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法国领事馆,心情大好。接连解决了几个之前自己一直头疼的布局问题,而且这么顺利,难道真的是自己人品大爆发?
摸了摸兜里的东方汇理银行支票,心情更爽。嗯,哥现在是有钱人了,是货真价实的有钱人了。谁敢得罪哥,哥用钱砸死他。
两辈子都从来没试过拥有这么多钱的梁东,太兴奋了,刚才在领事馆里还能装,现在实在憋不住了,结果是一路走,一路就不自觉地向经过的路人嘿嘿的傻笑,吓都沿途的路人落荒而逃。法租界巡捕房还接到了报警,说领事馆附近出现了一个衣冠楚楚的奇怪疯子,逢人便笑,可能是花痴,令到巡捕房为此还大为紧张了一阵。
嗯,现在终于可以放开手脚花点钱了,梁东搬着指头数了一下,首先要买车,没车还真不方便。第二要赶快找一落脚的地方,老是在顾家医馆,会很不方便。第三是赶快招人,不然累死自己,也干不完这么多活。第四是赶快找地方设立训练基地,招兵买马了。安全问题是重中之重,大意不得。第五是……
梁东数不下去了,肚子已经严重抗议。中午时分,肚子里除了一肚子的红酒外,就剩饥肠辘辘了。好吧,民以食为天,先去解决午饭问题。
沿着爱多亚路一路走,过了老北门街,看到不远有家挺不错的本帮菜馆,就想快步过去。
突然,将将经过的一个路边铺面,大开的大门里,几个长衫男子被粗暴的从里面推搡了出来,其中一人还狼狈的摔倒在梁东脚边,戴着的眼镜也摔在地上。
梁东反应快,赶快伸手扶了一把。那男子兀自头晕脑胀,嘴里不停的斥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真的有失斯文。”
看得出,此人倒真是斯文人,被人弄得如此不斯文,但是骂人还是很斯文。梁东不觉莞然,心里立刻浮起了一个中国传统文人的形象。
又从地上帮他捡起了眼镜,可惜一条眼镜脚却是折断了。微笑递给此人,发现此人年约三十多岁,相貌清瘦,略带苍白,难得的是头上剪了辫子,理了个西装头,头发略为凌乱,双眼倒是挺有神的。站起来后,个头比梁东还高了一个头,肩背宽大硬朗,应是一个有担待之人。
此人接过眼镜,勉强带上,样子有些滑稽,梁东不觉微微一笑。此人这才发现是梁东这个陌生人帮了自己一把,忙连声道谢,然后又扶着眼镜冲上去帮着同伙与人理论。
梁东抬头看了眼铺面招牌,上书“新闻报馆”四个隶书大字。哦,原来是间报馆。梁东这才明白刚才那个人为何如此斯文了,原来真是斯文人哪。
只是,此刻似乎这些斯文人有点吃亏。对方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抱着手,站在门前,脸露不屑的冷笑,也不跟他们理论,就是在哪亮肌肉,身上一身的青皮江湖气息。而主事的几人却缩在门内不搭理。那几个长衫男气得大骂,但又无可奈何,真正的秀才遇到兵。
梁东倒一时起了兴趣,想看看这个时代的街头官司是如何进行下去的,就站在路边,与许多的中国人一样,恶趣味的做起了围观男和“酱油”男。
由于长衫男们一口吴侬软语,说得又急,梁东大部分都没听明白,只约略知道好像几个长衫男被无辜开除了,之前谈判多次不成,今天过来讨个说法。说得一会,长衫男们愈来愈势弱,有气没力的。那个戴着一只脚眼镜的清瘦男子,此刻更是站到一边,摇头叹气。
切!没什么看头,梁东扫兴的噘了噘嘴,准备离开去吃饭。梁东可没有觉得自己作为穿越众就有打抱不平的想法。在原时空,象这样的劳资纠纷每天没有一万,至少有九千,靠个人能管得过来?
