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春意未尽。草仍旧旺盛地长着柳叶仍旧拂拂飘扬,宫里依旧暗潮汹涌着。然而我只留恋“夕阳无限好”不在乎“只是近黄昏”。
今天是我的生辰,昨日本来想着今天有什么派对,可一觉醒来才想起我如今身处男尊女卑的清朝,上次连良妃娘娘生日都如此冷清,何况我一个小小的闺女呢!
但这天却是那么不平静。先是八阿哥他们几个陆续赶来为我祝寿,又是舒雯格格派抚玉来贺寿。抚玉和兰玉原本是姐妹,是舒雯身边最信任的宫女,兰玉借给我了,就很少去她那儿侍候,只有抚玉留在身边。舒雯这几天病了,有点发热症的样子,所以才没有亲自来。
八阿哥说的一份“绝对惊喜的礼物”是什么呢?还是从十四口中套出来,是一件珍贵的孔雀金羽衣,是汉服。原来他心心念念着我平时爱穿汉服,才惦念着送这么一份礼,对我也够好的了。
可是一直到夕阳西下,也不见这份礼送来。就这么样,平平静静地过了一晚。心中忿忿地明儿一早要找他算账!
第二天,去学馆的时候,撞见了八阿哥,我带着责怪的口气问:“我的礼呢?”“什么礼?”他先是一惊,又笑着说:“我的给你的衣服觉得怎么样?”“什么衣服啊!昨天,我等了一天也没收到你的礼!”“不会吧,我明明让李福送去了,定是出了什么纰漏。”“哪有什么纰漏,分明是你心不诚!”我瞪了他一眼,又向前走去。
到学馆的时候才觉得他的事与自己有什么相关呢,才不去想了。
今天两个格格还是那么不安宁,还是用那惯用的招数——泼墨。于是我立刻跑了出去,两个小格格一路嬉笑着,尽情享受这追逐游戏。就这样一路奔跑进了草丛,我无路可退了,眼看墨汁即将侧翻,我向右一闪,躲到一旁去了,小格格那儿还剩些墨,于是转身向另一边泼,然而这次偏了,我毫发无伤,只听草丛另一边传来“啊呀”一声。两个小格格惊慌失措,把砚台一下子放在我手上。这时另一边绕路过来了,原来那“受害者”是良妃娘娘。
“是谁干的?”两个小格格慌慌张张地说不出话来。
可能是母性泛滥吧,在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孩子面前,总有种想保护她的感觉。
“良妃娘娘恕罪,是奴婢干的,与两个小格格无关。格格淘气,雪蔚就追他们回来学画,不小心泼到了娘娘,雪蔚该死!”我低着头,很是像样地说。
“这么大人了,凡事小心为上,今儿个幸亏是泼了我了,要是泼到了其他娘娘,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她便快步离去。
回来的路上,无言。到了学馆,瑶格格说:“谢谢你了,雪蔚姐姐。”“我以后一定不再淘气了。”云格格也保证。我笑了笑,欣慰许多,又继续教画。
舒雯格格这几天还是不见好,我心想着今天去看看她,陪她解解闷,也不枉她教了我这个朋友了。
“谢谢你了,只是我还发热着,传给了你了可不好了。”她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病怏怏地说。“好姐妹就是好姐妹,你病了,我怎么能不来看你呢。”“雪格格吉祥,奴婢们先退下了。”她们给舒雯换了毛巾,就纷纷退下了。
“舒雯,怎么病成这样呢,都没了好脸色了。”“我没事的,倒是你生辰没亲自去祝寿……”“别这么说。”我坐下来,握住她的手轻轻说。
突然一个灵感在脑中闪现,我一下子蹦起来,走到前面神采奕奕地说:“舒雯,我给你猜个脑筋急转弯怎么样?”“什么?这是什么玩意?”“嗯,就是类似谜语的东西。”我清了清嗓子,边走边说:“请问,把大象放进冰箱……”我意识到错误,马上改口,“啊不,就算是……是柜子吧,需要几个步骤?”“那里有这么大的柜子了,步骤得去问木匠呢。”说完,她轻嗽了两声。“错了错了!”我跳了一跳,“三个步骤,一、把门打开,二、把大象放进去,三、把门关上。”我说完,自己也大笑起来。舒雯头一次听到这种东西,也笑起来
可是不一会儿,就呛着了,直咳起来。
“还是作些别的什么吧。”她说。
“嗯,那换一个,换唱歌好啦,我唱歌可是很厉害的。”我就挑了个拿手的,《童年》。高高兴兴地唱起来,越唱越欢。我不经意瞟过她,她只是吃惊地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就热情减退,停了下来。“不好听吗?”我苦笑了一下,问她。
“你这是什么,别再把我吓出病来,你就不能唱一些小调吗?”
