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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萧恒

涛涛水声回荡天地间。

参天古木,花草掩映,百鸟低徊,江水忽遇断崖,飞泻而下,恰似一巨大银练,高挂于峡谷之上。

轰隆隆……

声若巨雷,数里可闻。

瀑布下水气蒸腾,上接云汉,是一方滚滚冒着雪白色水沫的水潭,其中浮着许多顽石,黑黝黝探出水面,宛如巨鳖一般。

滚滚洪流,天地之势震魂摄魄,然而此时却有一个渺小的黑影伏在巨鳖上,四肢撑在顽石上,任凭脊背扛着百丈银川,巍然不动。

“吼……”

陡然一声虎啸龙吟,黑影一跃而起,“啪”地击穿瀑布,落到另一块顽石上,撕咬扑打,形若疯虎。

黑影立起,曲着颈背,四肢舒展,双手十指弯成勾爪。

“砰砰砰砰……”

拳风激荡,伴随着一声声咆哮,水花四溅。

腰胯如一,拳脚如风,仿虎之形,取虎之技。

倏忽,黑影站直了身子,停住了手脚动作。这才可以看清,他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消瘦,一身破烂的青衣,脖子上挂着一面手掌大小的青铜镜,浑身水淋淋。

少年双目紧闭,脸色肃穆,只是许多淤青的伤痕,显得又有些狰狞。

“黑虎通力拳,最初修炼是仿虎形,模仿猛虎的一举一动!然后是取虎技,做出猛虎的种种动作!到最后是学虎性,化身猛虎!我修炼半年,现在性子越来越残暴,已经与野兽无异……但是,我萧恒总不能一辈子被妖魔奴役吧。”

少年,萧恒苦笑一声,盘膝在石上坐下。

“别的妖怪都是由野兽修炼成妖,然后再修炼变化为人,然而我堂堂万物之灵长,一个人类,反而学起野兽……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身处一众妖魔之中,真是朝不保夕。我就这一个修炼功法,想要强大,只能修炼这个。”

以人身修炼妖怪功法,最后修炼成小妖!

萧恒很无奈,他是一个贼,一个神偷大盗,然而,他原本却不是这个世界的。

刚从学校毕业那一会时,萧恒也是满腔热忱地要干一番事业,然而很快,无情的现实就让他认识到,自己其实算个屁。

没有金钱,没有后台关系,就算是学历,萧恒也只是个二流学校的毕业生,许多一流学校毕业生都找不到工作,像自己这种人,不饿死都不错了。

在一个垃圾企业混了两年日子后,萧恒意识到,想要买房子娶媳妇过日子,自己这点薪金根本办不到,恰好一件事的打击,令萧恒做了贼。

其实走上这条不归路时,萧恒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他在做贼这方面有着异乎寻常的天赋,五年时间,五年时间萧恒就凭着高超的手艺成了国际神偷。

然而,正当萧恒感叹时来运转造英雄,却因为秉着贼不走空的原则,他顺手将一个古洞石壁上的青铜镜抠了下来,揣进了兜里,结果迎来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醒来时,身边多了一群奇形怪状的妖怪,自称是白骨洞大先锋。而萧恒自己也换了个身体,脑海里破碎的记忆告诉他,自己是个山野中的小道士,从小跟着师父在一个名唤“清风”的破道观里修行。

后来清风观被暴雨淋塌,老道士两腿一伸去见三清了,而小道士被过路的白骨夫人俘虏到妖怪窝里。

白骨洞人丁单薄,上上下下只有十多个挂山的妖怪,白骨夫人看小道士似乎懂点法术,就没把他当人看,而是把他收编为手下小喽啰。

醒过来的萧恒用十多天时间弄明白一件事,自己穿越了,现在所处的环境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世界,现在这个世界芸芸众生除了凡人外,有神仙还有妖魔。

神仙是什么样子萧恒没见到,但是白骨洞就是一群妖魔。洞主白骨夫人,掌管三百里白骨岭地界,手下十几个凶妖恶魔没一个好惹的,厮杀吃人那是常有的事儿。

作为唯一一个人类,萧恒的日子并不好过,特别是搞清楚了小道士留下的记忆后,萧恒差点找个墙一头撞死。因为那个小道士并不会法术,其实小道士和老道士学的都是投机倒把、弄虚作假的手艺,按照萧恒的理解就是神棍。

