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比以往几十次的交易总数还要多的银子,李少由心里难得的美了一下,本是饿得有些苍白的脸色竟是红润了不少。
但是,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准备在哪家尚过得去的酒店饱吃一顿,反倒是越发觉得空虚,只身孤影,连个可以同欢的朋友都没有,这却是一番得意之后的无比凄凉。
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弥漫四处的扑鼻凉气,甚是舒心,突然,他眉头一皱,那条细长的疤痕被拉得起了些褶,变得有些扭捏曲折,充满了沧桑的味道。
是一股异于平常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只觉得有一道寒气在心口凶猛的来回打转,滚热的血液刹那间沸腾起来,与那寒气交融,似乎在身体内发出嘶嘶响声!
有那么一股冲动,欲迸射而出!
就在他全身衣服被冷汗浸湿时,肩膀忽然被人从背后一拍,他双眼寒光一闪,竟带着一股杀气,转身看去。
只见眼前那人与他年纪相仿,衣服上破了窟窿的数量也与自己的为数不差,但那线条的缝合程度却比自己的好了许多、细致了不少。
那人长得一副浑圆大脸,身子比李少由恰是高出了半个头,看得很是强壮,他瞪着滚圆的眼珠子,有些发愣的吃吃道:“少由,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病了?”
“没有。”李少由抹了一把汗,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这小胖子名叫韩习,和李少由一样是以采摘药草贩卖为业,不过与他不同的是,韩习是有一个家,一个能看得见的家,即便是父亲早逝,还剩下母亲,倒也不像他自己打小的只知道自己叫做什么,就浑然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外地人了。
不过韩习十分仗义,在采药方面多次帮助李少由,而且他母亲也极为善良,想招呼孤苦伶仃的李少由来自己家住,但最后在他多次的婉言拒绝后,母子俩才放弃。
韩习看了一眼李少由,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瞥见挂在药店门口之上的“若非林”三个字,问道:“你又来这里买药草?”
“嗯......”匡少游应了声,又恢复了冷漠的面孔。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若非林的老板本来就是个奸商,低收高卖出了名的,你被他坑了几次不说,还来这,我给你介绍的那间......哎哎!”小胖子韩习鼓着腮帮盯着那三个字一连串的斥骂,转了个身子却发现匡少游早就离开了。
韩习正想跟去,忽然听得耳后响起几骑急骤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只见三匹高头大马喷着响鼻儿立在那儿,其中一匹马浑身棕黑,四肢甚长,两眼的距离广,竟有滴血泪在眼角兀自淌出。
马上坐着一个年纪约莫二十的俊秀青年男子,皮肤很是白皙,好像失血过多一般,身子颀长,穿着一身书生服,显得文质彬彬,但一人一马齐齐看去,倒是英姿飒爽,说不出的威风。
三人下马,那白脸男子喝了声,便带着左右俩壮汉一齐风风火火的走进了那间“若非林”,片刻后,里面忽然嘈杂起来,然后只见得其中一个壮汉提着任老板的裤腰带,将他扔上马去。
任老板哪知对方如此鲁莽,说动手就动手,嘴巴都被掌了一下红肿起来,不由分说,两只平时贼兮兮的眼睛里此时透出的却是无辜的眼神,手脚惊慌的胡乱挥舞。
这样的举动立时引来了众人的注意,俱都走过来,围成了几层人圈,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任老板怎么了?”耳畔响起一句不冷不热的话,韩习扭头一看,原来是李少由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
韩习冷哼了声,眼里竟是厌恶的眼神:“应该这老油条平日了太过无良,犯到了名门贵族头上了。”
李少由看了几眼那突如其来的三个人的装扮,骨子里似乎散发出一股野蛮的气息,看着就不像本地人。
“应该没那么简单。”
韩习还没听懂李少由的话,几声马嘶,那三人带着任老板飞马绝尘而去,剩下众人议论纷纷。
对于任老板无故被劫走,李少由倒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扭头看了眼仍在思索的韩习,拍拍他的肩膀,拿出任老板给他的一两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走,我们去吃一顿好的!”
韩习定定盯着那小块银子,又是半天没回过神来,眼睛一眨,却发现李少由已经走远了,他嘴里咕哝了几句,带着万分不解的眼神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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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楼,名字虽然起得有模有样,有几分秀气,但此酒楼地处稍微偏僻,无江亦无月,空空荡荡,有些寂寥。
江月楼在江央城中属下等的酒楼,但这里的生意异常的火爆,这黄昏雨过天爽的时分更不用说了,李少由和韩习捡了个运气,恰好二楼角落空出一个位置,韩习一个大箭步,便跃过去占了下来。
过了半会儿,小二便走了过来招呼,见他俩衣衫褴褛、手脚脏兮的,并没有不客气,反倒是毕恭毕敬的陪着笑脸问他们要吃喝点什么。
在这江月楼里,如此情况十分正常,想当初江月楼就是不分高低贵贱,凡是来了此处的,便是客人,所以到了最后这里聚集了三教九流的人物,有些名士高人有时也是乔装打扮,进来混个热闹。
两人点了四五道菜,还上了一壶好酒,说是好酒好菜,但在这江月楼里的价格着实不高,这一顿饭钱大概用去了半两,吃得他们是连连叫爽,回味无穷。
他俩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的抹尽盘子最后一滴油的后,韩习大呼了一口气,腆着肚子斟了一杯酒慢慢品尝,似乎意犹未尽,要在这风暖人意之处呆个痛快。
韩习想起李少由那锭银子的事,便凑过去小声问道:“对了,少由,那老油条平时这么小气,这次竟然给了你一两,你是不是采到什么好药了?”
李少由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说我是他常客,便给多了些。”
“我看那老油条绝没那么简单,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用在了你身上,你却没发觉。”韩习摸着下巴说道。
“我这副穷酸样子,他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李少由苦笑,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可别要小看自己,这人生呐!......”
韩习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眼看一连串听得让人腻烦的话又要冒出来了,李少由微微摇了摇头,偏过头去,不太愿意搭理。
这时有几个披头散发的流氓pi子走了进来,坐到旁边的桌子。
那桌原本就坐着一人,身穿灰色长袍,身子甚是笔挺,头发也是披散,想必是和那几个pi子一队的。
几人一齐坐好,吃着桌面上的酒菜,嘴里一个劲地在议论关于任老板被劫的事,倒是那高个子只顾喝酒,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