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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四年前,箫声即逝(二)

萧雅回到顾思晨的房间,再次四处打量这间温馨的屋子,之所以说它温馨,是因为顾思晨的房间里有一个大大的玻璃柜,里面陈列着好多小小的毛绒玩具。这些应该都是他小时候的玩具吧,一个男生,居然会玩这些女孩子玩的东西,还把它们保护的这么好,萧雅突然记起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段话,那是一个在车祸中失去孩子和妻子的男人写的。

他说:我用三十年收集了上万种洋娃娃,我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可我爱这些看起来可爱又温馨的家伙,因为我的妻子,孩子也爱它们。我会一直收藏它们到老,当很久很久以后,我变成一个白发老翁,奄奄一息时,便把它们围绕在我的四周,让它们温暖我苍老冰冷的身躯。

顾思晨,你其实并不冷冰冰,可是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如果一个人就是一本书的话,此时此刻,萧雅好像仔细品读顾思晨这本书。

萧雅正在发呆,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转过身,看见顾思晨手里拿着好大一个棉花糖,站在自己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呵呵傻乐。

“哇!好好看啊,你在哪儿买到的?”萧雅惊讶道。

顾思晨喘着气儿说:“喜欢吗,给你的。”萧雅接过这个看上去像冰淇淋一样的彩虹色棉花糖,开心的不得了。

“小时候每次去公园,看见一些小朋友拉着妈妈的手站在棉花糖车旁边,看圆筒中转出一支支好大好漂亮的棉花糖,我就特别羡慕。每次我让奶奶给我买,她都会生气,她说那是女生喜欢的东西。其实我并不是喜欢吃棉花糖,我只是好希望能和妈妈一起站在棉花糖车旁边,看一支支漂亮的棉花糖从圆筒中转出来,那种感觉超幸福呢。”顾思晨仰起脸笑着说。

萧雅用手撕了好大一坨,递到顾思晨面前:“张嘴。”顾思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雅把好大一坨棉花糖使劲儿塞到自己半张的嘴巴里,结果蹭到脸上黏糊糊的。

“哈哈!”看见顾思晨的嘴边五颜六色,萧雅忍不住笑起来。

“啊!好黏!”顾思晨跳起来,用力扯下一大坨往萧雅脸上蹭过去。

“哈哈,你好像一只大花猫!”

萧雅干脆又扯了两坨,粘在嘴角两边,微微弯腰,开始“喵,喵”的学起猫叫。

“哈哈!”顾思晨被逗乐了,也顺手撕下两坨贴在自己脸上:“我是大花猫王!”然后挠起萧雅的痒痒。

两个人闹了好久,终于累了,也不管不顾嘴巴和手上黏黏的棉花糖,索性瘫坐在地上,把头随意靠在床边。

“好累哦。”顾思晨大口喘着气:“原来你这么闹啊。”顾思晨冲萧雅笑道。

“你也没有那么冷冰冰嘛!”萧雅打趣道。

“哈哈!”

好久没有见到潘佳嘉和老三了,萧雅路过超市买了她们最爱吃的巧克力蛋糕和一些水果,这个时间,潘佳嘉她们应该都去上课了吧。萧雅打开宿舍门,里面果然居然空无一人。

萧雅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一会儿应该有节形体课,萧雅在思考要不要去,请了这么久的假,整天待在家里,她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快要退化了。正这么想着,门开了。潘佳嘉看见萧雅直挺挺的坐在那里,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定是她后,立马兴奋的搂着萧雅脖子。

“是你啊死丫头,你怎么回来了?上次你妈妈来,给我们带了好多好吃的,还说谢谢我们对你的照顾,然后把你的东西都收拾走了,我们都以为你不回来住了嘞!”

“嘿嘿!”萧雅冲潘佳嘉一个劲儿的乐呵。

“你身体怎么样了,陆航给我说你那天晕倒了,等我们赶去医院你正在急救,吓死我了!还好那天陆航一直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直到学校联系到你妈妈,他看见你平安退出急救室才回来的。”

潘佳嘉这么一说,萧雅不禁想起那天自己被推出手术室时,紧紧握住的那只手,原来是陆航啊。她低头脸颊居然有些许发烫。

“没事儿,已经好很多了,佳嘉,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死丫头,知道想我就好!”

