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静最终还是没有去曹元祥家,一个是刘家村距离小曲村太远,一个是自己太小,家里人不放心,再说了这个时候天又冷,程文静根本不愿意出门,当然了,最大原因就是程文静根本就不知道曹元祥家在小曲村的哪个位置,这件事情也就这样做罢了。
程天兴是在大年二十八回来的,这天正下着大雪,程天兴回到家的时候,全身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当时整的全家都没认出来,直到程天兴取下口罩和大棉帽,程文静和程文宇这才高兴地喊了一声“爸爸!”程文静赶忙从炕上下来,拿着一把扫炕用的小小的扫帚,给程天兴拍打身上的雪花。肩膀上的够不着,程天兴接过手来,两三下就弄完了,之后才进的屋子。
房间里很暖和,一个大大的火盆放在中间,里面火焰红红,程天兴进来就看见眼含泪光的妻子,微笑,就听妻子温声说:“跨过火盆,去去寒气。”于是就走到火盆前,从它上面跨过去,这才回过身伸出双手烤火,等到身体暖和了,脱下厚厚的大棉袄,上了炕,坐在严晓燕身侧。程文静端来刚倒的热茶,程天兴接过手,暖着。
严晓燕从程文静叫爸爸的时候就看着满身是雪的程天兴,眼泪霎时在眼眶里打转,严晓燕愣是没有让它流出来。这还是丈夫第一次一去这么久才回来,不过看到他平安到家,一直以来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人,出去了四个月,瘦了,忍不住又要流眼泪了。程天兴倒是很高兴,放下茶杯,把妻子厚重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揽到怀里,安慰,“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严晓燕不理程天兴,依旧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程天兴轻轻拍拍妻子的后背,过了许久,严晓燕才平复心情,扭动着坐好。刚抬头就看见两个女儿晶亮的眼睛,顿时脸红了。
“脸红”,程文宇突然冒出一句,惹得严晓燕“噗嗤”一声,破涕而笑,程天兴也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程文静看着眼前的一幕,想起了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家里可没有这样的温馨,那个时候爸妈一直都担心这胎怀的会是女儿,虽然怀了胎儿,可是妈妈的神情中总是有些忧虑,爸爸虽然不说,可是她还记得爸爸从来没有开怀的笑过,所以即使是高兴,也不会有这么轻松的时刻。虽然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这胎是不是男孩,可是看着这样的爸爸和妈妈,程文静顿时觉得就算这胎不是男孩,妈妈和爸爸也不会再有上一世那么伤心的时候了。况且自己绝对可以肯定,明年弟弟就出生了。
“对了,你吃过了没有?要不我现在去给你做点儿吃的。”严晓燕这会子也平静下来了,连忙问。
程天兴拿起茶杯,喝了口热茶,舒舒服服的舒了口气,这才说,“吃过了,上车回家之前,我们三弟兄在馆子吃了顿热的,你就不要操心了,这会子还不饿。”程天兴又转头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儿,四个月不见,女儿长大了,“静儿,在初中怎么样?能跟得上学习的进度吗?要是跟不上的话,咱们就回来吧,爸爸不希望你一下子走得这么快。”
程文静点头,“爸爸,我在学校可好了,老师同学都对我很好,学习也能跟得上,真的,不信你问妈妈。”严晓燕赞同的点头,知道女儿这话说的倒是真的,随即想起一件事儿来,想开口,又忍住了,暗自思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晚上的时候,两个人说比较好一点。
这是程天兴又把话头转向二女儿,“文宇呢,第一次去学校,感觉怎么样啊?”
程文宇点点头,表示很好。
程天兴不死心,又问,“那你交到什么好朋友没有啊?”
程文宇接着点头。
“那有没有同学欺负你?”
某个小姑娘点头,还是不开口。
“那你觉得上学好还是在家好?”好吧,问题是一次比一次难回答,不过程文宇还是同样的动作,点头。程天兴郁闷了,这是什么回答?程文静把小妹抱起来做到自己怀里,小声在妹妹耳边说:“小宇,给爸爸说句话吧,你看爸爸多可怜啊,就想听你说话。”
程文宇似是考虑了一会儿,才说:“在家好,”顿了顿,又说,“爸爸,吵。”随即又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严晓燕听着女儿最后那句话,很不给面子的笑了。程文静也很无辜的看着自家老爸,憋着笑,心想:爸爸,女儿也尽力了,您就将就着听听吧,妹妹这已经是很给您面子的说了。要是旁人,可就没这回事儿了。
程天兴看着这娘们仨,抽动嘴角,他能说自己这是被女儿给嫌弃了吗?程文静这会子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不是自己和小妹可以听的,连忙抱起妹妹,跟程天兴和严晓燕说了一声,赶紧出了屋子,听着屋子里妈妈还在笑的声音,再看着自己怀中乖巧的小妹,这个始作俑者这个时候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语的摇头,妈妈这真的是在笑爸爸了,好吧,这真的不关自己什么事儿。
严晓燕笑够了,这才安慰起自己的男人,“好了好了,跟自个儿的孩子计较什么,文宇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非得把孩子问的不耐烦,这不,遭嫌弃了吧……”好吧,严晓燕本来是打算安慰的话,不知道怎么的越说越像是幸灾乐祸,这会儿自己也感觉不对了,眼角扫着男人更加不对的面容,连忙停下,忍住笑的表情实在是有些难看。
程天兴没好气的看了自家媳妇那强忍的表情,实在是,“好了好了,想笑就笑吧,这么忍着像什么样子。”话落,就听见严晓燕哈哈哈哈的大笑声,嘴角这下子更加抽动了,这女人真是越来越不顾忌了,这都什么事儿。拍了拍严晓燕笑得抽气的背,终于,严晓燕不笑了,程天兴严肃着脸,问:“笑够了?”严晓燕点头,“还笑不笑了?”严晓燕摇头。看着妻子的动作,再想着刚才小女儿那拨浪鼓似的动作,顿时就无语了。
这个时候,程天兴才从上衣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子,严晓燕知道这是自己走的时候给他缝制的装零钱用的,程天兴打开口袋,倒出一大堆钱来,只见里面有一百、五十、十元、五元、二元、一元,五角一角,五分一分,钱很多很杂,大钱很少,也就那么几张,其他的都是小钱,不过很多。具体有多少严晓燕看不出来,她也没有问。只见程天兴这才开始一张张的捋平,整理起来。
总共是八百一十九元九毛五分钱,程天兴四个月的辛辛苦苦做活,省吃俭用,严晓燕看着这些血汗钱,觉得自己又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