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道人送完了赵子谦,回到府中,小青早就在等着他了,“师傅,你要为我报仇!”小青指着头上的一个大瘤疱委屈地说。“输了就找师傅报仇,你就这点出息?”乌木不理他。“师傅,他年纪比我大,力气也比我大,我当然打他不过。”“笨蛋,人家打你用的根本不是力气。”乌木有些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徒弟。“那他怎么抢了我的鞭子,最后那下我为何躲不过?他用的是哪个门派的招式?”乌木道人两眼望天出了好一阵子神才说:“我也没看出来”。小青心里满是失望,乌木道人不是一般的道人,他从年青时起就走遍了大江南北,三山五岳,遍访海内名家和非名家,为的就是求师问道,追求武学真谛,他在游侠圈子里是属于那种名声不响,却是谁也不敢惹的人物,连他都不知道的招式别人肯定也不太清楚。小青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师傅,他最后那招并不出奇,为何我躲不过去?”
乌木看着小青缓缓的说:“招式出不出奇不重要,重要的是管用,你看清他用的是哪只手了吗?”“他。。。。。他两只手都用了呀。”“不对,他惯用左手,他是个左撇子。”小青又好奇了:“左撇子很厉害吗?”乌木说:“左撇子也不一定厉害,但很难对付,因为他出手都是常人的反向,一不留神就会着了道。”“难怪今天我打他不过,原来是这样啊!”小青恍然大悟。“你今后也不一定打得过他。”“我才不信!师傅你都教了我七年了,我不信我打不过个儒生?”乌木神色凝重地对小青说:“我说你打不过他是因为他用的根本不是什么招式,他使的是杀人的法子,如果今天他用的不是鞭杆而是刀、剑、匕首之类的兵刃,你早就死了,他手下还是留情了,这一鞭杆没把你脑袋敲破!”“我才不信,他就那么一下就可以杀人?”小青当然不服气。“你别小看那一下,我敢肯定如果两军对阵,他手执利刀绝对可以杀入敌阵且透阵而出。”乌木对赵子谦的评价高的让小青无法接受。“师傅欺我,师傅欺我”小青不服地嚷道。“傻孩子,师傅怎会欺你?”乌木抚着小青的头说,“他学的和你不一样,你现在练的是招式,他却是直接用招式,也不对,他用的是直接杀人的法门,定是军中所用。他是在哪儿学的?真让人费解,难道。。。。。。?”
乌木停了停,又道:“小青,我早就跟你说过,招式要练的熟,但更重要的是懂得怎么用招,不然,招式练的再熟到老也是一场空。”“噢,知道了师傅”小青嘴上说知道了心里却仍满是不服,“那。。。。。师傅,这招式到底应该怎样才是叫用啊?”小青一句话把乌木难倒了,乌木属于那种肚子有货倒不出,心里明白讲不出的人,说白了就是自己什么都会,就是有点不会教徒弟的那种人。乌木只好对小青说:“你把我教给你的口决都背熟了?那可都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把那些口决用心记熟了,再用心体会,时间长了,水到渠自然成。”说完挥挥拂尘回他自己的小院了。乌木在府里地位超然,因为他是主人的弟弟出面才请得来的,在府里是扫把倒了他跨过去,油瓶翻了他看不见的角色。但主人偏偏对他很信任,遇有疑难之事都会请乌木师傅来商议,小青能拜他为师一是机缘,二是小青的根骨好。
乌木和小青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被内院的另一个人听去了,“乌木师傅把那儒生说得这般厉害,我却也是不信的。”院中人轻抚着一株栀子花,栀子花香浓郁,沁人心脾。院中人眼前出现了一双愤怒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那大袖翩然的儒衫,不知不觉有些痴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赵子谦不知道人家在背后评论他,他在为回到了家里而发愁,倒不是因为在太学吃了板子回家要受责罚,家里除了老母就只有一个叫小蔓的奴婢,没人会责备他,他愁的是怕老母为他伤心,因为他是赵家唯一的独苗。
果然,到了家里,老母一听他在太学挨了板子立刻搂着他“儿啊,肉啊”的哭了起来。还要他脱了裤子看看屁股上的伤情,小蔓还站在边上呢,弄得他好不狼狈。当然家里也有让他吃惊的事:房顶上的瓦片没了!!换成了草顶,好好的三间瓦房变成了草房,这是怎么搞的?赵子谦叫了小蔓过来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上个月老母生了场病,看病抓药要花不少钱,就把房上的瓦卖了。老母怕赵子谦知道了影响学业,就一直没告诉他。他听了鼻子不禁一阵的发酸,做母亲的可以为了儿子付出一切,虽然他不是她真正的儿子。
