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蛮夷邸里的一个小房间,曹京和拉米儿两个人相对而坐,两人的表情都带着疑惑,垂着头沉思。
城里已经四处散发了榜文,天子要在八月初八处决曹家的人,距离现在还有多半个月,所以,曹京他们,虽然急于把曹大将军救出来,但是这么一来却有了个缓冲的时机,可以让他们多做一些准备。
蛮夷邸地处偏僻,而且生意清冷,很少有人过来。曹京他们几个躲在这里,还是比较安全。听到了越王投降的消息后,曹京的心里就一直很别扭,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曹家刚刚覆灭,越王便投降了!这怎么看,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天子和越王俩人,苦心孤诣的演的这一出大戏,分明就是为了扳倒曹家!
曹京越想越怒,父亲为了大楚,付出了多少?先王离世,要不是父亲鼎力相助,平王怎么能够安稳的坐上那个王位?事到如今,反而使出这样的阴谋,实在是可恶!可恨!
拉米儿坐在曹京面前,见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知道他的心里难受,便劝他:
“行了!你先别在这里胡思乱想,事实究竟如何,我们还不知道呢!”
曹京闻言,大怒道:
“还知道什么?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了!”
拉米儿摇了摇头,微笑着对曹京说道: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项普这个人!”
听到拉米儿这么一说,曹京忽然想到,拉米儿就是被越王找来刺杀天子的,这其中的曲折,拉米儿肯定比自己要清楚一些。于是便疑惑的问拉米儿:
“越王?听你这意思,难不成你很了解他?”
拉米儿敛起笑容,思索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颇有些感慨,说道:
“他那个人,恐怕没有人真正的了解过他。”
曹京的疑惑更甚。
“以前在王城中,我也曾见到过越王,印象中他总是笑眯眯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啊!”
拉米儿想了想,抬起下巴对着曹京比划了一下,示意他把怀中的东西拿出来。曹京见状,便伸手探入怀中,将一直放在怀里的龙纹发簪取了出来。
拉米儿将龙纹发簪拿在手中,若有所思的看着簪子,对曹京问道:
“这枚簪子,你知道是谁给我的吗?”
“你不是说,这枚簪子,是你在来洛阳的路上,一个陌生的人给你的吗?”
拉米儿点了点头。
“没错,在来洛阳之前,我确实没有见过那个人,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曹京隐约的从拉米儿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什么,心里不由一紧。
“是谁?”
拉米儿眯了眯狭长的双眼,凝声说道:
“大楚的天子!”
曹京一惊,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可能!天子身在王城之中,怎么会……”
“怎么不可能?你不是说过,这枚簪子原本就是天子的!”
曹京听到拉米儿这句话便愣住了。是啊,这枚簪子明明就是天子的!可是,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是因为害怕?害怕拉米儿杀了自己,所以不惜以身犯险,大老远的跑出洛阳,设计拉米儿?
可是,天子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啊!
拉米儿看出曹京心里的疑惑,便冷笑一声,凝视着手里的龙纹簪子说道:
“天子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想要向我,和我身后的人,传达一个信息。”
曹京闻言,看向拉米儿问道:
“传达信息?”
拉米儿点点头。
“天子这是在告诉我们,天下这盘棋,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不管我们做什么小动作,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曹京听完,仔细的思考着拉米儿所说的话,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
“你们?是指的你和越王吗?”
拉米儿凝住神,缓缓的答道:
“我一开始,也以为天子的对手就是越王,不过现在看来,恐怕天子根本就没有把越王放在眼里啊!”
曹京有些不解,不过到了此时,这些事情也都无关紧要了。既然越王和天子是对手无疑,那么他就不可能和天子联起手来陷害曹家。这样一来,阴谋设计,将曹家至于死地的,就是天子无疑了!
曹京抬头看看拉米儿,忽然觉得有些巧合。拉米儿是越王派来洛阳,刺杀天子的,那么拉米儿也就是越王的人了。现如今曹家又被天子陷害至此,那么自己现在自然视天子为仇人了。没想到,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竟然和拉米儿走到了一条船上,真是造化弄人!想到此处,曹京忍不住的苦笑一声。
这时,拉米儿的手下忽然在外面敲门,拉米儿便将手里把玩着的龙纹簪子放下,张口招呼手下进来。
那人进门说道:
“公主,大厅里来了个男人,看起来有几分可疑,要不要……”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要不要把他杀了?
拉米儿摆了摆手,起身走了出去,想要亲眼看看那人,再做定断。曹京见状,也起身跟了出去,心里也有些奇怪,这蛮夷邸冷冷清清的,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呢?
三人走到大厅在小院这里的后门处,隔着门帘的缝隙,悄悄的向大厅看去。只见一脸惊慌的老掌柜,和一胖一瘦两个伙计,手足无措的站在大厅中央,弓着身子在和一个人说话,三人的眼睛,还时不时的看一眼坐在大厅里的,拉米儿的两个手下。拉米儿的两个手下自然是乔装打扮过的,坐在角落里对坐着喝酒,并不十分惹人注意。
反而那个在和老掌柜说话的人,拉米儿居然认识,正是那个东郭的货郎——王二!