却在此时,仿佛长衫男里的某人提了一句福开森什么,和民党什么的,惹得门内主事之人大怒,冲了出来,指着几个长衫男,喝令青皮们狠狠的打。
顿时一片哀嚎叫骂,一片凌乱狼藉,一地的鸡毛。那几个文弱长衫男跟人斗斗嘴、斗斗文章的或者还行,论到拳头,那就只有抱头挨揍的份。那几个青皮可也手狠,毫不留情,几个长衫男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其中的一个长衫男已经被打得昏迷,还不停手。再这样下去,难保不出人命。
这就超出了梁东的心理底线了。但旁边围观的人对几个青皮指指点点,状甚畏惧,竟无一人敢出去制止。梁东看看左右,只能无奈的自己走出去劝架,连道大家和为贵,和气生财什么的。那几个青皮却鸟也不鸟他。
这点梁东倒是有觉悟的,自己又不是上海滩的什么闻人,更不是许文强强哥或丁力力哥,也没想过自己一出马,王八气一震,别人就会给面子,只是眼看出人命看不过去而已。
于是尽量的鞠躬作揖说好话,让大家停手说理,都是斯文人,君子动口不动手什么的。
谁知领头的一个青皮横蛮的向他一推,嗤笑道:“侬才是斯文人,侬全家都是斯文人,阿拉是什么人,侬个小赤佬,也敢过来教训老子。”
梁东哪会被个三脚猫沾到身,身形只是微微一晃,就躲过了他的手。那青皮虽是诧异这小赤佬动作挺快,也只以为是自己一时失手,也没放在心上,还待继续指挥手下追打几个长衫男。
此时因为梁东的出现,阻了一阻,几个长衫男已退到一时昏迷倒在地上的伙伴旁边,想着施救,其中两三人已是失声痛哭,茫然无助的样子令人心酸。梁东不由苦笑,想起了自己原时空一度也是如此的无助样子,不由同情之心大起。
快步走过去,拦在长衫男几人之前,怒视对方管事之人,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小小纠纷,不用闹出人命吧。”
管事之人脸有犹豫之意,要弄出人命自非他愿意,一时还没说话。那领头的青皮首先不乐意了,大大咧咧的走过来,不屑道:“从哪出来的小瘪三,连我青帮的事都敢管,嫌命长?”
哦,原来是威震上海滩的青帮,怪不得刚才没人敢说话了,梁东恍然大悟。
虽来到这时空一段时间,还真没与他们直接照面过,今天才见真神。不由自己给乐了起来。说实在的,梁东才不管你青帮红帮绿帮的,千万别惹到爷的头上,否则,一样的收拾。只是现在正是自己低调布局之时,雅不愿与这种地头蛇起无谓的冲突。
脸上却笑容满面,道:“原来是青帮的各位英雄,失敬失敬。你看,人都被你们打成这样了,不如就这样算了吧,不然,呆会巡捕房的人过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我呸,老子会怕巡捕房那班孙子?知不知道老子拜的码头是哪一位?”
“未请教?”
“说出来吓死你。老子的老大就是上海大名鼎鼎的陈英士陈老爷子。”
噗,梁东一时忍不住,给笑喷了出来,尼玛,陈其美今年才多大,就叫老爷子?莫非陈其美都是让这帮混蛋给叫老了,结果咒得早死了?嗯,下次见到陈其美要提醒他一下。
其实,这是梁东土老帽,不知青帮的规矩,陈其美在青帮辈分高,下面的人都得这样称呼他。不提。
忙掩饰地哈哈大笑,连称:“久仰久仰,兄弟刚和黄金荣黄总探长说起过几天要去拜访其美兄呢。”
这倒不是假话,早上,黄金荣就好意的提醒梁东,要想在上海站得住脚,就必须交好青帮的几个头面人物,其中黄金荣就特别提到陈其美。
那青皮见梁东端出黄金荣,倒是踌躇了。巡捕房其他人可以不放在眼里,但黄金荣他可没那个胆子。可刚才大话已经说了出来,不想自己一下子在众人面前丢脸,强撑着道:“吹什么大话,还敢跟我们陈老爷子称兄道弟的,老子今天就先教训教训你。”
言毕,一巴掌就兜头兜脸的向梁东扇了过来。
梁东怒了,尼玛,给脸不要脸。冷哼一声,脚步一错,不退反进,左手闪电般的擒住那扇过来的手腕,手指微一用力,“咔嚓”一声,已将此人手腕捏碎。那青皮还没来得及痛叫出来,梁东右手又已闪电般一个耳光扇了过来,那青皮直被扇得跌出几米外,倒在地上才杀猪般的惨叫起来。
这一下变化实在太快了,众人看得发呆。那几个青皮站着,惊惧的看着梁东,一动都不敢动。