赵子谦家原来家境还算可以,他老爸本是大司农属下常平仓的仓官,是管粮仓的,虽然没肥到放个屁都流油的地步,但随便搂巴搂巴家里奔个小康还是不难地。后来不晓得犯了什么事给发配到西北戍边去了,家道从此一落千丈,老爸戍边去的时候他还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大了,问老母几次,老母就是不肯说,也许她老人家也不知道原因。
回到家里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在太学里是包吃包住,每个月还给50个钱的零花钱的(不比富士康的待遇差)。太学发的零花钱不是“榆蛱”,是正儿八经的“铢钱”和“秦半两”,都是硬通货,赵子谦每月都把这钱托人回来补贴家用,现在提前放假了,没了吃饭的地方,这零花钱嘛。。。。。。按董老师生气的程度来看,能不能发给他有点玄啊。太学的学习生活是比较辛苦的,没有周未,没有节假日,除了例考还有常考、月考,就是和后来的小测验、期中考试差不多(读书虽苦也没见哪个读着读着就跳楼的)。赵子谦开始怀念这苦日子了,尽管他和这苦日子才分别了半日。
赵子谦趴在母亲房中席榻上劝慰道:“娘,您老就别哭了,这点小伤算不上什么,我年轻养几天就好。”他家没床,也没椅子凳子,倒不是穷得买不起,西汉从皇帝到老百姓都没这些玩意,床是东汉才有,椅凳这些家具是在唐朝才出现的,一开始叫“胡凳”。西汉是席地而坐,就是双膝跪地屁股坐在脚后跟上,和现在日本榻榻米上的坐姿差不多,这姿势对他来说太折磨了,所以只能趴着。赵母一听他劝眼泪却又下来了,道:“这伤是几天就能好的,几天能好太学会给两月的假?这老师也是老糊涂了,哪家的孩子不顶嘴?顶两句嘴就把我儿打成这样?敢情不是他自己的孩子,要是他自己家的孩子看他下的去这狠的手?哼!”
赵子谦只好又劝,说太学也不是不讲人情,叫郎中开了药,上了药养养真的就好了,赵母这才收了泪,从一个橱子里摸出只陶罐,从里边数出八个钱来,叫过小蔓让她去肉铺割块肉给公子补身子。赵子谦不禁鼻子又有些酸,家里没钱了,看病看得瓦片都没了,唉,老娘还想着给自己买肉。赵子谦趴在席上打量他这个家,家里除了席,就只有小橱子和一架织机,机架上还有半匹没织完的葛布,他老娘就是靠织葛布支撑着这个家,两个月才织成一匹,能卖八十钱。
小蔓把肉割回来了,赵子谦一看那肉便不由的苦笑,这块肉肯定比IPHO4大,肯定比豆腐块薄,皮上还带着黑黑的猪毛,是黑毛猪肉。他看老娘要挣着病仄仄的身子要去给他烧肉,忙道:“娘您老歇着,儿去烧肉。”“啊?”赵母吃了一惊“我儿会烧肉了?”赵子谦解释道,太学里教的学问可多了,孔子要求君子要会六艺,这烹饪便是六艺之一的之一。赵母欣慰地笑了:“我儿长大了知道疼人了,找个时间先把小蔓收进房,我也该抱孙子了。”小蔓一听涨红着脸拎了肉飞快地跑到院子里去了。
赵子谦本想做个东坡肉或梅菜扣肉,进了院中草棚搭就的厨房才知道那是何等的奢望!厨房里没有嵌入式燃气灶,没有侧吸式油烟机,更没有集成厨柜,连锅都不是铁的,是黄褐色像只大号陶罐一样的东西,砧板干脆就用柳条编的锅盖!没有酱油也没醋,调料?小蔓小心翼翼地捧过一个罐子,里面黑乎乎的一块盐巴。好吧,咱就做个关西白肉吧!小蔓去生火,搞了两块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石头辟里叭啦敲了半天终于生起了火。赵子谦把肉放到灶膛里燎去了黑毛,然后烧开了水氽肉,肉要氽一遍水去其腥臊才好吃,氽过的水他要小蔓倒掉,小蔓却急道:“倒不得的,里面有油花,舀起来明日给主母做汤。”赵子谦听了直想哭。“给我刀”他对小蔓说,小蔓又小心的捧出个麻布包打开,拿出一把黄澄澄带绿锈的菜刀。“这就是咱家的刀?”赵子谦很疑惑,“是啊,还是老爷在的时候留下的。”还有其它的菜不?有,咱家院子里还有青菜、萝卜、翁菜(空心菜)、南瓜,不过南瓜还嫩着没长老。嫩着才好吃,老了只能煮汤了。那公子想吃哪一种?可不可以一样来一种?不行的,主母说了一天只能吃一种,吃多了下顿就不够了。那就算了,咱还是炒青菜吧!赵子谦彻底没话说了。“炒菜勺”,小蔓递给他一只葫芦瓢,还是兼饭瓢的那种。就这套家什,钓鱼台国宾馆的特级大厨来了也没法做出佳肴!赵子谦还是想出了办法,他从那块肉上割下几块小肥肉丁,用陶锅熬了点猪油,连同油渣一起和青菜炒了。
赵母津津有味地吃着儿子搞出的这顿饭菜,满心欢喜地说:“我儿烧菜真是好吃,就是盐多了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盐要十个钱一斤呐!”一块关西白肉粘在赵子谦喉咙管里,差点没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