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驷领兵赶到矿山城时,蛇兵已经逃之夭夭,只有四五十具尸体凌乱地丢在城内一棵夜光树下。
马驷走上前去,看见地上画着一个蛇形图案,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黑蛇所为。
马驷派人在矿山城四周搜捕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只好先将阵亡士兵的遗体带回北衢城,并向卓天赐禀报。
等马驷回到家中时,已是深夜,他的宅子就在卓府附近,是他为了亲近卓天赐而重金买下的。早在卓天赐尚未继承城守之位时,马驷就想尽办法讨好卓天赐,多年苦心经营下来,总算是凭借卓天赐的重用而当上了统领。
可马驷万万没有料到,他多年心血却几乎毁于一旦,先是卓天赐遇刺,他没能挺身而出,救主之功被朱印鸿抢去,刺客逃走之后,他为了将功补过,将手下士兵从矿山城调回大半,却正中了刺客的调虎离山之计,非但没能捉住刺客,反而让黑蛇趁机偷袭了矿山城。
如今一名旗令、四十八名士兵丧生,矿山城里暂存的大批黑鳞石与士兵身上的黑衣甲也都被黑蛇劫走,如此惨重的损失,就算卓天赐不加责怪,马驷以后也无法在其他三位统领面前抬头做人。更何况卓天赐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一旦怪罪起来,马驷恐怕连统领之位都难以保全。
马驷贪恋权势却又性情多疑,他信得过的人不多,只有一个名叫马谨的旗令算是他的心腹。
马谨与马驷是远堂兄弟,看见马驷愁眉不展,马谨立刻猜透了马驷的心思,就轻声说道:“四哥,我们得想办法抓到黑蛇的人。”
马驷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只有捉住那些蛇兵才能将功补过,可是……有什么办法能捉住那些蛇兵呢?”
马谨欲言又止地说道:“四哥,我倒是有一个计策,不过这个计策有犯上之嫌,不知当讲不当讲。”
马驷向来清楚马谨这人没有什么大智慧,却有不少小聪明,连忙说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讲?赶紧说!”
马谨却还不明讲,故作神秘地说道:“四哥,既然黑蛇行踪难测,我们就只能引蛇出洞了!”
马驷着急问道:“怎么引蛇出洞?”
马谨眯着眼睛,说道:“用卓大人当诱饵!”
马驷一听,大惊失色,高声斥道:“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马谨连忙劝道:“四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我们不兵行险招,就再没有机会将功补过了!”
马驷犹豫许久,终于狠下心来,说道:“讲讲看,怎么用卓大人当诱饵把蛇兵引出来?”
看见马驷下定决心,马谨才将心中计策娓娓道来:“四哥,你知道卓大人最喜女色,我听说名震南北的梅家班现在就在云定城,这梅家班的台柱是个能歌善舞、年轻貌美的姑娘,连王城里的贵公子都垂涎若渴。我们可以花钱把梅家班找来,请卓大人去听戏,就说是要为大人压惊。然后再把消息偷偷放出去,引诱那些蛇兵再来行刺,到时我们预先设下埋伏,将他们一网打尽!”
马驷听了,觉得这计策貌似可行,深究起来却有许多漏洞,摇了摇头,说道:“那些蛇兵虽然都是疯子,却不都是傻子,会如此轻易就上当吗?”
马谨不紧不慢地答道:“四哥,只要我们戏演的真,难保他们不上当!我们先把梅家班偷偷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然后我再去烂泥街喝酒,假装酒后失言,不经意间把消息泄露给烂泥街的混混。烂泥街的这些混混虽然游手好闲,却有独门的神通,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消息卖给黑蛇,好换几顿酒钱。”
利用下三滥的角色来演戏,这倒是马驷想不到的,可越是他想不到的,在黑蛇看来就越真实。
看见马驷有些心动,马谨又劝道:“四哥,再说了,就算这些蛇兵有所警觉,不来行刺,我们也不吃亏啊,多少算是讨好了一下卓大人嘛。”
马驷沉思半晌,觉得这个计策确实不错,但他心里还有疑虑,又问道:“可是,我们事先设下埋伏,分明就是故意引诱黑蛇行刺,万一卓大人追问起来怎么办?”
马谨坏笑一声,答道:“四哥,你多虑了,卓大人哪有你这么聪明,只要我们抓住刺客,卓大人绝不会多问。即便卓大人追问,我们随便编个理由就能蒙混过去。”
马驷点了点头,心想这计策似乎圆满了,突然又皱眉问道:“等等,我们要如何才能确保卓大人的安全?万一卓大人出了意外,我们就算抓住了那些蛇兵,也没用了!”
马谨早就想好了对策,说道:“四哥,你放心,到时我们里面设一层防,不让刺客近身,外面设一层防,不让刺客用神力弓,留下中间一层让刺客用暗器偷袭。有四哥寸步不离地守着,什么暗器能伤得了卓大人?”
