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老丐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破庙里躺着,而自己就躺在些乱草堆上。阳光从破窗里照进来,非常刺眼的照在脸上。老丐大怒,骂道:“好小子,把我丢这里就不管了是吧。亏得我请你喝酒吃肉!”他骂骂咧咧的站起身,脑袋还有点发胀。仔细一看,这庙恰好是自己经常来的,有时还在这里过夜。他不禁怀疑,难道是自己溜达到了这里?又想,我老人家醉成那样,还让我自己溜达,更是该打!
他扑掉身上的枯草和灰尘,准备去寻找忒不厚道的龙未鸣和尖嘴猴腮的小洋鬼子,自语道:“让我逮到你们俩小鬼,非扒你们一层皮不可!哼!”言罢朝外面走去。
刚走出破庙几步,忽听前面树林传来呼喝之声,仔细一听,分明是有人在打架。他顿时喜出望外,眉飞色舞。飞步赶去,别看他年纪不小,奔跑起来还真是健步如飞。倏忽间便已赶到打架的地方。
其中两个,正是龙未鸣和汤姆。另外还有三个,装束与中土人士大是不同,头发很长却没有辫子。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穿着灰布衣服,腰中挎着两把长剑,面色严酷,给人的印象很不一般。另外两个是年轻的,二十岁左右,二人装束相仿,都是一身黑白相间的衣服,也是腰里跨两把长剑。老丐仔细一想,哎呦,这不是东洋武士吗?
这三人正是东洋武士,年少的两个是仓井田和原田一郎。年长的是他们的师父,宫本宏一。原来那天仓井和原田被路大远率人追击,仓皇逃回。
天津,日本五谷道场。
古川、仓井和原田三人站在屋内,面目难堪。一个年纪稍长的日本人正在训斥他们。正是宫本宏一。只听他怒斥道:“混蛋!连个龙剑山庄都找不到!还净给我惹事。”过了一会儿,古川才道:“宫本师父,龙剑山庄如果真的是一个江湖大庄,不应该找不到,或许,或许它已经不存在了。”宫本余怒未息,道:“不可能!龙剑松本领高强,山庄怎么会消失?!”古川没有绝对的把握,不敢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仓井小声道:“师父,龙剑山庄虽没找到,可是我们却见识了中国“天下第一”的武功不过尔尔……“,宫本一听,似是很感兴趣,问道:“什么天下第一,有人自称天下第一?”仓井一听,感到有戏。兴高采烈的把自己在天一武馆打败馆主的事讲了出来,还添油加醋说对方拳法如何厉害,如非自己使出师父教的空手道绝招还真不易取胜。
仓井还没讲完,忽听外面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一人走了进来。那人身形虽然比不上宫本壮硕,可是举止不凡,目光似笑非笑,难以捉摸。只听他道:“宫本君收的好徒弟啊,“天一生水”也能给他们当成天下第一,嘿嘿,亏他们也来了支那这么久了。”宫本顿觉尴尬,道:“支那的文化非常怪异,要那么多繁文缛节有什么用?强大才是硬道理。”刚才说话的是佐藤川雄,是这个日本道场的负责人。宫本是他的师弟。只听佐藤道:“征服支那,必须了解它,尤其是它的文化。只靠拳头硬是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的。”
原田见师父眼看无话可说,忙道:“师父,此行虽然龙剑山庄找不到,但也并非没有收获。我们遇到了一个会使蛇拳的支那年轻人,功力已在仓井君之上,此人肯定和龙剑松有莫大关系。至少他知道龙剑松在哪里。”仓井听他说对方功力在自己之上,心中虽然大怒,却不敢发泄出来。
