇也有选择开口的自由,没有谁在这点拥有特权。

「对不起,我只是想要知道。」

「我是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干预,倒是有关于你身体里狂的力量我有办法帮你消除。」

「你是说真的吗!」还不等诺奇把话说完,安弗帝已经忍不住惊呼。

「是的,只是我没有办法保证狂没有办法感应到这件事情,他的能力十分特殊,用具有生命来形容也不奇怪。」

激动再一次冷却,思索其中的含意,乍想之下或许听不出其中的意思,不过稍加细想渐渐了解他的深意,或许他不清楚被下禁制的理由,也不难猜出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接受,如果狂能够感应到的话,难保不会有所行动。

即便狂追了上来,诺奇也不会加以干预,他想提醒的是这件事情,而对于安弗帝来说还有另一种意义存在,要是狂因此而提前引动了禁制,已经解除的他固然是不会受到影响,却不代表席斯也是一样。

不敢拿席斯的性命做为赌注,与其这样宁愿选择放弃,尽管很可能只是多一人陪葬,但透过牺牲换来的存活已经不愿意再接受,就算是也该把这个机会留给席斯,不该是给他自己。

「不了,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这么做。」

或许是看出隐藏在笑容之下的苦涩,诺奇并没有多说甚么。

敲门的声音在此时传来,在诺奇的同意下门打了开来,先前的那名男子再一次出现眼前,带着更为谦卑的表情行礼,不禁令人好奇到底是发生了甚么事情,让男子有着如此的转变。

「先生,我们的国王托我表示他的谢意,并诚挚地邀请你共进午餐,不晓得是否有这个荣幸能为先生带路。」

对方毫不保留的态度更是加深了安弗帝的好奇,相较起来诺奇倒是显得兴致缺缺,看起来连考虑都不假装一下就拒绝了这项建议。

原本以为对方会因此不悦的猜想没有丝毫足以支持的证据表露,从对方更为恭敬的表情怎样也不像生气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刻意做作的表情,应该是发自内心的举动。

门重新关起之后,克制想要追根究底的好奇心,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必要弄清,特别是关于个人的过去与来历,一般来说没有人会喜欢被人询问过去的种种。

「外面的军队应该都离开了,我在这边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中午应该就会离开这里,如果还有问题的话你可以在这找到我。」诺奇突然冒出这句话来,一时之间让人无法反应。

稍微想想不难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他们两人已经没有共同的目标,分离可以说是必然的发展,安弗帝有着需要追寻的线索,而诺奇也有属于他的道路,想到这点之后他向诺奇表示后,转身离开,去寻找诺兰家族的线索,这是目前回复能力的唯一希望。

走在不算宽敞的道路之上,心神还是不断的飘向后方几不可见的城市,那个有着诺奇所在的地方,头上快到正顶的太阳想必现在回去大概也见不到他的身影,尽管如此还是无法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移除,不光是诺兰家族的,对于诺奇的种种也有着相当程度的好奇。

剩下不多的时间说实在地不该考虑这些事情,但要寻找线索又不晓得该从何着手,这种隐家族如果没有相对的途径根本无法有所交集,在十多天的时间想要达成目标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放弃并不代表能够成功,只能说是最基本的条件而已。

想想还有不少的事情等待完成,当然其中最为迫切的自然是狂的事情,却也同样是最不想面对的事情,就连靠近那个山谷的念头也没有,害怕因此而碰见席斯。

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这样简单的想法真要做起来却是一点也不容易,每个人都有过小时候,如果不是有着他人的帮助,基本上没有存活下来的可能,即便长大成人有着羁绊就往往也随着恩惠,只是愿不愿意承认。

回想过去,还是有着模糊的印象,有些破旧却显得温暖的小屋子,然而一场无情的大火烧毁了一切,只有他还有安莫德侥幸存活下来,现在想想或者该说是种不幸,如果一切在那里结束,后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当然现在后悔改变不了甚么,仅是一时有所感叹,不可以拿它做为逃避的借口,既然有所选择,就必须接受可能的后果,有好的自然也有坏的,没有任何一方能被单独选择。

不自觉间身后的景色已不见城市的踪影,上头的太阳也越过了高峰开始缓缓下落,四周的树木也逐渐茂密起来,阵阵凉风徐徐吹来,捎着自然朴实的气息,脚下的路也是青草蔓生,展现出强韧的生命力。

看来是刚才想得太过入神,走偏了道路也没有发觉,不过看着四周怡人的景色,不也是个不错的经历,如果每个人烦心的时候能够看到这样的风景,世上想必会少了许多烦恼。

原本有着停下休息的念头,只是传入耳中微弱的流水声让他改变了主意,迈着脚步朝着声音源头靠近,脑海中不自觉勾勒出优美的线条,应该会是比这边更值得人期待的地方。

就当放假,今天就彻底忘记其它的事情放松身心,自从古王之殿之后,接连不断的事情无暇休息,总是有着令人挂心的事物无法放下,尽管这个事实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但人终究不是机器,无法全天候不断地运作。

难得有像这样的地方,加上潜意识里的疲惫,放松的念头一旦萌发便是不可收拾,与其继续压抑下去,倒不如选择将其释出,安弗帝本来就不算是个积极的人,迫于现实而不得已,有所选择的话能悠闲自得地游览各地更符合他的心愿。

林间的缝隙看得到闪耀的湖面,隐约还能看到陡峭的山壁被亮白的流水一分为二,之前所听到的水声的源头想来就是这个。

走出树林,一览无遗的湖面更显辽阔,眼前所见绝半都是透彻的蓝,下头是湖水的耀蓝,上头是天空的透蓝,两种不同的蓝被金黄的山壁隔开,又微妙地透过瀑布相连起来,构筑出丰富的视觉享受。