马驷终于放下心来,只要没有神力弓,他一点也不怕那些蛇兵。
黑蛇成功偷袭矿山城就不见踪影,北衢城再次恢复平静,凛煜、飏崚则来到了北衢城东北边的烂泥街,烂泥街是北衢城最穷最乱的地方,街上没有石板路,街道两旁的破屋里还不时泼出一盆盆脏水,将本就坑坑洼洼的土路变得更加泥泞不堪。
两人走在一条窄到只能一人通行的小路上,只见飏崚一边走,一边回头说道:“我已经发现了,消息最灵通的,往往不是那些看起来大模大样的人,而是那些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人!”
却说凛煜、飏崚并不是凤旗国人,之所以会来到凤旗国,是为了寻找古代祭文。凛煜本想离开北衢,继续向南,但飏崚非要在北衢继续寻找祭文,其实他是放不下穆月澜,寻找祭文却只是个借口而已。
如果飏崚说得对,那么他们算是来对地方了,因为烂泥街到处都是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人。
两人走进一家酒馆,此时还是上午,烂泥街的酒鬼都还没睡醒,酒馆里没有什么客人。不过酒馆伙计却精神得很,热情地招呼着凛煜与飏崚,问他们想喝点什么酒。
飏崚正想问这伙计谁是烂泥街消息最灵通的人,忽然一个头发凌乱、衣裳灰白的男人走了进来,大声喊道:“赶紧把大爷最爱的红竹酒拿两坛上来!”
伙计瞧见这男人,立刻笑道:“哎呀,这不是烂锤子吗?怎么忽然有钱来买酒喝啊,又去哪里坑蒙拐骗了?”
这个外号“烂锤子”的男人名叫赵铁锤,听见伙计嘲讽他,却并不生气,笑骂道:“铁锤哥的事你也敢多管?赶紧给我拿酒去!”说着,就近挑了张桌子,将手中钱袋往桌上一拍,就坐了下来。
伙计看见桌上的钱袋,知道赵铁锤是真有钱,才不管这钱是哪里来的,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好嘞”,就往后院拿酒去了。
赵铁锤坐了下来,看见凛煜与飏崚站在一旁,随口问道:“欸,没见过你们两个啊?新来的?”烂泥街是没有游人访客的,很少出现新鲜面孔。
飏崚脑子机灵,不多思考就答道:“我们是来喝红竹酒的!”
一听是同道中人,赵铁锤豪爽地说道:“哈哈,小伙子有眼光啊,知道红竹酒的好处!来!坐下来和我一起喝!”
飏崚也毫不见外,拉着凛煜就与赵铁锤同坐一桌。赵铁锤看了看凛煜与飏崚的装束,见两人穿的是寻常布衣,但衣着干净整齐,不像是地道的酒鬼,就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啊?”
飏崚答道:“我叫飏崚,他叫凛煜,从琼渊来的。”
赵铁锤听了,说道:“哦,原来是琼渊来的,名字还挺秀气嘛。我叫赵铁锤,这里的人都叫我铁锤哥!”这赵铁锤是识字的,不过他把“飏崚”当做了“杨灵”,把“凛煜”当做了“林玉”,才觉得这两人名字秀气。
此时伙计抱着两坛酒走了过来,听见赵铁锤说话,忍不住笑道:“这里哪有人叫你铁锤哥啊?不都叫你烂锤子嘛!”
赵铁锤急不可耐地站起身,将伙计怀里的两坛酒抢了过来,没好气地说道:“去去去!就你也敢把铁锤哥叫做烂锤子,小心你铁锤哥发起怒来把你锤成烂泥!”
伙计一脸乐呵,完全不将赵铁锤的威胁当一回事。
飏崚却在一旁插科打诨道:“这样吧!不如我们折个中,就叫烂锤哥吧!”
飏崚的玩笑话惹得赵铁锤与伙计捧腹大笑起来,赵铁锤笑了半天,才说道:“有趣!有趣!我就喜欢你这种有趣的人,哈哈!”
赵铁锤与飏崚一边喝酒,一边谈笑,过了很久才发现一旁还坐着个一脸无辜的凛煜,正想将凛煜也拉进酒局,却突然皱眉问道:“欸,等等!你们两个是从琼渊来的?我听说从琼渊来了两个侠士,杀了两只鳄嘴兽,救了琼渊上百人性命。还听说这两个侠士,一个不爱讲话,另一个爱乱讲话,这两个侠士说的不会就是你俩吧?”
飏崚却随意说道:“两只鳄嘴兽嘛,小意思!不要提这些陈年旧事了,赶紧喝酒,喝完酒我还有事要问烂锤哥呢!”
赵铁锤大笑两声,说道:“果然是个爱乱讲话的侠士啊!不是我吹牛,这北衢还真没什么事是你铁锤哥不知道的,连梅家班偷偷到了北衢城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有什么事你们就尽管问吧!”
听见赵铁锤这么一说,凛煜就开口问道:“我们想找神坛,就是古人用来供奉神灵的祭坛。”
“神……神坛?”赵铁锤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才说道,“我还真不知道哪里有什么神坛,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们只能去找丁老头了!”
赵铁锤口中的丁老头是个一等一的怪人,为了寻找神坛,凛煜与飏崚来到了烂泥街最深处,想看看这丁老头是否知道神坛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