宫本诧异道:“你确信他使得是蛇形拳?你怎么知道那是蛇形拳?”原田忙把张馆主点明的事说了。宫本大喜,他这么一说,那人使得是蛇形拳八九不离十,忙问:“那年轻人有多大年龄?他真的能打败仓井?”原田答道:“也就十七八岁吧。反正仓井君在他那里占不到什么便宜。”宫本更无怀疑,若非龙剑松的传人,打败仓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眼看这几个徒弟什么事都办不好,惹事的能耐倒是不少。看来只有自己亲自出马。
(以上对话当然全是日语)
他这次带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出来,免得再被佐藤抓住什么把柄笑话一顿。三人按着上次的地方,来到了济南城附近。这天,刚巧在破庙不远处碰到龙未鸣二人。
仓井、原田二人大喜。原田一郎刚对宫本说这厮就是那个使蛇形拳的少年,仓井田已经扑了上去,他想,上次要不是那老不死的馆主给龙未鸣指点,自己早打得他屁滚尿流,磕头求饶了。此时他决计要跟龙未鸣见个高下,是以一出手就是狠招,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以证明自己不是原田说的“打不过”人家。因为师兄原田的这句话,他一路上都在想着见到龙未鸣如何好好修理他。
龙未鸣此时刚刚从附近一个市镇买了吃的回来。猛然撞见了熟人,正思量着如何应对,仓井已经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发招了。此时当然是他最拿手的飞起一脚,又狠又准的往龙未鸣胸前踢去。龙未鸣猝不及防,连忙后退,胸前终究是被带了一下,火辣辣的很是疼痛。
他怒气上涌,心道,就算是打架,也得让人有个准备啊!哪有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出手的道理?看来东洋鬼子就是不要脸。
仓井一击得手,大是兴奋。呼呼两拳打来,龙未鸣侧身闪避,不防仓井两拳乃是虚招,又是飞起一脚,要踢龙未鸣的左肋,龙未鸣蛇拳疾探,倏地攻向仓井小腿,这招正好是仓井此招的克星。仓井大惊失色,待要收招,已然不及,小腿狠狠地被击中,待落地时,已经站立不稳。
原来龙未鸣上次与仓井过招之后,不但照葫芦画瓢的学了这招,更思索出了破解之法。可怜仓井第一招得手,还以为这招厉害无比,龙未鸣难以招架,要仅凭这一招击败龙,感觉那就更风光了。此时他腿上中招,飞起一脚这一招看来无论如何是用不了了。
仓井又惊又怒,大吼一声,施展空手道绝招,再度扑来。可是他的拳法哪里比得上龙未鸣的蛇形拳?数招下来,在龙未鸣凌厉诡谲的攻势下,已然招架不住,不断后退。眼看要败,任他哇哇怪叫,也无法扭转颓势。
宫本宏一见龙未鸣一招失利之后,轻松破去仓井的飞起一脚这招,其实这招看似简单,却是东瀛空手道的厉害招数,资质稍差者还学不会。已是吃惊,又见龙未鸣使用纯熟的蛇形拳打得仓井无还手之力,不禁大大赞赏。
原来二十年前,宫本曾经来到中土挑战中土拳术高手,与龙剑松一战居然败给了他的蛇形拳,回去后冥思苦想,20年后终于觉得武功大进,要来找龙剑松再决雌雄。他却不知道龙剑松在和他比武仅仅数年后,便已被逼身亡,龙剑山庄也随之灰飞烟灭。
此时时隔20年,终于又见到正宗的蛇形拳法,又见龙未鸣的拳法,与当年龙剑松如出一辙,二人必有极深的渊源,通过这小子,必定能找到龙剑松。念及此,不禁大是兴奋。
他见仓井不敌,也不以为意。喝令仓井退下,仓井无奈,只得住手。原田望着他,隐隐发笑,仓井脸色大红。
只听宫本道:“喂,小朋友,龙剑松的,在哪里?”龙未鸣大惊,不料他第一句话居然是问自己的父亲。他答道:“我不认识。”宫本眉色一皱,双目大睁,怒道:“八嘎!你的,不是龙剑松的徒弟,就是龙剑松的儿子!骗我的,统统没好果子吃!”