……

“萧恒啊萧恒,你一定是作孽太多了,才被老天惩罚到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西牛贺州白骨岭,白骨洞主白骨夫人……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啊?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萧恒解开破烂的衣服,里面贴身藏了一张兽皮。

兽皮大约一尺见方,上面写着一行行碳墨小字,不怕水浸。

“妖分三重,一重小妖,二重变化,三重神通!小妖之境,力巨神勇,撕虎裂豹不在话下!变化之境,化成人形,妖法千变万化!神通之境,呼风唤雨,推山填海,神通广大无所无能!”

静坐了片刻,细细琢磨着兽皮上记载的修炼功法,半个时辰后,萧恒又开始在石上做出一个个动作,猛虎下山、饿虎扑食、卧虎献爪……

同时一股炙热的气息缓缓流过筋骨肌肉,散入四骸……

“我以人身修炼这妖怪的功法,也并非没有效果,现在我的筋骨肌肉少说有百元之力,虽然比不起那些小妖,但也比当初不满十元的缚鸡之力多了十倍,开千斤巨弓都不是难事,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天地之数,以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身体之数,以举十二斤九两六钱力量为一元。

寻常成年人都有十元力气,萧恒这具身体原本体瘦羸弱,原本连十元之力都没有,但自从萧恒偷到黑虎通力拳这妖怪的修炼功法,半年勤加修炼,仿虎形取虎技,又以种种极限之法锻炼,生出来了妖力淬炼肉体,现在已经有了百元之力。

“无论如何,我都要生存下去,就算是修炼妖术,做妖怪!终有一天,我也要做那妖中之王!睥睨天下,独霸一方!”

……

萧恒在白骨洞做喽啰,要干的事情就是巡山。

白骨岭方圆三百里地界,地广人稀少有人烟,巡山是又苦又累的活,视察四方探听消息,还要与其他领地的妖魔交涉,碰到危险的几率最大,而且几乎一整天都要不停地走路,根本没时间修炼。

所以巡山是小妖们最不愿意接的差事,本来是一天一换岗的巡山,自从萧恒来到了白骨洞后,这件差事就彻底交给了他了,这倒不是白骨夫人信任,而是洞中最脏最累的活都是萧恒一肩挑的。

弱肉强食,强者尊弱者鄙!

“天快黑了,是回去的时候了,今天怎么糊弄那老妖婆?”看了一眼天色,萧恒暗中寻思着,喃喃道:“不能再说没啥发现,就随便编个故事诓骗她一下。”

自从得到了黑虎通力拳,萧恒都是躲在无人处修炼妖术,锻炼肉体,巡山这码子事早丢到九霄云外了,每日回洞禀报白骨夫人时,就随便编个故事哄骗过去。

好在白骨夫人法力通天,威名赫赫,周遭也没有哪路妖魔敢踩过界,这才一直相安无事。

群山峭崖,白骨洞就在其中一个半崖间,云遮雾绕。

白骨洞中满地骨骸,有人骨,有兽骨,三两个骷髅头还被摞在一起,摆成奇怪的样子。里面照明用的不是什么火把灯烛,而是将累累白骨敲成骨粉,当做灯油点燃,发出绿莹莹的鬼火磷光。

洞中虽然阴森恐怖,但萧恒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径直往后洞走去,一边走,一边琢磨等会该用什么神态表情。

内洞是洞主白骨夫人的居所,点着一盏骷髅灯,满室森然。

一层层雪白色帷帐,中间是骨片打磨堆出来的床榻。帷帐虽然有几层,但是每层都很薄,抬起头就能看到一个玉白的美人卧在骨床上,身上披着锦绣丝被。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白骨夫人,但是萧恒还是忍不住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