萧雅真的好想好想陆航,之前在学校每天都有他陪着,突然这么久没见,她好想见他。“佳嘉,我给你和老三买了一些好吃的,嘿嘿,我现在去找陆航,下午咱们再一起吃饭啊。”萧雅拿起包包,正要起身,却被潘佳嘉一把拉住。

“小雅,陆航走了。”

是谁说的,有些人就像是你拥有的一件玩具,当它在你手里的时候,并不会觉得多么珍贵,可是当某天,你突然怎么也找不到了,才知道自己丢失的对自己来说多么弥足珍贵。

曾经和陆航在一起,那段快乐的时光,萧雅一直认为那样的时光会很久很久,久到她不需要去焦虑某天会不存在,可是当陆航离开了,真的找不到,以后会不会再遇见都成了未知数的时候,她才恍惚发现,那个男孩,在她生命中短暂的停留,却成为了一辈子多么重要的存在。

萧雅还记得那天形体课上练习的时候,顾思晨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看她练习每一个动作,休息的时候,萧雅接过顾思晨递来的水,坐到他旁边。

“陆航走了。”顾思晨缓缓说出这四个字,陈述的语气,让萧雅无法回答。她喝下一口水,好冰!在嘴里停留很久,才咽下去。

“你和他?你们俩?”

“他带我吃好吃的东西,陪我排练,给我送便当,逗我开心,我在急救室的时候他在外面站了很久,他像哥哥一样,特别温柔,特别体贴……”萧雅心里清楚,在外人看了,她和陆航之间已经超出了某种关系,大家似乎更愿意相信她们是在交往。只有萧雅心里明白,一直以来,陆航都是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而她,也总是愿意把他当哥哥对待,她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发生超出好朋友之外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渴望被爱。”萧雅看着顾思晨认真说完这句话,然后起身走到镜子前继续练习。

顾思晨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萧雅,他总是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顾思晨的奶奶去世前,对他说:“晨晨,记住奶奶的话,永远不要接近长的好看的女生,她们是祸水,会毁了你。”当时顾思晨还小,不能理解奶奶这句话的用意,只是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讨厌女生,尤其是长相好看的女生,他更是讨厌至极。

第一次注意到萧雅,是刚入学不久的一节语言课上,坐在顾思晨侧前方的这个女生,绑着高高的马尾,侧脸很是好看,而她上课表现出来极度认真的样子,手中的笔跟着老师的嘴巴,在本子上不停的写写画画,这同周围睡觉,小声聊天,看杂志的人形成明显反差。顾思晨当时还想,又是一个装腔作势的书呆子,对她的印象极其差。可是偏偏越是讨厌什么,上天就非要把什么安排给你,萧雅遇到危险的时候,顾思晨两次出现,这让他不那么讨厌这个女孩,他甚至想要保护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

只是,命运喜欢玩弄每一个认真生活的人,偏偏萧雅的妈妈嫁给了自己的父亲,这样老梗的剧情,像极了晚上八点档的悲情剧,顾思晨不喜欢那个长相妩媚的女人,于是他对萧雅也变得冷漠。可是昨晚和萧雅一起打闹的场景,却让顾思晨感受到久违的开心。

顾思晨知道自己这样有点无理取闹,爸爸从小一个人把他养大,现在想要再娶,并没有错,萧雅的妈妈离婚再嫁,她张的漂亮也没有错,萧雅更是没有错,可是顾思晨偏偏跨不过心里的坎儿,难道?难道?顾思晨看着镜子里萧雅旋转的身影儿,不可思议的想,难道我喜欢上她了?

“呦!这是谁啊!”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顾思晨回头,看见贺琪琪直径走向萧雅:“萧雅同学,听说你话剧表演的时候摔倒了,不好好休息居然还跑来坚持上课呀!真是刻苦!不过你得小心点儿,在这儿摔倒的话可没有人送你去医院!”