龙未鸣本来就对这些寻衅找事、拦路打人的东洋人很是气愤,见宫本居然威胁他,便也怒道:“小爷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待怎地?哼,别以为你年纪大,长得高,小爷就怕了你!”宫本怒极反笑。笑罢,道:“好,我的,倒要看看龙剑松的传人,有多大地本事。”言罢望向龙未鸣背负的长剑,接着道:“最好使出灵蛇剑法!否则,很快死啦死啦地。”
龙未鸣数招击败仓井,正对自己拳法信心满满,哪里将宫本放在眼里?只听他喝道“看谁先死啦死啦地”,一招“灵蛇探月”已经攻了过去。宫本微一冷笑,伸手抓去,快如闪电,龙未鸣连忙撤招,却见宫本猛地踏前一步,硬是追上了龙未鸣后撤的招数,往前一拉,龙未鸣扑地便要倒下,还好他反应快速,顺势一个滚地,已然又站立起来。心中早已惊得冷汗直流,想不到这人身形高大,出招却是如此之快。
宫本哈哈一笑,道:“身法不错,拳法地,大大的不行!”龙未鸣那容他这般欺侮自己拳法不行?一招“灵蛇布阵”,稳住身形,要以静制动,看看宫本的招数如何进击。宫本见他取了守势,倒也毫不客气。飞起一脚踢来,正是仓井刚才用的那招,似乎除了声势更为凌厉之外,和仓井用的并无不同。
龙未鸣想“这是你自找的”,蛇拳疾探,便攻向宫本小腿,眼看宫本攻势将竭,退无可退,却见他突然将褪空中横扫,轻松避过龙未鸣的拳招,堪堪便要往龙未鸣脸上踢去,龙未鸣大骇,连忙身形后仰,于间不容发之际躲过此招,还没等他冒出冷汗,宫本左拳疾探,挟势带风,又攻向龙未鸣的胸口。龙未鸣连忙出掌接住,宫本一触即退,龙未鸣手掌却感甚是疼痛。
忽听一人哈哈大笑,道:“东洋拳术,不过如此,若非这小子一招一式都在你掌握之中,又怎会被你打的无还手之力?”宫本吃了一惊,以他的耳力目力,有人在伏在旁边,就算自己与人过招,也不该毫无察觉。他循声望去,只见这人身材瘦削,头发和胡子都是黑白相间,身穿粗布衣服,还打有几个破补丁,正是那老丐。
龙未鸣道:“老伯……”那老丐已伸手止住他,扶着龙未鸣的肩膀道:“孩子,别怕!”他看看宫本,又道:“嘿嘿,形意五门虽然各自自立门户,却还轮不到被外人欺负,何况还是个外国人。”这话却是说给宫本听的。
宫本也笑了起来,不过他的笑声不时“哈哈,嘿嘿,呵呵”等常见的笑,而是一种特殊的笑声,让人搞不清楚是得意还是愤怒。只听他道:“我地,不管什么形意五门,只要找龙剑松的,比武。”(宫本的汉语是半吊子)
老丐道:“龙剑松若在,以他的蛇鹤八步拳法,十招之内,管保打得你回家再也不敢来。”宫本听了,却并不愤怒,只是好奇兼兴奋地道:“蛇鹤八步?什么地功夫?大大地厉害?快叫他来,我的要见识见识!否则,你们都死啦死啦地!”
老丐笑道:“想死啦死啦地,那还不容易?先过我老人家这一关吧,看招!”话毕拳头已经递到宫本腹前,招式凌厉,样子却很是奇怪。宫本不料一个老丐还会武功,却也不敢轻敌。他知道,在中土,越是那些打扮平常的人,越是不能轻视。这次让他猜对了。
二人你来我往,倏忽间数招已过。龙未名和汤姆都长大了眼睛看。特别是汤姆,眼中闪耀着特别的光芒,似乎是看到了极喜爱的东西。龙未鸣又看了几招,越来越可以肯定,老丐的身法、拳法正是猴拳门的功夫,而老丐多半便是那个人。
侯妙空。
这人正是侯妙空,形意五门之中猴拳门的高手。
只见侯妙空身法灵动,一招一式之间,还夹杂着几分诙谐和对对手的戏弄,似乎游刃有余,浑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姿态虽不潇洒美妙,威力却实在是不容小觑。宫本自认为此次入中土,已有足够的信心和龙剑松一战,二十年前他来中原,也就佩服龙剑松的拳法。想不到中途高手众多,今日居然又遇到一个
宫本的拳法凌厉、快速,出招方式又与中土大不相同,侯妙空对付起来也是相当的吃力。东洋拳术讲究一击制胜,没有太多的虚招,因此必须全力应对,稍有疏忽,可能就会被对手重伤。
