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了双眼，并不是他再一次感到绝望。他本来，就已经处于绝望之中，只是看到了一点微小的闪光。
他闭上双眼，仅仅是想逃避。
他不忍心看着那些前来营救他的人，即使他并不认识他们。
他很清楚，来营救他的人，绝对会比坠影之翼的人强，至少在人品上。
但现在，因为他的弱小，他让他们失败了。
他抱着忏悔的心态，喃喃道：
“我不想在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了……我要……变强……”
“怎么变强现在暂时可以先不探讨，不过在这里，你还是有办法不成为他们的负担。”
这熟悉的声音，难道？
刺渊张开了双眼，此刻的他，居然是在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山峰上。没有囚车，没有古纳晨，没有红色，有的，只是那温暖的晨曦，和那坐在山峰上看着那温暖晨曦的人。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并不是他不想跑过去，而是他怕。
他怕太过急迫，会捏碎那美丽的梦。
“哥……哥……”他流着泪，喊出了那两个字。
而那人也转过头来，用他欣慰的笑容说道：“抱歉了呢，让你一个人苦战了这么久。”
他开始加速奔跑。他来到尘月的面前，抱着他，放声大哭。
尘月抚摸着他的背，脸上欣慰的笑容如同影片一般，令人着迷。
“哥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刺渊很想问清楚这一切的一切，但尘月突然阻止了他：“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现在你的任务可不是这个。你现在被古纳晨威胁，这里……这里你可以理解为你灵魂，也就是你心的一部分。算了，这个以后再和你解释。总之，你要做的，就是出其不意地袭击古纳晨。不要纠结囚车。区区囚车怎么可能限制你高贵的灵力。你忘记了你技能的名字。回忆起来，回忆起来就好。”
刺渊张开眼，却已经回到了囚车之中。古纳晨依旧保持着他拿阴险的笑容，白衣男子和少女则是抱着愤怒的表情站在一旁。
“回忆起来，灵技的名字……”
刺渊悄悄地把右手伸到囚车外，贴在古纳晨的黑衣上。
“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回忆起来了……”
古纳晨注意到刺渊的低声细语，正想询问，却突然发现刺渊的一只手掌已经贴在他的身上。
“喂，你小子……”
“跨越一千五百年的时光，回来吧！”
“【破渊】！”
深蓝色的阵突然出现，灵力的威压如同一位暴怒的君王，令人不得不臣服。所有人，不仅仅是古纳晨，就连白衣少年和他身旁的少女，在那一时刻，不知为何，都有一种想要跪拜刺渊的感觉。
古纳晨预感不妙，准备退开。可他刚刚退开一小步，巨大的冰柱就从那阵中爆射出来，冻结了他的右手，钉在了一旁的树桩上。
冰柱诡异的停留在空中，如同一支巨大的冰箭，比起之前刺渊的冰柱，扩张了不知道多少倍。古纳晨的手被冰封在树桩上，他很想破开那冰，却发现，那冰十分坚硬。
“上！”
白衣男子举起长枪，朝古纳晨袭来。古纳晨顾不得以，切断了自己被冰封的手，带着那缕流淌着的鲜血，狼狈地逃开了现场。
少女突然拿出长弓，正准备追击时，却被白衣男子拦下。
“哥，你干嘛不让我追？”
“现在先别管他。快来看看这小子。”
白衣男子斩断囚车，却发现刺渊已经倒在里面，昏迷不醒。那面容，简直就像是疲惫的婴儿，哪里像是刚才几乎让所有人跪拜的君王？
白衣男子抱起刺渊，说：“现在先撤退。这里距离坠影之翼的兵营不远，我们要立刻回去。”
“是！”
军士们应了一声，立刻跟随着他们的这位队长离开了这片被献血侵染的大地。
只是……
少女突然想到：
“刚才他说的‘跨越一千五百年的时光’是什么意思？”
“算了，到时候直接问他好了。”
少女这样想着，前行跟上了队伍的步伐。
这场森林中的战役终是结束。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刺渊说出那句不可思议的话的时候，他的双瞳，突然变得空洞。