“小调?”我心想着古代人唱的应该是一些诗词类的吧,诗词类的,好吧:“碧落秋风吹玉树。翠节红旌,晚过银河路。休笑星机停弄杼。凤帏已在云深处。楼上金针穿绣缕。谁管天边,隔岁分飞苦。试等夜阑寻别绪。泪痕千点罗衣露”
“这就像样多了。”她微笑着说。“要多练习,唱的还不怎么样。”
这就是审美错误了,要是流行歌,我唱得是不错的,可惜这个年代没有人欣赏。舒雯这会子要午睡了,我不能再逗她了,她身子也不大好。于是就知趣地出了门。
在御花园走着,还惦记着舒雯刚说我唱的不好。于是想练起声来,正想开嗓,一群宫女从身边经过,我自觉丢死人了。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前面有一个小亭子,于是我快步走进了那里,眼看四周无人,就兴致勃勃地唱起来:“碧落秋风吹玉树。翠节红旌,晚过银河路。休笑星机停弄杼。凤帏已在云深处。楼上金针穿绣缕。谁管天边,隔岁分飞苦。试等夜阑寻别绪。泪痕千点罗衣露。”正唱着,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琴声,旋律正和这《蝶恋花》相吻合。
我一下子冒出了冷汗,于是怒气冲冲地寻找这个窃听者,找来找去都没人,兰玉指了指屏风后面,于是我一下子冲到屏风后面,脱口而出一句:“谁这么无聊,偷听也就算了,还抄袭我的旋律。”我仔细抬眼一瞧,一双冷眸对上了我的眼,我讶异地往后退了几步,他是四阿哥,这次完蛋了,我立马收起我那狂傲不羁的脸色,毕恭毕敬地请安:“四爷吉祥。”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起来,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冷笑着说:“什么叫偷听?什么叫抄袭?你唱不唱是你的事,我听不听是我的事,难道我还要特意让开来让你一展歌喉吗?至于抄袭一说,你还有什么话说吗?”我顿时惊出了冷汗,连忙低眉顺眼地回答:“不,奴婢没话说。”他停顿了一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剩我一个人在那里拍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傍晚回家的时候,正好听见冰蔚房里一阵琴声,心想着原来她也会弹,我想跟她学学,这样我这个假身份可以维持得久一点。
刚走进房,冰蔚略带惊讶地起身止琴,问:“姐姐怎么有空来这儿了。”“你的琴弹得真好。”我边说边抚了一下琴,这和古筝有什么区别么?“姐姐谬赞了。“”不是谬赞,真是好,像我么,什么都会一点,但都是三分钟热度,每一样精通的。”说完,我把她推回琴前坐下,说:“你接着弹吧,我就随便看看,下回可要跟你学弹琴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抚琴。我则是四处乱走,这屋子我还没好好看过呢。我就按书架上放了一株花,墙上也是绘的一枝花,看来我这个“妹妹”是个爱花之人了。
突然,我看见书桌上一株月季旁还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于是好奇地走过去拿起盒子。一声断弦之声猛然在耳边响起。我回头一看,只见冰蔚急忙走过来,夺下盒子,说:“这是礼物,不能拆。”“什么礼物?让我也瞧瞧!”我把手伸过去,抢盒子,但她去死死抱住不放。我一下子把手放开,她向后退了几步,盒子一下子掉落在地上,开了口。
里面是一件身份华贵漂亮的丝绸汉衣,通体金黄,金丝在从窗外洒进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从做工到设计,都精致无比。我拿起上面的纸条,一下子明白过来:恰似孔雀东南飞——礼。这就是八阿哥的礼吗?他没骗我,那怎么在这里?
看着冰蔚慌张的脸色,我也就猜出一二了,是八阿哥派人送礼的时候,在门口就被冰蔚截了下来。这是唯一的解释。
“冰蔚,你干嘛拿我的礼物,你若喜欢,大可问我来要。”
“妹妹只是保管一下,只是……”她红着脸,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向我解释。
就在这时,哥哥刚好从门外进来,由于在现代被娇宠惯了,所以很自然地就跑过去,挽着哥哥进来,指着冰蔚说:“哥,她抢我东西。”
哥哥瞅了盒子一眼,对冰蔚大声教训道:“冰蔚啊,家里这么多东西你不要,你干嘛抢雪蔚的东西,你是不是不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你……”
没想到哥哥这么维护我。更没想到的是,冰蔚没一句反驳,反而抽抽搭搭着,用帕子拭着眼泪,一下子跑了出去。
我差点忘了这是古代了,以前若是这个场景,对方一定会为自己辩护几句。而冰蔚不是我,她凡事都听长辈的话,是万万不敢违背的。如今父不在,长兄为父,这点道理她也懂的。
哥哥望了望冰蔚远去的身影,又转身对我说:“这丫头总是不懂事,以后她若还没大没小的,你就告诉哥哥,哥哥帮你讨回公道。”
我心想着也许是我误会冰蔚了,其实别看她平时端庄矜持的样子,她在家是很被冷落的,阿玛虽然爱她娘,但是最疼的女儿是我。
哥哥也十分不情愿她在家,以为她是到家里来白吃白住的。额娘倒是不偏心,两个女儿公平对待,但她不像阿玛那样,她的传统思想是很严重的,她只爱自己的儿子,对于两个女儿,她是希望尽早嫁出去的好,所以对我的婚事那么关心。
我想着,冰蔚看似光鲜的外表下到底隐藏着多少落寞和辛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