二人各有所长,堪堪数十招下来,难分胜负。龙、汤二人看的眼花缭乱。龙未鸣将侯妙空的招式与父亲记载的猴拳门武功一相印证,但觉奥妙无穷,而且还有不少父亲留下的书里并无记载。顿时看的津津有味,猴拳门的武功果然非同凡响。而宫本宏一的武功路数也十分令人诧异,自己和宫本过招时,一招一式全被压制,所以无法详细观看和了解宫本宏一的拳法,现在看来,招数精妙之处,更是令他咂舌。以前总认为自己蛇形门的武功是最奥妙无穷的,今天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突然宫本后退一步,道:“阁下,猴拳门地?拳法大大地不错!敢问大名?”原来二十年前他来中土,也听说过形意五门,却不愿相信其他四门也有龙剑松一般的功夫。今日一战,他已经看出,对手是猴拳门的,而且是个高手,不弱于自己的高手。
侯妙空也随即住手,笑道:“过奖过奖!在下就是猴拳门,侯妙空。”只见宫本宏一面色严肃,上前一步,突然躬下身,朝着侯妙空鞠了一躬。侯妙空、龙未名和汤姆都吃了一惊,感到甚是奇怪。只听宫本宏一道:“我地,东瀛武士,宫本宏一。今天见识中土拳法,深感佩服。中土武学,果然博大精深。”
侯妙空见胜负未分,对方已对自己如此恭维,也感觉很是不好意思,连忙回礼,笑道:“东瀛武术,也是大大地厉害啊!”言罢还举起大拇指。
宫本宏一却并无得意之色,道:“今日打搅,请见谅!”言罢,目光又闪现光彩,接着道:“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打败你的!”又朝自己鞠了一躬,转身便要离开。
侯妙空见这东洋人还真是奇怪,刚才仗着武功厉害,咄咄逼人,现在却突然变得彬彬有礼,实在是搞不懂。又见他要走,忙问道:“宫本先生,找龙剑松干什么?”宫本宏一转过头来,道:“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我地,不是只有一个对手,在中国,有很多对手,阁下便是其中之一。我地,很荣幸能有阁下这样的对手。再会!”
侯妙空不禁有些钦佩,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钦佩的究竟是什么。望着宫本宏一渐渐离去,他忍不住喊道:“龙剑松已经死了,你不用再找他了。”
宫本宏一的脚步蓦地缓了下了,变得异常的沉重,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只见他抬头往天边望了一会儿,似乎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带着俩徒弟离开了。仓井田回过头,狠狠地瞪了龙未鸣一眼,汤姆见状,朝他拌了个鬼脸,然后哈哈大笑。
宫本等三人走了。侯妙空蓦地虎下脸来,道:“好小子,丢下老伯不管啦,今儿个要不是老伯我帮你出头,估计就被人揍得差不多了吧。干什么去了?从实招来!”龙未鸣吓了一跳,支吾道:“我们。。。见你喝醉晕倒了。。。去给您买点吃的。”言罢让汤姆把买的糕点递给他。
侯妙空脸色并未好转,又道:“老伯请你们去大酒楼打牙祭,你们倒好,请我住这破庙?”
龙未鸣大叫冤枉,道:“这,这是前辈您说让来这儿的啊!”然后开始叙述当天的情况。原来那天侯妙空喝的酩酊大醉,口不择言,出了酒楼走了一会儿,他执意提出要来关帝庙。还主动在前面引路,龙未鸣无奈,只好扶着他来到这里。侯妙空一边走还一边不断的说,“这里太危险了,庙里安全”,“这里老婆眼线众多,会被她找到的”
侯妙空一听后一句,怒道:“胡说八道!什么老婆?我有说过吗?”龙未鸣见他生气,不敢辩驳,心里却想:你自己明明说了几百遍了。
侯妙空似是不想再提这事,道:“罢了罢了!”说完又细细的打量了龙未鸣一阵,龙未鸣给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忽听侯妙空叹了口气,道:“看你小子体格还不错,怎么功夫练了个半吊子?”然后他又摇头道,“唉,这也不怪你,谁叫你爹那么早就死了,还死的忒憋屈。喂,老伯还不知道你啥名字?”
