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洛维坦外围轨道—扎维星系,标准历487年2月14日,19:47.
联邦陆军的弗兰克.邓恩上尉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闭目养神,看上去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而跟他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他麾下的步兵们则显出截然不同的烦躁和不安.
"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几乎人人都在问这个问题,但是谁都没有答案.
根据最高统帅部一周前发布的命令,原本分散驻防于扎维星系附近的第247兵团全部登上运输船,向特洛维坦集中.到目前为止,满载士兵,装备和物资从各地赶来的运输船大部分都已经在特洛维坦外围轨道上的预定宙域集结起来.
但是,尽管在这里集结已经超过了两天,仍没有任何一艘运输船接近特洛维坦行星轨道,更别说是试图登陆了.原因则是缺乏足够的护航舰只.
在大大小小数百艘运输船组成的船队一边,负责护航的居然只有来自第81独立机动舰队的寥寥10艘舰船而已.而相对的,在特洛维坦轨道上能够确认到的帝国军舰船已经超过了2700艘.这种极其不成比例的数字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般挡在联邦军面前.
第81独立机动舰队是在2月13日赶到集结区为运输船队提供护卫的,不过陆军并没有因为有了这10艘舰只护航而增加多少安全感.在靠近敌军大舰队而且几乎全无防御的情况下,陆军士兵们对宇宙空间的不安感发酵膨胀到了极限.
邓恩并没有这种不安感,这或许与他的家庭环境有关.邓恩的母亲是宇宙航道管理局的一名中层官员,从他还小的时候开始,母亲就经常带他乘坐宇宙船来往于星系之间,这使他相对于许多没上过几次宇宙的部下而言更适应在船里的"感觉",而不是像有些士兵那样把运输船称为"铁棺材".
邓恩睁开双眼,他突然想起按照某个古老的习俗,2月14日这天被称做"情人节".
可惜的是,自己刚刚跟女朋友分手了...先是跟女朋友分手,之后孤零零的在这条一个女人都没有的运输船上等待着自己第一次指挥部队实战的机会到来…这个"情人节"还真是讽刺.
在略微考虑了一下之后,邓恩决定到无重力区域去找个睡袋睡一觉,打发这种无聊时间的最好办法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而自己才刚吃过晚饭.
与此同时,第81独立机动舰队指挥官林白上校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浏览个人电脑,一边喝着咖啡.
她已经在周边宙域部署了一条由各种传感器组成的警戒线,包括整个运输船队在内的所有舰只都保持着严格的通讯静默,为了避免对方利用干扰源反探,所有电子战系统也全部处于未启动的状态.
至少在短期内,这里还算安全;第六舰队正在全速赶来,但是他们到底还要多久才能赶到?如果在第六舰队到来之前被敌军发现怎么办?
这样空等着实在不符合我的作风,或许可以采取一些积极的办法…
林白将喝完的咖啡杯轻轻放在桌上,她略微停顿了一会,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之后她接通了与舰桥的通讯.
"沈林少校,让各舰在半小时内做好出击准备."
"长官?"虽说对林白各种突如其来的命令已经有些见怪不怪,对于这个命令沈林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们的任务不是为运输船队提供护卫么?"
"留在这里毫无意义,一旦被敌军发现,我们的实力是不足以保护运输船队的,与其待着不动祈祷敌军不要注意这一区域,还不如主动出击,把敌军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去.而且如果我们舰队突然销声匿迹的话,敌军也会觉得异常的."
林白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显得冷冰冰的,但听在沈林耳里却并没有过去那么刺耳了.他知道林白的判断是对的…她的判断一直是对的.
"是,长官."
萨尔马勒—特洛维坦,标准历487年2月14日,21:42.
在从哨位上被替下后,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后,李斯特上尉开始巡视小镇周边区域的己方阵地,自从移防到此地之后,每隔24小时他就要进行一次这样的巡视.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正常.周围没有敌军出没的迹象.
李斯特把步枪扛在背上,随意的沿着建筑物之间的小路走着.在转角处停下来看了看路,之后继续前进,走进了一座被A排设为观察点的三层建筑物.
守在一层的两名士兵正靠在墙上休息,看见李斯特进来,他们并不觉得惊讶—装甲服带有的敌我识别装置在距离这里还有好一段路的时候就已经通告了他的到来.
两名士兵随意的敬了个礼,没有站起身来,这看起来似乎有对长官不敬之嫌.但李斯特只是随意回了个礼,并没有说什么.