静静站着,彷佛要将眼前的美景深深刻画在脑海之中,连同清新的气味以及凉爽的微风一同,不愿放过任何一点的细节,生怕因此破坏了这动人的协调。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该知道过了多久,不将全部的身心投入是最大的遗憾,人所追求的幸福其实很简单,却也很容易会被忽略,因为相信更为美好的幸福在自身所追寻的道路之上。

如果将幸福比喻为一种感动,就能够选择压抑,或者为了所追求的,或者为了所相信的,不管是甚么原因,久而久之便习惯了冷漠,无法轻易地有所感动。

等到从感动之中平复下来,尽管有所不舍也无法阻止,习惯是种十分强大的力量,让人能中逆境中生存下来,可是对于美好也是同样,一旦习以为常便难以找出最初的感动。

看向身旁,这才发现还有另一个人也在离这不远的地方,看起来是一名女子手上拿着某种说不出名字来的东西,怀着好奇的心情向着对方靠近,能在这里巧遇他人未尝不是种难得的缘分。

大概还有十余步的地方,可以确定是一名女子,有着一头漂亮的碧绿头发,闭起的双眼应该会是一对漂亮的眼睛,无需任何其他的理由,她所给人的就是如此的感觉。

「请……」

「是谁!」

才一开口,马上换来女子的惊呼,淡淡的惊恐让人心有不忍,想要上前又怕给她进一步的伤害,手足无措想必会是一个很好的形容词,不管是对于安弗帝还是对于女子都一样。

「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想跟你打个招呼而已,如果造成妳的困扰我愿意道歉,并且会马上离开。」一边说着一边缓步后退表示诚意。

等到快退到树林里面的时候,女子才突然出声叫住,或许刚才是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有一个人出现总是需要一点时间。

「不用在意,我……我只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女子表情看起来已经平静,不过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惶恐,让安弗帝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坏人一样。

尽管女子没有反对,可是也没有同意,毕竟对于她来说安弗帝还是相当陌生的人,特别是在这样人烟稀少的地方,遇到人不见得是件好事,很有可能是危险的象征,对方的自我保护是很自然的行为。

「我可以知道妳手上拿的是甚么东西吗?它的造型十分地奇特,是我以前从没看过的。」试着找出一个话题,希望能成功建立沟通,沟通往往是让人更了解彼此的重要途径,一旦有所了解便能更容易信任,毕竟未知的事物尽管令人期待却也有着恐惧存在。

「这个,我也不清楚是甚么东西,我生下来就看不见东西,不过将它拿在手里,就觉得好像可以听出周围的景色,湖水的声音、树木的声音、山壁的声音,现在还可以听到你的声音……」讲到这里似乎可以见到女子脸上有着淡淡红晕,或许这还是她第一次说出这么大胆的言语。

如果是其他人听到,难保不会认为对方是在表示她的好感,特别是害羞的表情更让人有这方面的联想,可是安弗帝并不这么认为,更可能是因为一时高兴而做出,就像小孩会炫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想来对方应是如此。

「可以说说看妳听到的我是甚么样的吗?我很好奇听起来的我是如何。」用着温和的口吻说着,同时保持先前的距离没有靠前,这并不是适合说话的距离,却会是让人能感到更放心的距离。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过了一会才用微弱的声音响应说:「很宁静却也很活跃,就是像一股清风,穿梭于天地之间,可是给人的是种平和的感受。」

原本只是想拉近彼此间的距离才接续这个话题继续,目的不仅是达到了还有超乎预期的收获,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形容,说没有高兴绝对是自欺欺人的,有时候一个小小的赞美就能够消除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谢谢妳的夸奖,妳的心地就跟外表看起来一样漂亮。」不自觉间也说出了赞扬,并非刻意造作而是自然流露,两者之间看似相同又有着微妙的不同。

稍稍褪去的红晕顿时又涌上甚至更为鲜明,不得不说是个令人怜爱的女子,会给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但是这份心情一旦变质,便很可能想要占有,反而违背了最初了用意,造成双方彼此的伤害。

突然有些后悔,后悔一开始不应该开口,他们可以相遇但不该认识,缘份这种东西一旦结下就难以解开,相遇的最初或许是美好的开始,却也因为这样而无法忍受悲惨的结束,这样的预感在他心中强烈无法释怀。

我该走了……就连这样简单的言语都无法说出,留恋这种气氛更胜于心中不祥的预感,更重要的是怕给对方带来伤害,如果匆匆离去会不会让她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忍住脚步不敢跨前,不祥的预感渐渐强烈,感觉再待在这里会发生甚么不好的事情,按照过去的经验应该尽快离开这里,遇难不退与飞蛾扑火都可以说是一种勇气却非都值得赞赏。

现在还有所犹豫的是,到底这预感是因为女子,还是有着其它的原因,假使是后者,就这样离开跟见死不救没甚么差别,不论做与不做都令人为难。

突然想到一个可以确认的方法,如果靠近对方心中的预感没有变强,那么问题很可能不是在女子身上,虽然有些冒犯,为了解开心中的困惑,还是向着女子靠近了几步。

一开始没有任何的变化,不禁让人稍稍舒心,却也让人苦恼要如何开口让女子相信,感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实在难以说服他人,况且两人算不上相识。

就在差不多放下的时候,一股声音突兀在脑海响起,顿时让他明白先前不祥的预感到底是些甚么。

带我离开。

短短四字有着难以拒绝的奇妙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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