龙未鸣一时犯难了,这侯妙空神通广大,不但武功好,一眼便看出自己是龙剑松的儿子。可是母亲又要他隐瞒自己是龙剑松的儿子的身份,以免惹来麻烦。
侯妙空见他迟疑不决,迟迟不肯说,大是不耐烦,怒道:“你小子被人打蒙了不成?问你名字也没有?”
龙未鸣不敢迟疑了,道:“晚辈,林……林未鸣。”
侯妙空睁大了眼睛,半晌不说话,忽然“哈哈哈哈”的笑声从他口中传来,道:“你小子怎么这么不老实?你道老伯我老眼昏花啊,天底下会使蛇形门武功的,压根就没姓林的!龙剑松当年自信坦荡,咋就生出你这么个遮遮掩掩的儿子?就看你的武功,再看你的样子,到处都是龙剑松的影子。林未鸣?树林也会鸣吗?”
侯妙空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多,直把自己驳的体无完肤,不得不低头默认了。心里又怪母亲,让自己编个谎话,似乎也太容易被人识破了。
侯妙空见他无言以对,心里很是得意,道:“那么,你就是叫龙未鸣了?”
龙未鸣道:“前辈真是慧眼,晚辈正是龙未鸣。家母为防不必要的麻烦,才让晚辈这么说的。”
侯妙空道:“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你爹当初的所作所为,虽说不怎么对,却也算不得什么大的罪行。再说,他做过的事,跟你何干?妇道人家,就会给人出馊主意!”
龙未鸣却不以为然,心里并不服气,最后一句更令他有点生气,要知道从小到大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母亲在她心中的地位,可是无比的崇高。但眼见这前辈脾气不好,也就不敢违逆。
龙未名忽地想起昨天的事,便问道,“那前辈说的您的工钱什么的,要给儿子娶媳妇……”最后三个字当然声音很小,唯恐他又没来由的生气,喝酒,那可麻烦了。
这次听到龙未鸣说娶媳妇,侯妙空没有生气,似乎没有注意到,反而哈哈大笑,道:“我不是给你说过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见龙未鸣依然是疑惑不解的样子,怒道:“你小子怎么就那么笨呢,学的功夫都是白学了吗?”说罢一五一十的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天那偷儿一撞他,他反应何其敏捷,立时便感觉出那偷儿出手摸他银子,却活该这小偷倒霉,以侯妙空的手段,对付个小偷还不轻而易举?他随便一下便挡了那偷儿的手,接着以更快速的手段摸那偷儿身上的银两,只一瞬间便知道那偷儿身上有两锭银子,九个铜钱,还有个玉手镯。此等不义之财,不取白不取。自己给大伙说的分毫不差,大伙自然认为是那偷儿偷得他的东西。(他焉敢说是在别处偷得?)
侯妙空说的津津有味,十分得意。
二人说话时,汤姆却在不断地催促龙未鸣什么。原来汤姆观看刚才侯妙空和宫本宏一的比武,对侯妙空的拳法很是喜欢,又听龙未名说,这边是猴形拳,汤姆更是兴奋不已,他跟了龙未鸣这么段时间,蛇形拳学来学去就会几招,要命的是,根本不会用,只会摆架子。而且,他感觉这种拳法太难练,而且自己也不大喜欢。二人第一次见面之时,龙未鸣就差点把他当成了猴子,而汤姆和猴子确有几分相像,龙未鸣总说他适合练猴拳门的武功,但是自己又不会,常常苦恼不已。
今天终于遇到了大行家。汤姆怎么能错过?