见到是他,拉米儿便轻笑了一下,扭过头小声的对曹京说道:
“你的‘天下第一跋扈’的称号,就是眼前这个人给你取得!”
曹京愣了一下,原本这件事他早就忘了,不料此时又被拉米儿提了起来,不由得又羞又气,脸色微红,辩解道:
“什么‘跋扈’!他胡言乱语的话你也相信?”
拉米儿见曹京这副样子,觉得很是好笑,便掩着嘴问他:
“我说什么了吗?你的脸怎么了?”
曹京面色尴尬,意识到自己似乎辩解过头了,反而有些显得掩耳盗铃了!心里不禁暗骂,外面这个混蛋,造谣造到小爷头上来了!这连日来,一连串的事早已将曹京弄的焦头烂额了,心里早有一股怒气没处发泄,此时又在拉米儿面前丢了丑,曹京再也管不住心里的怒气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撩开门帘怒气冲冲的向王二走了过去,骂道:
“就是你在洛阳城里,到处胡言乱语,说我的坏话?”
王二上次来蛮夷邸,原本还想在老掌柜几人面前显摆的,却不料恰巧遇到了拉米儿一行人,结果非但没有显摆成,反而弄了个灰头土脸的走了。后来又听说,那住在蛮夷邸里的一行人,原来是刺客,此时早已被尽数捉拿。
于是王二便按耐不住,又跑到蛮夷邸来了。哪里曾想到,这刚进大厅和老掌柜没说几句话,忽然见到一个年轻男子,怒气冲冲的向自己走来。
王二吓了一跳,心里暗骂,这蛮夷邸是怎么回事?以前自己穷困潦倒,来这里喝喝闷酒,这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如今自己发了点小财,想来这里显摆显摆,也怪了,冷冷清清的蛮夷邸,像是故意和自己过不去似的,怎么这时候偏偏这么多客人呢?
见那个年轻人来着不善,王二心里更是奇怪了,急忙定睛细看,原来那个年轻人,就是曹大将军家的公子,曹京!
王二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前段日子,自己被庄聚德那厮撺掇着,满洛阳城里散布曹京的谣言,这才得了一笔赏钱。没想到,那笔赏钱还没花利索呢,这曹京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王二心里有鬼,来不及细想,急忙向后退去,不料脚下一个没踩稳,忽然踉跄着倒在了地上。他的心里立马慌乱了起来,顺势跪倒在地,对着曹京磕头求饶。
“曹公子恕罪!小人再也不敢了!曹公子恕罪!”
曹京走到近前,见此人如此窝囊,而且自己也并不认识这个人,他为什么要散布自己的谣言呢?再看此人,胆小如鼠,晾他也做不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在他背后指使才对!
于是便问他: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在城中散布谣言?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王二本就胆小,曹京只这么一问,他就已经一边磕头,一边将庄聚德如何吩咐自己,自己又是如何在城中散布谣言,和盘托出了!
曹京听完点了点头,如果是梁羽所为,那倒也说的过去。
看着面前的王二,此时早已吓得浑身发抖,曹京不免起了恻隐之心。想到此人也是无奈,无端端的,卷入了自己和梁羽之间的恩怨,便对他生不起气了。
然而此时,自己和拉米儿的身份可是逃犯,躲在蛮夷邸里。此时却被王二见到了,一时间,曹京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王二了。于是便闹闹头,转头向拉米儿看了过去。
拉米儿在一旁,将两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看着跪在地上的王二,她的心里隐隐的有了些盘算。此时又见曹京,似乎无意为难王二,于是她便走过来,对王二说道:
“虽然你也是受人指使,但是却着实污蔑了曹公子!”
她抬头看了看曹京,轻笑一声。
“曹公子为人随和,可是个大大的好人!怎么能任你凭空的诬蔑呢?”
曹京见拉米儿不依不饶,还顺带着对自己嘲讽了一句,心里有些不解,以为她这是趁机讽刺自己,不免心生不满,说道:
“行了,也不是什么打不了的事!眼下我们还有要事,就别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了!快想个办法,如何处置此人?”
跪在地上的王二,听到曹京的话后,才猛然想到,曹家不是已经……他心里一惊,慢慢抬起头悄悄的看去,看到站在面前的拉米儿后,不禁吓了一身冷汗,战战兢兢的指着拉米儿说道:
“你不是那个……刺……刺……”
拉米儿见状,不禁笑了。
“刺客是吗?既然你知道了,那这件事就好说了!”
曹京在一旁大惑不解,摸不清楚拉米儿这葫芦里是买的什么药,便疑惑着问她:
“你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拉米儿伸出手指,在曹京的胸前点了一下。
“你难道忘了,你的倩儿妹妹,此刻正在梁羽身边!想要为我们窃取情报呢!”
曹京被拉米儿这一点,脸色不禁红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可是……这和此人有什么关系?”
拉米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低下头看着王二,说道:
“既然他污蔑了曹公子,自然是要做些什么来弥补的!”
曹京闻言,想了半晌,才恍然大悟,指着地上目瞪口呆的王二问道:
“你是说,让他去梁羽哪里给我们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