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梁东拉上胡佛和汪汉溪,开车去上海县城道台衙门拜访蔡道台,看看有什么消息,顺便将他们介绍给蔡道台。
蔡道台一见梁东大喜,说正想找他,盖因他与席子佩刚谈定,就这两天交接《申报》。梁东干脆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于是蔡道台派出心腹师爷陪着汪汉溪自去《申报》社馆交接,梁东坚决做甩手掌柜。至于蔡道台与席子佩之间如何交易,梁东识趣,自是提也不提。
问起加入巴黎专利公约一事,蔡道台皱眉道:“本来应该不是大问题,可惜唐绍仪大人出访花旗国还没回来。但听说他已经在回国的船上,要到九月中下旬才能回到。到时回国的第一站就是上海,你也可以跟他见见面。”梁东只能苦笑答应。
梁东又说了些各项筹备事宜的进展情况,道资金已经到位,不日就要动工建设了。蔡道台自是欣喜,连连颌首称善。但梁东脸上殊无喜色,反倒是一脸忧色。蔡道台从没见过梁东如此忧心神情,忙问有何难事。
梁东道:“大人,这几桩生意建起来倒不难,但建好后不免有人眼红,如何保住才是难题。”
蔡道台还以为是何难事,闻言不以为意的笑道:“此事不用担心,本官在任一天,就保得你平安无事,你尽管放手施为就是。”开玩笑,本官在你的电厂水厂项目里可是占一成干股的,那是多大的一笔钱,岂容他人染指。
梁东却摇头道:“这一层我对大人倒是很放心的。但是如果碰到宵小之徒,甚或某些竞争对手恶意捣乱,那又如何?”
“这……”蔡道台一时答不上。
“还有,大人,您也知道,我除了做生意以外,还研究新专利的。这专利又非常值钱,专利研究出来后,就得严格保密,万不能给别人得到了,否则不仅前功尽弃,还将损失惨重。如果有人有心窃取,甚或强抢,那又如何?”
蔡道台这时哪还不明白梁东想说什么,也不跟他绕圈子了,似笑非笑直接问道:“然则你的意思是?”
“大人明鉴,我就是想弄一个象镖局之类的护卫队或保安队,以护卫自己和属下企业的安全。”看到被蔡道台瞧出了自己的用心,梁东可是一点的不脸红,反而是一脸理直气壮的继续装傻。
“你呀你呀,跟我说话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蔡道台指着梁东笑骂道。“那有多难的事,值得你这样费刹苦心。就按现在上海华洋商界的成例,你自己弄个商团不就成了吗。”
就等你这句话呢,梁东不由大喜。开玩笑,对你是不难,随口一句,对我可是要老命的。这个敏感时候,如果没有官面正式给的名义,自组武装那不就是明着想造反?
忙笑道:“多谢大人,还是大人知我,真心爱护我啊。”
这会蔡大人倒严肃了起来,问道:“你这个商团准备弄多大?这个先要说明,商团所有的经费装具可是都要自筹的。”
梁东点头道:“这个我明白,嗯,商团初期我准备先招5000人吧。”
蔡道台骇了一跳,震惊道:“5000人?你要那么多人干什么?”一边还用狐疑的眼神死死盯着梁东,估计梁东一个答得不好,他就要叫人进来将梁东拿下,先审审是不是革命党了。
谁知梁东对此浑没在意,却是愁眉苦脸的扳着指头,将他要做的实业和各项生意一一数了遍,最后苦恼的说:“大人,我算来算去,光是看家护院的,至少都需要一万人才够啊。”
蔡道台张着嘴巴,目瞪口呆的听着梁东数他的实业计划,想想,也好像确实需要这么多人哈。
良久,才露出一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没好气的道:“最多2000人,你要嫌少,爱要不要,就这本官都要帮你担着干系呢。”
梁东心里狂喜,赶快就盛赞大人英明,敲定了这事。蔡道台也是爽快,立刻就让师爷现场给梁东开了核准开办文书和委状。梁东自是心满意足,暗道幸好之前的功夫做得足。
梁东又趁热打铁道:“大人,我这就要征地了,您看?”
蔡道台不由头疼,问:“你准备征哪里的地?”
