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美丽的精灵在空中轻灵地飞舞,仿佛无数萤火虫在青绿的草丛上戏耍,他们像拥有宽阔的森林一般,拥有无限的快乐。
当我还愣在原地,各宿的统领已经率领他们的部下从四面八方赶回。
他们的表情里充满了迷惑,短短瞬间,整个宙游里最精彩的节目居然就此结束了,所有赶来的人都不问发生了什么事,脚踏魄灵腾空而起去捕捉精灵了。
尨次看见犹如离弦之箭的人群蜂拥而上,连悲哀地表情也懒得挤出,率领部下来落到了我身边。
我看见岚落双手交叉胸前,美丽的睫毛微微收拢,然后如仙子般张开双手,用指尖划过水面,博大的本赋随着球形涟漪迅速膨胀,最后把所有精灵都笼罩在里面,精灵乖巧的停止了飞舞,睁着可爱的大眼睛看着岚落,然后犹如玩累的孩子看见母亲一样,晶莹地幻化成玦,落到每个人的手中。
玦,美玉;珉,石头里的美玉。我想起了一个女子。
尨次,我要查出黑暗之魂的幕后黑手,请你接给我力量,我握住精灵之玦,转身走向来时的方向。转身之际,我看见了尨次眼角斜了一下,明亮锐利得不能直视。
岚落走过来,牵起我的手,陪我走在回去的路上。
背后喧哗吵闹,拿到精灵之玦的人,纷纷弹冠相庆,精灵之玦不仅有提升功力之效,而且当自己的星族受到威胁时能发挥出神秘莫测的力量以解救危机,难怪他们会兴奋到如此地步,即使身为统领也哈不拢嘴了。
然而,统领就是自己能得到而别人却不能得到的群体,若果公众的利益一旦被平分,他们必定有充分的理由代表正义出面,弄死那些平凡柔弱的人。
于是,众首领威武的身姿挡在我回去的路上。
我结印于魔戒之手,轻轻地挑出他们的灵魂,再放回去。你们错了,我不是柔弱的人,我是万人爱戴的皇。
尨次听到我说话之后,放下了口边的龙鳞之箫,舒缓眉头目送我和岚落一步一步走回去。
盛大的宙游,寥寥几瞬,我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几个世纪般,冗长又迷漫。
尨次率领部下扎营银河河畔,希望能在案发地点找出一些端倪。之后,他传来飞羽说,那些统领气愤地甩袖回去了,他们不会就罢甘休的。尨次还说,皇,你错过了宙游里最美的幻彩七星舞,那时我仿佛看见了我妹妹在为我跳舞,她舞动着绝美的舞姿,我在旁为她伴奏,我感到她为我高兴的笑了,一如她对我最后的微笑,笑得那么可爱甜美。
我坐在玄雨石上,轻轻幻散飞羽,对岚落说,落,尨次的妹妹在八十年前死了,是不治之症。我斜斜看见了岚落黯淡的眼神,这是我们第一次坐在玄雨石上沉默地低头哀悼。
繁星点点,缀满苍穹,回到这片寂静的森林,才发现星星原来还是很遥远的,当我站在银河之上时,汩汩的流水,各色星星仿佛就像饰物一样挂在身边,随时都可以在他们之间跳跃甚至伸手摘下,这种差别就像一个地道的梦魇一样,伸手可及的快乐往往在梦醒瞬间烟消云散。
当我抬头仰望虚夜空时,才发现越来越多的黑点聚集在上空,由零星到密密麻麻,甚至遮住了整个虚夜空。
然后,虚夜空突然变成了白昼一样光亮,我终于看清楚站在前面的统领和他们奸诈的表情,等我和岚落结印之时,那个由众人力量汇聚而成的光球已经轰然而下。千钧之际我抱起岚落跨越时空之门回到竹屋里。剧烈的震动在我刚刚踏出时空之门时传来,然后,我听见了剧烈的咳嗽声。
奶奶。
岚落飞奔过去,抱起倒在地上的奶奶。我看见奶奶嘴角挂着黝黑的鲜血,我睁大我的眼睛以为我看错了。
奶奶,奶奶。
我听到了呼天响地的战争号角,无数士兵争先恐后的英勇身姿仿佛就在我面前摇晃,他们背后是灰蒙蒙的天空。
我幻影到竹屋屋顶上,单手结印唤出灵魄,双手结印睁开幻瞳,以魔龙戒为媒唤出六龙。然后,我飞身落到竹屋内,看到奶奶躺在岚落怀抱里,安详地闭着眼睛,岚落正在为奶奶治疗。
岚落垂下手,望着我,说,桀,奶奶,奶奶她,她想看看她儿子……她还没见过她长大的儿子……桀……岚落闭上浮满了泪水的眼睛,泪水像溢满了的湖泊,簌簌往外掉,掉在奶奶手背上。
奶奶微微眯开眼睛,嚅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永远合上了。
我怔在门边,双手轻轻结印睁开幻瞳,给了奶奶最美的梦。我闭上眼睛,看见了一个年轻优雅的女子,在草坪上和一个小男孩追逐,小男孩在花丛里穿梭,穿过小草穿过花朵穿过小桥,转身回头拥进妈妈的怀抱。然后,我看见了美丽女子暖融融的笑容,一如开在这片草原上的花朵,高贵娴雅。