简直……就不像是他一样，而是另外一个人。
如果只是从表面来推断的话。
晨曦的光芒如同一条厚实的羊毛毯子，裹在刺渊身上，让寒冷的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刺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有点不适应这束光芒，不由得拿手挡了挡。
“从未见过……这样的光啊……”他自言自语道。
“嗨，你醒了吗？”
一个听起来很活泼的声音让刺渊稍稍吓了一跳。刺渊转过身来，看着那个吓到他的人：“大概吧……你是谁，不对，你们是谁？”
刺渊的话很冷漠，如同在暴风雨中的海上孤舟，知道自己将要被毁灭的命运，充满了绝望。
这个时候，刺渊才发现自己坐在一片草原上。根据草原的所在位置来看，应该离之前自己所处的位置相离甚远。虽然还是一片雪白，但明显雪的厚度没有村子那么厚。只要轻轻一踩，雪就如同灰尘一般散开，露出雪下的青青绿草。周围没有什么树林，草原很宽阔，让刺渊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你有解脱的权利么？”
来自心底深处的问话。
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去争夺那奢侈的解脱。
没有权利……
“喂，你是怎么回事啊？刚刚还问我们是谁，怎么突然又自言自语起来了？难不成你脑子坏掉了？”
女孩自顾自说着，突然凑近了身体，腾出一只手来抚摸刺渊的额头。皮手套的触感让刺渊回到了现实，重新看着眼前的人们。
已经发生的事，再去想也没有用……
我，还有要做的事……
刺渊摇了摇头，说：“抱歉，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呼，差点吓死我。如果救回来的是一个白痴，可就亏大了。学校里的那些怪蜀黍们一定会把我架在十字架上解剖的！”
少女抚摸着自己的胸脯，让自己安下心来。
不过……
架在十字架上解剖……
这是什么恶趣味啊……
刺渊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这个女孩，都不觉得自己脱线过头了么？
“呵呵，小妹天生如此性格，让小兄弟见笑了。”
少女的身后，突然有人走了过来。刺渊抬起头，看到的正式那天晚上击败古纳晨的白衣男子。
“在下月羽羲，这位是小妹月羽璇。请问……怎么称呼？”
“哥，你这种死板的说话方式让人很烦哦！”少女有点不满地嘟起了小嘴。刺渊不怎么在意，他说：“霜羽刺渊。”
刺渊说完后突然发现气氛有点不妙，他看了看月羽羲的表情，有点不能理解。
月羽羲的鼻子眼睛眉毛什么的都很完美，看上去就像是可以迷倒天下所有少女的美少男，但问题是这副嘴脸变成了家里的装饰物是什么感觉？
定格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一个形容词。
刺渊想问点什么，月羽璇突然抓住他的肩膀。
“怎么了？”刺渊的话语与之前相比明显冷漠起来。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抽出一把剑开始与面前的人厮杀一般。
少女吃惊地望着他，说：“你的名字……不对，你的姓，你复姓霜羽？”
“复姓？”刺渊并没有因此放松，但他实在不大理解这所谓的“复姓”是什么意思，只能应付地说句，“啊，大概是吧。”
月羽羲蹲了下来，环视了一圈，确定其他人都在休息而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后，说：“刺渊兄，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家族？”
“家族？”刺渊想了想，关于“家族”的概念他还是有一些的，“我没有家族。”
“那就奇怪了啊。呐，你的名字是谁给你的啊？”月羽璇好奇地问道。
刺渊觉得名字应该扯不出什么名堂，放下了心中的警戒，说：“我的一个朋友……不，这是我哥给我的临终礼物。”