梁东立刻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勾的用地规划图,一一指给蔡道台看。蔡道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梁东居然就把他的辖下苏松太道零零落落的划去了一小半。近的,租界周围和县城附近全划上了,远的,宝山县靠海和太湖边的一大块地方也给划拉进去了。
这是你做苏松太道还是我做苏松太道呀,蔡道台不由暗自腹诽。可也不好说什么,这是只要你有钱买就行的事,而且,很多的官地荒地滩涂地虽然不值多少钱,但能卖出去,自己手里更宽裕不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要这么多地干什么,撑不死你?”
梁东也知道自己有点贪,老脸微红了一下,忙解释道:“这不是一次全征完了,得分一二三期分批征用的,资金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蔡道台以手扶额,也不想知道他究竟弄什么玄虚了,又叫了个心腹师爷,让他跟着梁东去协助具体操办。梁东也不客气,谢过蔡道台后,领着胡佛和师爷直奔虹口杨浦方向。这里未来将是梁东布局选定的一大重点——产业开发区驻趾。
走到半路,想想,干脆顺路先回公司把胡佛的汽车也开上,接上杜月笙几人,又去沙逊洋行公司装修现场接上杨发,带上地图和工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直奔目的地。
梁东先到的是杨浦和江湾一带的江边,汽车沿着乡间小道艰难行进,后来,实在没路了,只能步行。沿途大部分都是荒地,只有在江湾镇附近才有稀落的村庄和农田。
杨浦这里虽很大一块被划进了公共租界,但跟华界一样,都还没有开发。在江边一眼看过去,一片的荒凉。梁东也不管是华界还是租界,只将自己的征地范围要求说出来,师爷在一边记录,过后大家再商量如何分工。
师爷也大致介绍了目前的地价,大约上好的镇村市集土地为二三百元一亩,良田一两百元一亩,一般的农地也就几十元一亩,至于官有的荒地和滩涂地就不值钱了,清政府1905年推行新政以来,对国内投资工商业有诸多的优惠措施,基本是半卖半送,平均一亩也就几两银子。梁东听后,不觉松了一口气,这样土地的成本压力就较为轻松了。
杨发的机灵再一次展现,也在一旁写写画画的,将梁东的要求记得比师爷都仔细清晰。梁东心里暗暗点头。
杜月笙几人臊得脸上通红,只能羡慕的看着杨发围着老板转。因为他们几个没上过学,连字都认不得几个。
梁东和胡佛沿着江边,一路走,一路比划着这里应该建码头,那里建仓库,这边作厂房,这边作生活居住区,那边作电厂,还有道路怎么安排等等,只把几人说得晕头转向。最后连师爷和杨发都跟不上了。
梁东笑笑,直接在地图上圈了几大块自己早已相好的地方,交给了师爷,让他就按这个范围圈地。然后又叫过来杜月笙几人,吩咐他们从今天开始负责协助师爷圈地收地。
又叫过来杨发,在一张空白的纸上面,耐心的手把手教杨发画规划速记图,怎样标示道路和建筑功能区分等。倒把杨发感动得满脸涨红。
聪明的杨发也知道,梁东不会没事就带上自己来这里,一定会有什么活安排,只不过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活。
果然,梁东直接告诉他,要他回去将他的营造厂扩大至少10倍,多招些洋人工程师,准备接平整土地、修筑道路、修建厂房等大工程。杨发刚才已经听到梁东的规划,当然知道这是个浩大的工程,只是没想到好运会瞬间降临自己头上,有些发呆。
良久,才怯怯的跟梁东道:“梁先生,我没那么多钱接这些工程。”
梁东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需要多少钱?”
“至少要10万。”
梁东想了一想,道:“干脆这样吧,我也不知道你的营造厂现在值多少钱,估计也就值个几万块钱吧。我给你两个注资方案让你挑,一个我立刻给你50万,我占51%股份,一个给你20万,我只占30%。你挑哪一个。”
这两个方案杨发无论如何都占了天大的便宜,脑子里一时晕晕乎乎的,心里不争气的砰砰直跳。知道今天是自己人生的一大机遇,绝不能失去了。但他又是一个有想法有追求之人,希望能闯一番自己的事业,。一咬牙,胆怯的试探道:“梁先生,我想选第二个。”
梁东倒欣赏的看了他一眼,道:“好,第二个就第二个,年轻人就要有干一番事业的闯劲。不过,原来营造厂的名字格局太小了,得改一下,要有点大公司的气势。嗯,要不就叫“上海建设”吧。”
以后名震世界的“上海建设”,就这样在田间地头,在梁东随口的三言两语中诞生了。
梁东不管被幸福砸得仍然发晕的杨发,招呼大家一声,兴致勃勃的大步往下一个圈地目标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