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阁外,宇文宵带着太子领着带来的三千骑兵朝京城西北边的营地归去。此时已经是月上枝头,清秋月明,而月华如水,把京郊映得透亮。
宇文宵骑在马上抬头望去,只见月明星稀。
然而明月并不完整,被蛀去一小边的模样。
宇文宵转头便朝身旁的南宫知过问道:“知过,中秋节是否快到了?”
南宫知过心中奇怪,答道:“将军难道已经忘了么,今天已经是八月十七。两日前的中秋佳节我们正日夜兼程,是露宿在黄河边上渡过的。”
宇文宵心中一沉,原来自己忙于军中繁琐事务,庙算筹谋。早已忘记了日期,而自己答应她共同渡过中秋良辰的诺言,也没法实现了。
他心中一叹,当下虽然救得太子,但是瑞亲王向来老辣,对上这样的对手,自己完全没有必胜的把握。自古以来,江湖朝野,又有多少强者权贵为了一己私欲杀伐天下,伏尸百里。而在这个多事之秋,争斗一起,又有多少人还能看见下一轮的圆月呢?
宇文宵转头南顾京城。
只见,明月残边,孤城!
南宫知过心思何等机敏,瞧出宇文宵意志有些消沉,便出言道:“将军看这月下京城,虽没有常日的繁华鲜丽,却有一份独出的静谧幽深之美,知过希望将军把这份平静美丽维持下去!”
他语出激励,是让宇文宵明白,如今天下时局安危已完全系于他身上,鼓励他奋力一搏,荡清反贼,平定内乱。
宇文宵听得明白,心中感激。
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军护卫楼缓也说道:“我等定当同将军在下一轮明月来临之时,在京师邀月楼中对饮!”
接着楼缓语气一顿,接着说道,
“瑞亲王一向诡计多端,我总觉得他今日行事多有诡异之处……”
楼缓虽然是个外貌粗犷的汉子,但是众人皆知他向来心思细密,此番出言,定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不同之处。
宇文宵追问道:“缓,但说无妨!”
楼缓答道:“此等场合,瑞亲王手下第一干将军师顿弱不在已属怪异。而瑞亲王今日又如此轻松就放我们与太子离去更让人诧异,而更让我惊诧的却是那!”
言罢,楼缓伸手朝西北方指去。
众人朝他手指的方向远远望去,只见己方西北阵营灯火通明,把苍穹都映得有些微微发红。
宇文宵众人心中俱是一惊,要是军中亮起此等灯火阵势,定是在举行全军大会。而他们四人乃是全军统帅,统帅都已外出,又何来全军大会?而且宇文宵早已下令今夜全军休整!
南宫知过心思机敏,经楼缓的点拨,已完全想通事情缘由,大叫道:“不好,亲王第一谋士顿弱,就在我们军中!”
而电光火石间,诸多头绪在宇文宵心中闪过,只听他大喝道,
“老匹夫奸诈!”
言罢,朝马背上一拍,他坐下之马“白驹”神骏,似明白主人心意一般,瞬间已奔出仗余,朝西北方的军营中疾奔而去。
既然不愿意看见天下动乱,生灵涂炭。
既然不愿意看见百姓流离,饿殍遍野。
既然不愿意看见至爱分离,弟兄肝脑。
那这件事,就由我来做吧。
拔剑!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剑挽狂澜!
南宫知过年纪轻轻便名满天下,被称为“帐中一智”。而其实“帐中一智”只是江湖朝野中流传很广的一句话的后半句。
而那句话的全文是:“阁中一谋,帐中一智”
这前一句的“阁中一谋”指的正是被称为瑞亲王军师的顿弱。“阁中一谋”已闻名天下二十年,而“帐中一智”只不过是近几年来对前一句的对仗。
顿弱右手握着黄色细绢制成的“圣旨”,站立在征西大军军营中心的点将台上。他用圣旨之名召集了宇文宵统领的三军,宣读了“圣旨”。
现在,他又用磁性沉穏让人感觉十分亲切的声音对三军将士大声说道:“宇文宵等人蒙蔽圣上,公然造反,希望众将士同我一起清君之侧,诛杀宇文反贼!”