这时,那管事之人,一看情形不妙,知道梁东虽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子,却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连青帮的人说打就打了,自己可惹不起。赶紧上来找台阶,说既然这位先生出面,就算了算了。于是双方就此作罢。
梁东也不管那几个青皮,转身看向长衫男们,发现昏迷之人已经醒来,看来并无大恙,也就放心。长衫男们自然赶紧上来道谢。只是脸上犹有不忿之色,大有不依不饶继续抗争的意思。
梁东想着要是自己就这样离开,说不定他们一时又会闹得不可开交。算了,送佛送到西吧,就拉着他们到自己刚才选好的菜馆,让他们歇歇气。上了菜馆二楼,要了间包厢,上了茶,点好菜,让菜馆老板找了些伤药来,先给他们一一疗伤包扎。这才一边吃一边跟他们聊了起来。这一番聊,倒让梁东暗自庆幸,自己的一时好心,居然就捡了个无价宝。
这几个长衫男俱是《新闻报》的编辑,以摔断眼镜之人为首。摔断眼镜之人名叫汪汉溪,是新闻报的襄理(副总经理),也是《新闻报》老板美国人福开森欣赏信用之人。只是近年福开森已不大管报社的事,而是热衷于在北京当清政府的顾问。报社日常的管理就交给了其他的几位华人董事。这几位董事趁机安插自己的人,把好好的一个《新闻报》搞得乌烟瘴气。
这倒也罢了,哪知前些天几位董事变本加厉,不但挑他们的刺,扣他们的薪水,还强令他们登一些明显不实的新闻,其中就有些民党要求登的编造新闻。他们是老新闻了,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就是一群纯粹简单的报人,只想一心办好报纸,不愿卷入政治争拗,更不愿违反自己作为新闻从业人员的道德良知,他们坚持不愿作假,据理力争,结果就被扫地出门了。
他们也曾试图联系福开森,可惜福开森刚好回美国度假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无奈之下,他们才出此下策,闹上门来。不想对方比他们更绝,一早安排了青帮的人看门。最后就是梁东看到的情景了。
看着这几个落魄潦倒的报人,梁东肃然起敬,不胜唏嘘,这年代还真有为了拒绝假新闻而抗争的人,实在难能可贵。想想原时空,尼玛假新闻大行其道,自欺欺人,不以为耻,反而为荣,所谓的新闻已经成为了婊子的遮羞布。梁东对此实在是恶心得很。
现在骤然碰到这几位不屈的新闻斗士,惊喜之余,大有高山仰止的感觉,对他们的敬佩景仰之情油然而生。态度越发的尊敬和热情。
汪汉溪这帮人,刚才受了别人的白眼和欺凌,可说是尊严扫地,心情灰败。这会却在梁东这个萍水相逢之人这里,得到了毫无保留的理解认同和尊重,更不吝溢美之词,顿时热泪满眶,一时间竟无语凝噎,大觉彼此志趣相投,知音难寻、相见恨晚。虽非同是天涯沦落人,却觉相逢何必曾相识。
众人中,梁东最欣赏的是汪汉溪,此君甚有领导才能,思路清晰,对新闻业务极为熟悉,且对报社的经营发行极有自己的想法,并不人云亦云。尤其让梁东殊为佩服的是,此君极为看好未来经济新闻类报纸的发展空间,对目前上海没有这样的专业报纸深感可惜。此君席间侃侃而谈,大有一报在手,天下我有的豪气,气魄之大令梁东不禁为之倾倒。心里一阵欣喜,是你了,我未来的传媒帝国,就从你们开始吧。
此时不诱拐还待何时?梁东也不客气,直接就向他们发出了邀请,并许以高薪。众人此际正彷徨生计,自是惊喜若狂,纷纷答应。只有汪汉溪略有犹豫,估计是顾念福开森的知遇之恩,但看到梁东求才若渴的热切欣赏眼光,又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有自己没做完的报纸梦,心底轻叹一声,终于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梁东不由大喜,立刻掏出支票本,签了张一万元的支票交给汪汉溪,让他负责安顿好大家,完了过几天直接去汇中饭店找他报道。众人见到新老板这样大方体贴,更是信心百倍。
一场酒宴在大家的无限幸福憧憬中尽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