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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面。”说话的是小铜铃,她手里举着一支松油火把。天已经完全黑了,旺叔顺着火把指向的方向望去,隐约可见几点火光,是乌蛮人的篝火。车上的十几个人已经可以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不过那种可以醺蒙一只黑熊的云香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大剂量了,因此他们还是直挺挺地堆在马车上,只能靠偶尔发出虚弱的呻吟声来表明他们还活着。
马车一进了寨子,很快就被好奇的乌蛮人团团围住,他们用乌蛮话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祁山想大概是在议论他们是死是活吧。旺叔对小铜铃道:“我先去瞧瞧舜老哥。”一边分开人群要走出去,就见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子挤进人群,又惊又喜地喊了声“阿叔!”旺叔借着篝火的亮光仔细看了看,立刻慈祥地笑了:“阿月!”接着后面又是一阵骚动,围观的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一位皮肤黝黑的老者在乌蛮人的簇拥下颤颤巍巍地走近。“老弟!”只两个字,却好像饱含了人世酸甜苦辣。若不是祁山的泪腺麻痹了,现在大概也会掉几滴泪吧。旺叔似乎也有几分激动:“舜老哥!一晃十三年,别来无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用乌蛮话交谈起来,在场的乌蛮人无不动容,有的已在默默地用袖子抹眼泪了。祁山也很想哭,他很想知道他还要被压多久。车上的人全都因为被遗忘而着急不已,依依呀呀地努力发着声,凑在一起就有点像哑巴的合唱。这怪调终于引起了舜老爹的注意,他惊讶地望向旺叔背后,旺叔这才想起来还有一车的人呢,连忙向舜老爹说了前因后果。舜老爹听后哈哈大笑,走到马车前道:“小伙子们,莫着急,过一晚上药性就退了。”一边又叫了几个乌蛮小伙将他们抬出来放在木屋里。这一晚,旺叔被舜老爹邀到他的木屋里休息,留下铁匠一人守着祁山他们。
“啊呀~麻死我了!”苏宁的嗓子还有些不正常,说起话来有些发嗲。虽然药性已过,但多少还有些残留,再加上十几小时保持一个姿势,这十几人还是觉得浑身发麻,动一动都觉得扎得慌。乌蛮人送上的早餐很丰富:烤野鸡和牦牛汤,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野菜团子。虽然不太吃得惯,但此刻饥渴难耐,也顾不了这许多了,一个个以极难看的吃相大嚼特嚼,就连温文尔雅的赵匡胤也难得露出不雅之态,惹得在外偷看的乌蛮少女们偷笑不已。吃饱喝足,大家满足地靠着墙看着乌蛮少女忙忙碌碌地收拾盘子。祁山忽然想起什么,斜着眼问旁边的苏宁道:“昨天不晕车?”苏宁叹了口气说:“怎么会不晕。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可是喉咙的肌肉完全使不上力,想吐都吐不出来,太恶心了。”祁山庆幸地想看起来还要多谢这云香的威力呢。
“诶嘿嘿,怎么都像烂泥似的?”铁匠奉赵匡胤之命叫来了旺叔。赵匡胤勉强站起来道:“旺叔,我和祁兄、苏兄有事想与你商量。”苏宁偷偷问:“什么事儿,我怎么不知道?”祁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捣乱,而后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是啊旺叔,你对这里熟悉,有些事儿还要你指点指点。”赵匡胤阖首表示同意。旺叔点头道:“也好。坐下谈吧。”说着就盘腿坐在地上。赵匡胤先开口道:“没想到我们是如此进入乌蛮的寨子的,此刻我倒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些礼品送出去,又如何跟酋长开口提净心之事。”祁山的表情表示他颇有同感。旺叔喝了一口酒道:“这倒好办。今晚寨子里要摆酒设宴款待我们,正好趁开席之际送上礼品,也不必开口说净心,先把人情打好了,诸事也就好办了。”祁山点头道:“这倒确实是个好机会。只不知在此说话要注意什么?乌蛮人可有什么忌讳?”旺叔道:“这支乌蛮人极为实在,倒也没什么可说不可说的。只是他们生性爽直,你们说话不可太过委婉,他们听不懂。”祁山、赵匡胤将这番话一一记在心间。
谈完了正事接着谈闲事,这还都是苏宁起的头:“我说旺叔,你怎么对这里这般熟悉,是不是此地有你的相好的啊?”旺叔呸了他一口,笑道:“小兔崽子一肚子坏水。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师傅常来此地,用些盐巴跟乌蛮人换药材,还有红胸锦鸡啊长尾锦鸡啊,有时候还可以换到雪豹的皮毛。”旺叔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他又灌了一大口酒道:“最近一次来这里已经距今13年了,小铜铃都长大了,她原来才这么点大呢。舜老哥也老了,他年轻的时候可是数一数二的勇士,还徒手打死过一只雪豹。我也老了,走不动了,现在世道又不太平,我也不想走了,倒想跟他一样在这里享享太平,了此残生。”祁山听说“不太平”几个字,心中不禁一个激灵,他不懂历史,但听到这几个字也大概明白了他们所处的是一个政治动荡的时代,于是他心中冒出了一个词组——发战争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