侯妙空见汤姆在龙未鸣哪里磨磨唧唧的,瞒着自己不知道说些什么,还不时地看自己一下。在他看来,分明是对自己不安好心。他本来就对这洋人的模样有点厌恶,遇到龙未鸣后就没怎么给他好脸色。是以汤姆一直都比较怕他,今天又见识了他这么厉害的功夫,敬畏之心就更重了。这老头脾气阴晴不定,万一没事发火,拿自己修理一顿,那可万万吃不消。所以他不敢亲自说出来,执意要龙未鸣帮他开口
侯妙空不耐烦起来,朝汤姆喝道,“喂,小洋鬼子,嘟囔什么呢?”汤姆一急,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道:“我……我想……”龙未鸣接着道:“前辈,哦不,老伯,我这个徒弟见老伯您功夫这么厉害,三招两式就打跑了东洋鬼子,想……想跟您学功夫。”说完这些,连他自己都感觉有点脸红。
侯妙空大感意外,半晌方道:“这,这怎么成?你是他师父,我也做了他师父,这不乱套了吗?不行不行!”汤姆一听,急了,忙道:“前辈,老伯,我真的很想跟您学功夫,您是我见过的拳法最厉害的人。”(这话却不是刻意的吹捧)(汤姆的汉语虽有外国人的口音,却比宫本宏一强了不少)
侯妙空虽感汤姆的话很是受用,却还是不敢答应,和龙未鸣一样,他也不想收个长的怪模怪样的洋人做徒弟,整天跟着自己走来走去,说出去或者让人看到,岂不让人笑话?便道:“猴形拳很难练的,要吃很多苦的!比如,比如.……”他想来想去,居然想不出怎么比如才能让汤姆知难而退。最后只好憋出一句:“总之,那是相当的难练的!”
汤姆立即回答:“我不怕任何困难!”口气坚定,目光更是坚定不移,看那样子是咬定侯妙空不放松了。
侯妙空大叹晦气,对于一片赤诚的人,自己向来就不知道怎么拒绝。而且就算要拒绝人家,也要给个靠谱的理由,可现在自己脑筋不开窍了,硬是想不出个理由。刚才还在为把龙未鸣说的无言以对自鸣得意,想不到这么快就报应来了。
万般无奈之下,侯妙空只得道:“教你功夫可以,但要约法三章。”
汤姆见他同意了,大喜之下,哪还管他约什么法什么三章的。道:“都听师父的!”龙未鸣一边笑道:这小子还真机灵。改口改的真快。
侯妙空却沉下脸去,道:“这第一条,就是不许叫我师父!”汤姆吃了一惊,以自己这么多年对中国的了解,跟人家学功夫,是一定要拜师的。是以龙未鸣虽比他小,他也要拜师。侯妙空的做法虽令他大惑不解,却也不敢说什么。
侯妙空清了下嗓子,道:“第二,不许说自己是猴拳门的弟子;第三,不准天天缠着我;第四……”
汤姆见他越说越不靠谱,第二条还勉强可以,第三条就要命了,不跟着他,怎么学功夫?而他居然还有第四,搞不好再出来个第五第六,侯妙空的承诺估计就白搭了。他只得小声道:“您不是说约法三章吗,怎么会有第四?”
侯妙空瞪了他一眼,道:“你一个外国人比我还懂?约法三章之“三”不一定非得是三,只是叫三听起来顺口而已,是中国人的传统习惯。比如说“三岁小孩”,难道只有三岁才是小孩?两岁就不是?四岁就不是?“
汤姆哪搞得懂这样的长篇大论,一时无言以对。侯妙空见他不说话了,接着道:“第四,自己学不好了不许怪我;第五,嗯……”想了一会儿,又道:“第五第六的,以后我想起来再说吧!总之,你都得听,否则就不能跟我学功夫。”
汤姆听他第四也不怎么为难,第五第六也没说,大是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这难以捉摸的新师父会想方设法刁难自己,却想不到这人还真对自己不错。心里不禁暖暖的。却不知那边侯妙空苦恼透了,他不是不想刁难,而是想不出什么刁难法儿来。此时,他不禁想起自己的老朋友,唉,那和尚一肚子整人的坏水儿,若是在这儿的话,肯定能给自己出好主意。整的这洋人不敢再跟自己学功夫。他倒不是怕人家学了自己的功夫,挟技自珍,而是怕麻烦而已。看来只好等见了老朋友,让他再给自己出点子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很是想念自己的这位老朋友,身为悬空寺的和尚,虽然也是整天吃斋念佛,跟他在一起,却一点儿也不烦闷,而且还相当的有趣。真不知道他现在云游到哪儿去了。
侯妙空正思量着,忽听远处依稀传来口号声,“红灯照,照红灯,杀完毛子灭满清……”只见他脸色大变,急急对龙、汤二人到:“别给人说见过我,咱们明儿见。”也不等二人答话,倏地窜进林子,只一眨眼功夫,便不见人影了。身法之快,令人惊叹。
汤姆见状大急,连忙跟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