在前线,不仅内务卫生与礼仪礼节的纪律失效,就连命令也可以置之不理,因为在有死亡危险的地方没有监督.
李斯特径直走上楼梯,在顶层应该有一名哨兵.他来这就是为了确认哨兵工作的情况,现在连里人手缺乏,哨位也减到不能再少的程度,如果有一个哨兵偷懒,那简直就像是把全连的后背摆在对手面前一样.
一个前线步兵连的成员要待在前线,尽心尽责,他的动机必须是内在的.战友情谊是迄今最强有力的动因—从积极意义来看,就是不希望自己的伙伴倒下;从消极的层面来看,就是在自己最热爱和最尊敬的人面前不能表现成一个懦夫.纪律做不到这一点,因为纪律依赖于惩罚,而军队所能给一个战士的惩罚莫过于派他上前线了.
李斯特有相当的把握:这些士兵尽心尽责的动机既不是因为不希望自己倒下,或是不在自己的面前"表现成一个懦夫".自己远远没有获得部下们的热爱和尊敬,在他们中的多数看来,威廉.李斯特上尉不过是一个成天到处打报告,没事找事,动辄给士兵增加工作量的小年轻.这个22岁的年轻人根本不明白怎样带好一群步兵.他有些文雅的作风和性格与这群粗野的步兵完全格格不入.在他们看来,比起李斯特,A排排长科瓦贝拉.博松中尉倒更适合做这个步兵连的头.
李斯特走进顶层,他看见一名步兵正趴在一个没了窗板的自动窗窗口,步枪搭在窗沿里,面部朝下,像是睡着了.
就算是对自己不尊重也算了,居然在哨位上睡觉?而且自己过来的时候敌我识别系统好歹也会有反应吧!
李斯特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拽住那个哨兵,把他往地上一掀.哨兵应声倒在地上,但是全无醒来的迹象,李斯特有些疑惑的将目光投向哨兵的面部,透明面罩侧面的一个破洞进入他的视线.
狙击手!
李斯特迅速趴下,一发子弹呼啸着从他的上方飞过.
"这里是李斯特上尉,从3号哨站呼叫,遭遇敌袭!"没有丝毫犹豫,李斯特打开短距回路,朝话筒大声吼道,一面操作着热感仪,试图判定来袭敌军的数量和方位.
热感仪里出现了一大片人影,他们进入传感器有效范围已经好几百米了,从这个速度看来,哨兵被狙击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不然对方已经摸进镇里了.
从东边和南边过来的,目前能确认的…大概有一百多人,都是步兵.
李斯特在地上匍匐前进,在狙击手的威胁下,自己没办法从三楼射击,只能先到一楼去会合其他人,再转移阵地.他钻进楼梯间,然后站起身小跑到一楼.那两名李斯特进来时还在休息的步兵已经找好了射击位置,他们神情紧张,小心翼翼的探出枪口.
屋外已经是枪声大作.李斯特找好射击位置,然后向两人下令."在这里坚持5分钟,然后转移到西侧的预设防御阵地去!"
两名步兵做了个表示"收到"的手势,之后转过头去开始射击.
李斯特瞄准视线内出现的第一个步兵—事实上他看见的只是面罩上显示的一个热感图像罢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按照射击训练时教官反复强调的原则慢慢扣下扳机.
那个人形图像翻倒在地上,跟模拟训练时一模一样,就像被击倒的并不是真人,而是一段模拟数据一般.一开始的时候新兵们往往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夺走了另一个人的生命.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会哭泣,恐惧,感到恶心.不过他们很快就会习惯了,习惯于自相残杀.
李斯特现在还顾不得考虑这些,他冷静的瞄准射击,每几次射击后转移射击点,避免被狙击手盯上.
自行火炮射击的声音加入了这场各种武器的大合唱,炮弹落在镇里发出巨响,砾石飞溅.
第59812步兵连现在还能使用的自行火炮只剩下了两门,李斯特把它们部署在镇子中部的一座较宽敞的建筑物里,从那里能够掩护到小镇周围的各个阵地.他留下麦达少尉负责这个实力单薄的"炮兵阵地".
李斯特并没有试图联系少尉,因为现在自己根本无从把握整体情况,与其冒冒失失下命令,还不如交给麦达自由发挥的好.
希望麦达能干好他的工作…李斯特默默祈祷,之后转向另一个射击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