顿弱身着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袍,身体魁梧,外貌端正,声音沉稳,一见之下便让人产生亲切可靠之感。单从外表看来,他完全不似一个城府心机很深的谋略之人。
然而这样亲切可靠的外表下,究竟深藏着怎样的谋略杀伐。他用圣旨之名召集宇文宵三军,正是要进行哗变。
用太子作为诱饵,然后调虎离山,在宇文宵大军军中群龙无首时,假借圣旨,伺机哗变。
他要用一张假圣旨,一口三寸不烂之舌,毁掉十万雄兵!
但是宇文宵向来治军严谨,顿弱这一说之下,三军任然鸦雀无声。
但是顿弱又怎会放过如此良机,接着对三军将士说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们都是圣上的子民,你们虽受宇文宵统领,但是宇文宵如今已是反贼!逆天而行,人人得而诛之!”
接着,他把手中圣旨高举过顶,高声喊道,
“清君侧,诛反贼!”
顿弱这等聪颖之人,早已把人心掌握到了极致,他搬出皇上天下之名,正是要动摇宇文宵三军对宇文宵直属的服从心理,打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心理防线。
而且他在宇文三军中安排了内应,只要他一喊出哗变,内应们便会响应。哗变之事,一人哗而十人哗,十人哗而百人哗,百人哗而千人哗,千人哗而军心变,军心变之,则百万大军瓦解也只是瞬息。
“清军侧,诛反贼!”之声开始还在三军之中稀稀落落而起,但在顿弱安排内应士兵的鼓动操纵之下,哗变之声渐起,军中的变乱之势渐成。
军势如水,如今堤坝已被掘开裂纹,只要稍加引导破坏,不受限制洪流将奔流而出,淹毁一切!
混乱的军中,只有站在点将台中央的顿弱在冷静的注视着这一切,他沉稳平静的眼中,闪现而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得意之色。
十万西征军又如何?天下无敌的黑虎骑又如何?在我谋略之前,都如土鸡瓦狗,三岁孩童。我顿弱一人,便抵千军万马,可使十万之军瓦解,天下崩析。
千钧一发
真是千军一发啊!
他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习武技,练就的不但是身体的敏捷和健硕,也练就眼力和耳力之强。真正的高手,能在轰鸣的落瀑之声中分辨大小钱币落地之声的不同。能在闹市人声鼎沸之时,听音辨别出游鱼飞鸟之方位。
而此时的顿弱,穿过乱军哗变之声,听见东南方二里外传来一匹马的疾驰之声。之所以会注意到这匹马的蹄声,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急速的奔驰。
一里半……这匹马脚力如此之强,似是不顾一切的朝自己所在的军中驰来。
一里……速率如此之快,似是点尘而飞一般。
半里……顿弱心中已明白来之何人,如此神骏之马,只能是一年前大宛国进贡给皇上的大宛国宝“白驹”。
而这匹马,如今已被赏赐给了——宇文宵!
辕门外,只听一人大喝道,
“谁人敢哗变?!”
大喝之人正是疾驰而来的宇文宵。
他这一声用内力发出,声音极大,三军均可闻。
宇文宵并不停马,继续朝点兵台方向前进,抽出腰中沉云剑,“嗖”的一声,便把一名带头哗变的士兵头颅斩下。
宇文宵马速极快,离顿弱所在点兵台十仗有余时,他突然重心一沉,紧贴马背。八仗之时,他突然手脚并用从马背上弹射而出,如猛兽一般敏捷出击。
按理说就算再怎么高超的身法腾挪之术,也无法凭空飞越八仗之距,但是宇文宵凭借坐下骏马飞驰贯冲之力,硬生借力飞出。他的目的很简单,希望借这一招之威势,能重伤或斩杀顿弱,然后压服全军,阻止哗变。
飞跃的前四仗,宇文宵如飞仙般飘然而升。飞跃的后四仗,宇文宵聚势落下,宛如一颗疾驰的流星砸向站在点将台中的顿弱。
瑞亲王“门下三卿”中,只有“阁中一智”顿弱不以武技闻名天下。似乎他只要动动脑筋就可以解决一切事情,所以他的武技也是最为神秘和无人所知的,有人说他身怀绝技,也有人说他只是不通武技的一介书生。
这一击,他是否能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