“临终礼物？喂，你是说……”月羽璇还想再说下去，却被月羽羲阻止了。
月羽羲很清晰地看到，说道“哥”这个字眼的时候，刺渊眼中的眼神。
应该怎么说，就像是在一个透明的被子里倒上了各种各样的酒所混合出来的情绪。
名为“绝望”“痛苦”“内疚”的酒。
月羽羲坐了下来，温和说：“初次见面。我们是羽国的三大家族之一——月羽家族的队伍。这次我们出来，是为了查清坠影之翼的目的。”
“坠影之翼，是他们啊……”刺渊突然有种冲动，但很快就被他制止了。
月羽羲叹了口气，从刺渊的种种行动中，他已经知道了许多。
他甚至，可以大概模拟出刺渊在坠影之翼里的经过。
“坠影之翼是几个月前突然出现的组织，根据坠影之翼的人员组成来看，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他们不知为何开始屠杀羽国边境的村庄，却不为钱财，而是抓捕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营救出被抓捕的孩子。”
“那么，到现在为止你们营救了多少人出来？”
刺渊的话让月羽羲无奈地摇头。刺渊叹着气，露出绝望的眼神：“结果，被救出来的只有我一个吗……”
“我们之前尝试过去坠影之翼的营地救人，但很不辛，我们的兵力不足。我们打算先回到羽国都城去，然后上报给高层，让他们出兵营救。”
“所以呢？”
“所以？”月羽羲有点不理解刺渊的意思。
“所以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
月羽羲笑了一下，说：“刺渊兄说笑了。‘处置’这个词用在这里可不大恰当。根据我所接收到的指示，如果营救出来孩子，就立刻带回去。具体的方案嘛……上级和我的家族会给你回应的。不过我想应该是多半把你培养起来吧。”
“培养？我有培养的价值么？”刺渊无力地说了一句，月羽璇立刻吵闹起来：“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多少人想成为【灵】却无力成为【灵】吗？既然是灵，就应该好好把握自己身上的力量，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啊！”
“灵？”刺渊恍然大悟般，说道，“对啊，我现在是使徒啊……”
“璇，够了。不要这样子，很没礼貌的。”月羽羲摇了摇头，很明显这家伙对自己妹妹的任性完全没辙，“一般来说，成为灵是一件幸运的事，但也是一件不幸的事。成为灵，你获得了比别人强大许多的力量，但同时也有弊别人更多的责任。你也不想看到再有人遭受你之前的遭遇吧？那就变强吧，去承担你应有的责任。”
月羽羲笑着看着刺渊。刺渊望着晴朗的天空。
责任？
是啊，我有……
不要再有人变成哥哥那样……
不要，再有人流血了……
我要，消灭坠影之翼……
任何阻挡我的人都要铲除……
这就是我的责任，必须要完成。
即使，不择手段。
月羽羲看着刺渊一脸领悟的模样，高兴地站了起来，说：“好了，刺渊兄，要准备走了。羽国都城距离这里可是有几日的路程。先上车去休息一下吧。你的叔叔也在那里等你呢。”
刺渊的脸突然凝固，如同一块玄冰。
大叔？
还活着？
月羽羲看着刺渊惊讶的脸庞，已经明白了几分。他说：“刺渊兄，你的叔叔在被坠影之翼的人抓捕之前幸运地跑掉了。不过一路的追赶他也受了些伤。虽然不是很重，但这几天最好还是不要下车。”
“知道了，带路吧。”刺渊刚想走的时候，停了下来，说，“月羽羲，你不觉得称呼我为‘刺渊兄’有点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不过这是我的习惯，除了长辈和小妹，我都会在别人的名字后面加一个‘兄’。当然，是在称呼男性。”
“真是奇怪的习惯啊。”刺渊冷漠地说了一句。
“每个人都有奇怪的习惯，就像……”月羽羲想了想，说，“就像有人喜欢在敌人的心脏上戳一个拳头大的洞吧。”
刺渊停了下来，惊讶地望着月羽羲。
“咦？你怎么了么？”月羽璇问道。
刺渊摆了摆手，说：“不，没什么，带我去车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