白骨夫人身姿苗条妩媚,一双美眸勾魂摄魄一般,似乎能够穿破帷帐。

萧恒先吞了口口水,再打了个寒颤,这白骨夫人虽然美貌多娇,宛若天仙,奈何白骨洞中谁都知道,这个红粉骷髅的真身是一堆枯骨。

“嗯?你说你一睡醒,那两个奇怪的道士就不见了?”听完萧恒的汇报,白骨夫人用手支起头。

萧恒深吸了一口气,恭顺地回道:“是的,夫人。”白骨洞主不喜欢别人叫她“洞主”,反而喜欢让人称呼她“夫人”。

至于什么“道士”云云,却是萧恒随口编的一个谎话。

“六只手四条腿……这是什么神通,难道是五庄观的法术?不过……只要不是来找我白骨岭麻烦的,尽可以不管他们。”

“是,夫人!”萧恒又答应一声,随口问了一句:“夫人,五庄观是什么东西?”

“五庄观,五庄观在我白骨岭之东七百里外的万寿山中,里面住着一群地仙……哼,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白骨夫人声音一冷。

“夫人饶命,小的惹夫人生气,夫人饶命!”萧恒叩头如捣蒜。

妖性最无常,白骨夫人喜怒变化没人能琢磨的透,萧恒总结出来的经验就是,绝对不违逆她的话,发现发怒立即讨饶。

“滚下去吧!”白骨夫人喝了一声,手掌一甩。

萧恒顿时觉得全身一紧,紧接着一股巨力凌空袭来。

“这是什么法术,隔空摄拿……白骨夫人,果然是神通广大。”萧恒距离白骨夫人有几丈远,但是白骨夫人只是挥挥手,驱苍蝇一样,就能让萧恒如受重击。

砰!

萧恒被这一击甩飞起来,然后又落到地面,浑身疼痛欲裂。

“谢夫人饶命!”

萧恒从地上爬起来,忍着剧痛喘息道。白骨洞地上一层骨骸,大多都是年久即将腐朽,一砸之下顿时碎成骨头渣子,所以落到地面伤害并不大。

“去通知赖皮虎,明日巡山让他去,你从今晚开始服侍我。”

萧恒一愣,又急忙佯装欢喜地答应下来,心中却叫苦不迭:这老妖婆我躲都躲不及,刚刚才发完怒,现在又要我近身服侍,这下糟了。

……

“吼!你说什么!要我去巡山!”

白骨洞曲曲折折,有许多岔口小洞,里面都是小妖的修炼居住地。此刻,一个体型壮硕的魁梧蛮汉揪住了萧恒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虎头人身,身上没有穿戴多少披挂,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头脸是个斑斓的老虎头。

虎头妖一手提着萧恒,口中狞笑道:“小子,你敢让虎大爷去巡山,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萧恒被他口中喷吐的臭气熏得直欲呕吐,但又不得不忍住,这虎妖不仅有一身蛮力,而且论起妖法神通也是洞中第二,生性残暴,最喜生食人肉,说起白骨洞妖魔对萧恒性命的威胁,这虎妖比起白骨夫人还要大。

“虎大王,不关我的事啊,是夫人的命令。”萧恒勉强笑道,同时在腹中大骂:“白眼虫,我就不信你敢违逆夫人的命令。老子好歹也是神偷大盗,就算打不赢你,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裤衩扒光。再忍耐两天,等小爷修炼成小妖,定然剥了你的虎皮,剁了你的虎鞭。”

萧恒修炼的黑虎通力拳就是从这虎妖身上偷来的,这虎妖全身只有头脸没有变化成人形,一身修为接近变化之境,力大无穷。

寻常猛虎都有百元之力,更别说修成妖术的虎妖。

“吼!夫人的命令吗?很好,小子,等虎大爷明天巡山回来拿你填饥!”

这样的威胁萧恒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以前还有些用,但听多了难免会厌烦,再加上萧恒现在也修炼成了半个小妖,虽然拼斗不能取胜,但是也不惧怕着虎妖。

不过,萧恒两世为人,身处下层,还是懂得隐忍的,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萧恒表面上还是温顺的模样:“多谢虎大王饶命,小子现在就回去把自己洗剥干净……不过,豹大王昨天已经约定了今晚吃我,估计您下手有些晚了,要不,我和他商量一下,给您留下一条大腿?”

“吼!滚吧!”

虎妖扯起萧恒,一把将他扔出了自己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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