我拉不起欣慰的嘴角,我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梦境走到尽头然后彻底头消失。小男孩向我摇摇手说了些什么然后消失在雾气里,我突然感觉到崩溃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我过去抱起奶奶,我感到奶奶最后的温度一直在温暖着我,奶奶,你儿子将会坚定地走下去的。
我看着岚落仿佛看到了一夜春风后梨花落尽枝头湿漉漉的冷峭,憔悴的脸犹如锋利的匕首刺进了我的心。
桀,奶奶最喜欢这里了……我不要她离开。岚落用几乎恳求的语气说完,紧紧地抱住奶奶不肯放手。
上空的呼嚎声宛如地狱里的鬼唳,血如雨下,瞬间把院子染红。混沌的惨叫声里,我清晰听见了鹯鸟拍翅的纷乱声,我想我能想象它们逃离这里的表情。
岚落抱着奶奶,我看不见她埋在怀抱里的表情。我轻轻扶起落,抱着奶奶回到房间。我仿佛看见了我的星轨开始转动了,神正在用他无上的力量转动我的星象——用这种简单的杀人方式迫使我离开。
我幻影到屋顶撑开光幕,浑浊的血一滴一滴撞击在光幕上,光幕仿佛看到了可怖的一幕,显得有些颤抖。我轻移步伐,黏糊的血迹顺着屋顶留下,很快我原来站的地方又被新鲜的血铺满,血滴溅起的血花染红了我白色的布鞋。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六龙盘旋在六个位置上和六个统领对峙,灵魄翱翔在虚夜空最上方傲视群雄,破空一声布下密集的雷戟。我睁开血红的的苍龙之印,单手唤回灵魄。
无论人或鬼,来者不善则杀。我不由自主地祭起独乐太刀,隐隐的黑色煞气萦绕在太刀周围。灵魄倏忽而至,我驾驭灵魄瞬间绕过每个士兵的身边,在他们身上留下独乐的气息。
待我收敛杀气站在最巅峰,我看见所有士兵的脸都变成了黝黑色,他们在空中瑟瑟发抖的样子犹如枯黄的树叶走到了深秋的尽头。我闭上幻瞳解开瞳术,看着自己杀戮过的痕迹,对瞠目结舌的统领们说,崇高的统领,做了噩梦了吗?
六龙同时发出撕破苍穹的声音,幻身闪电消失不见。
你……你到底是谁?
十二银素,只有十二银素才有这种力量,没错,一定不会错的,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了……
我看见平时不可一世的统领纷纷跪倒在下面,我无法发出声音。士兵痛苦的哀求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士兵痛苦的表情一帧帧地跳跃,我仿佛看到了一段血淋淋的历史在我眼前真实地演绎。
我单手结印,解开独乐之魅,恢复士兵的血色。然后我感到了温暖的本赋在竹屋里缓缓溢出,温暖整座无限林,所有士兵在岚落强大的本赋里快速痊愈了,而我感动到了博大的本赋里夹带着一丝丝愤怒和悲恸,我很心疼。
我幻影到竹屋内,岚落在床头站起来,我看见她抹干了眼泪,坚强地向我走来,然后轻轻地扑进我的怀抱,我感受不到抽搐和哭泣,我只感到无限的悲伤慢慢地铺开,犹如美丽的月光蔓延在黑暗的每个角落里,以为能照亮整个宇宙,其实却只是在独自抵抗命运。
我感到凉凉的夙风拂过我的脸颊,丝丝缕缕的带走上面的水分。
我看着奶奶静静的躺在床上,安详的脸一如平常的熟睡姿态,我希望我,想她只是睡着了而已。寥寥几个朔望月,你们不停的从我身边离开,我至亲的人,你们都是怎么了。
最后,尨次赶来了,他为奶奶弹了最安静的安魂曲,我看见了他美丽的睫毛下隐隐浮动的泪光,我知道他又想起了往事。
在尨次弹起安魂曲时,整座无限林落叶纷纷,夙风所到之地,叶子做出最后的追随,跟着主人离去。无限林恍惚一夜深冬,卷走了所有的生命迹象,萧条荒凉从此就在这块四季如春的土地上深深扎上了根。
和奶奶生命连在一起的结界,随着奶奶的逝世消散了,我只能听到破碎的銮声在荒凉的森林里空洞的摇晃,我伸手握住那些在风中震动的红线,不知道它们能牵扯出多少往事。
尨次带来了消息,星宿的轨迹要转动了,我是个不该留在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