萧雅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对着镜子继续练习,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似得。

贺琪琪见无人搭理她,便扭着小腰走到萧雅旁边,左看看,右看看,在萧雅不注意的时候轻轻绊了一下她的脚。

“啊!”萧雅毫无防备的摔在地上。

“瞧瞧,我刚说什么了,在这儿摔倒可没人送你去医院呀!”贺琪琪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同学一个两个的,这个时候都围上来,纷纷看起了热闹。

“你没事吧?”顾思晨跑过来,扶起摔在地上的萧雅,帮她轻轻拍去身上的尘土。

“思晨,你怎么帮她?”贺琪琪拽住顾思晨的衣角,撒娇道:“人家都好几天没有和你在一起了,人家想你……”

“放开我。”顾思晨冷冷的回应。

萧雅站起身,该死,上次扭到的脚腕这次好像又被扭到了。萧雅疼的无法站直身子。

“萧雅,你真贱!”可能是被顾思晨冷冷的态度激怒了,贺琪琪转身甩给萧雅一个耳光,这个耳光把周围的人都吓到了。

“你疯了吗!”顾思晨一把拽住贺琪琪的手,死死的扣住,眼睛狠狠盯着她。

“顾思晨,你怎么还帮她,她是个贱人,勾引你未成,去勾引陆航,现在陆航走了,她又回来勾引你,谁不知道她整天都干些什么肮脏的勾当,她那天衣衫不整的样子真该拍下来公布于众,让每个人都看看她那副贱样!你最好不要被她单纯的模样给骗了,她骨子里就是一个脏兮兮的贱女人!”

“啪!”清脆的声音穿透整个形体教室。

萧雅用力甩过去一个耳光,就好像小时候父亲打自己那样用力,看见贺琪琪捂着脸,惊讶的表情,萧雅再次用力甩过去一个耳光。

“啊!”和琪琪抓狂的大叫:“萧雅,你敢打我!”

“第一下是我还你的,第二下是我警告你,如果再有下次,我会打的你嘴巴一辈子说不出话!”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只听见贺琪琪愤怒的哭喊声。萧雅并未理睬,跛着脚一下下走出形体室。

顾思晨带她去医院检查了脚腕,确定并无大事后,这才打的回家。

杨慧晨看见萧雅跛着脚,生气又担心:“怎么才出去半天就把脚弄伤了?”

“妈,我就是不小心扭到了,没事儿!”

“顾思晨,让你照顾好小雅,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顾振华在一边责备道。

“顾伯伯,是我最近在家憋坏了,好不容易出去了,就左蹦右跳的,才把脚扭伤了,顾思晨已经很小心在照顾我了,是我自己不好,您不能怪他哦!”

看见顾思晨站在一旁一声不吭,杨慧晨笑了笑,道:“思晨啊,小雅这孩子就是爱闹腾,整天状况百出的,也真是麻烦你啦!”

顾思晨低头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晚上杨慧晨把饭菜盛好,送到萧雅房间里,叮嘱她吃完饭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本来就得窝在家里,这下脚受伤了,哪里也去不了。萧雅干脆伏在窗子上,用手比划着天上的星星。

“小心掉下去。”顾思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萧雅转过身,冲他笑道:“我以为你不会理我呢!”

“恩?”

“你今天回来都不和我说话,我以为你被我今天的样子吓到了。”

顾思晨也爬在窗子上,微风吹过他的发梢,露出一整张精致的脸,真好看。萧雅看的入了迷。

“萧雅。”顾思晨突然叫她。

“恩?”

“你这样瘦小的身体里到底存放着多大的能量?”

萧雅知道顾思晨想说什么,他一定被自己今天的样子吓到了,顾思晨不了解的萧雅,又岂止只有这样。

萧雅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沉默许久。

顾思晨怎么会忘记,那晚萧雅对自己说的话。

萧雅说:“你看天上,每一颗星都是地上的一个人,他们看似群聚却又孤立的存在,如果想要被看见,就要努力发光发亮,如果它们不努力,随时就会变成陨石滑落,最后消失在天空。我就是那颗小小的星辰,努力发光发亮,向世界证明自己的存在,同时我也要提防旁边的星球,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被它们撞到,然后滑落,消失。”

“顾思晨,我从小就学会保护自己,我知道不能依靠任何人,我必须让自己强大,才足以抵挡任何伤害。”

顾思晨心知肚明,即便他万般讨厌今天的萧雅,可那句为了抵挡任何伤害,是真真切切戳到了他内心最柔弱的地方。他似乎渐渐了解这个女生,了解她的强大,了解她的倔强,就像刺猬身上的刺,每次遇见攻击,都会坚硬的竖起。

“萧雅,我好像保护你。”

顾思晨多么想告诉她,却从未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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