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一如既往地回家,一边喊“我回来了”,一边走进家门。母亲从洗手间出来,刚洗完头,头发湿漉漉的,脸和脖子上挂着水珠。她微笑着说:“回来啦。”然后走进厨房,把一盘盘的菜端出来。
接着她打开烧酒瓶,那是父亲喜欢喝的自家酿的酒。我抱着椅背坐在那里看她。她白皙的脸,乌黑的眼睛,唇线美丽又坚韧。她也看了看我,笑了:“华苓,干吗像小时候一样盯着我看?”
我问:“小时候我经常盯着你看?”
“是啊。”她抬起头,似乎在回忆,“我嘴巴动一动,你就会问我在吃什么,张开嘴,却什么都没有。”
她脸上浮现出幸福的表情。回忆吗,我想,好真切的回忆,完全不似虚假的东西。我面前的“母亲”,还有即将回来的“父亲”,都只是制造出来的东西,然而就算知道这个我还是很难改变对他们的感情,一切来得太突然,让我没有实感。
外面传来开门声。父亲回来了。我听到有人对话。来客人了吗?
母亲出去了一下后,很高兴地回来,对我说:“你的一个远房亲戚的表兄来了。”
“啥?”我蒙了。从来没听说有这号子人。
父亲依旧带着他老好人的笑容走进来,一边说着:“快进来,该吃饭了。”
什么人啊,弄得像家里人似的。我看着那个人踏进客厅。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晴音笑眯眯地进来了,还有模有样地说:“叔叔,别客气啦。”
我靠,去他的远房亲戚的表兄!
2
于是饭桌上多了一个长相妖孽的男人。
爸妈兴冲冲的,说什么好像多了一个儿子一样,家里热闹了好多。
真是,用下半shen想想都想得到,我们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美型的亲戚啊。
我悄悄地问他:“你搞什么飞机?”
他笑眼盈盈:“修复的时候,稍微改了下设定,我现在是你的表哥哦。”
“为什么,这算什么设定!”
“诶呀,学校有琉玲,家里有我,那样才万无一失啊。”
“啥?你还要住下来吗?”
他天真的眼神看着我:“这个,是当然的啦!”
3
我躺在床上,浑身无力。如果是从前,我会很高兴晴音这样一个漂亮的人住进来,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勾起不愉快记忆的东西统统不要出现。
他偏偏在这时候出现在上方,流水一样的头发几乎碰到了我的脸。他说:“妈妈问你要不要吃点心。”
“都开始叫妈了!”
“啊抱歉,顺口就叫出来了。不过真是好亲切的父母啊。”
“你吃惊个什么劲啊,这些不都是你们造出来的吗?”
晴音想了想,说:“一开始也许是的,可是它只是按照现世的规律运作,谁都料不到之后会如何发展。我是不知道你周围的人都是怎样啦,不过即使你是唯一真实的,你依然会对他们产生影响,同样,他们也能影响你。打个比方,你听话的话,能够让父母更宽心,因此让他们更健康快乐地活着,这样也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他们还是跟普通人一样,有思想,而不是遵循着某个模式行动的是吗。”
“恩。”晴音笑着说,“这样子你是不是会舒服一点?”
“那是当然。任谁都不像身边的人都像机械一样的啊。”
“为了你而被制造出来的机器妈妈和机器爸爸,之后产生了感情,这个故事蛮不错的嘛。”
我坐起身,说:“我正要问你呢,既然他们是被造出来的而我是真的,那我是怎么来的?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说到这个,正好。”他把书桌前的椅子拖过来坐下,“我也觉得是时候跟你坦白一切了。”
4
“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你得知道在说明真相之前肯定是一些老套的调调,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异次元啦,异世界啦,魔界啦什么的。”晴音跟我说。
我忍俊不禁:“好,我准备好了。”
他说:“有两个世界,一个就是你现在在的现世。另外一个是我们的世界,各种魑魅魍魉横行的地方。你们称为异界吧一般。两个时空像光与影一样交错着,亲密到一个程度,以至于它们总是摩擦和碰撞。这样的话没有适当的管理是不行的。在现世有专门的处理这方面事件的机构,而在我们那里,有统治阶级的王族。”
“王族?”我重复了一遍。
“我们称他们为‘妖血’一族。虽然这样叫,但他们不是妖怪,也不是人类,而是更接近神的强大的存在。他们统治着异界,统治着妖怪魔族,统治着神兽精灵。这样的统治从创世开始,持续了百亿年。”
他顿了顿,继续说:“然后到了我们这一代,称为王的那位,正是你的亲身母亲。”
“我的亲妈?”我愕然道,“你的意思是,我是……”
他颔首:“是,你就是统治血统“妖血”一族的后裔。这便是你的身世真相。”
“也就是说,我,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而且还不能算是人!”我说。
“恩,确实如此。”
我说:“等一下……”然后按住额头,慢慢地咀嚼着这件事,然后把它咽下去。“好了,你继续。”
“十六年前,异界发生了变故。许多妖怪的贵族一夜之间发起叛乱。也许是蓄谋已久的,但无论如何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了,背叛者甚至包括女王大人身边最亲近的那些。这是史无前例的。在加上,虽说‘妖血’一族的血统十分高贵,但同时也格外珍奇,在你母亲那个时期,正统的传承者只有她和她的孩子,也就是你。一旦贵族背叛‘妖血’,你们相当于孤军奋战。就算是英明如你的母亲,也不能阻止事态的恶化了。”
我插嘴说:“不是所有的都背叛了吧?要不然我现在怎么可能还活着啊。”
“没错,并不是所有都倒戈了。当时,你出生还不满一年,你的母亲将你托付给还站在她那一边的几个亲信,然后只身同叛军战斗,为你的逃走争取时间。”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我心头一阵痛。我提出了答案似乎已经明了我却不想知道的问题。
“然后,她死了?”我的声音颤抖。
“那么……我的父亲呢?”
“你的父亲的话,我听说是在你年幼的时候因病离世了。”晴音想了想,“因为‘妖血’世代以母系为主,所以关于你父亲的事情留传下来的很少。”
从另一个角度说,我也算是举目无亲了。我徒然感到很悲伤。晴音忽然揉了揉我的头发,温和地说:“你不是还有我们在嘛。”
我迟疑地问:“那,晴音,你是怎么牵扯进来的?”
晴音微微一怔,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你知道吗,当年接受女王大人嘱托救出年幼的你的一些元老大臣当中,其中一个便是我的父亲。”
我愣住了:“咦,是这样啊。”
“他们决定让你以人类的姿态躲藏在这个世界,并且,为了保护你,制造了一个安全的环境,就是这座城市,在城市周围和上空,布置着消除‘妖血’气息的结界。
之后,他们中一大部分回到异界投入平叛的战斗。
结果,很多死了。”
晴音一口气说完。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的夜空。我想他的父亲也在牺牲的那列之中。
“对不起。”我说。我的心脏变得很沉重,感觉仿佛是自己杀了他们。
“干吗道歉?”他讶异地收回目光,笑了,“这是我们一族的使命。我的父亲侍奉你的母亲,而我,现在来到你的身边。”
“你们一族是?”
晴音忽然离开椅子,蹲下在我面前。他的身体开始发光,肤色愈发地白,仿佛拢上了一层月光,我惊奇地看到他的耳朵伸长了,身后伸出一条长长的尾巴,眸子的颜色变成晶莹纯净犹如湖水,发色变得银白如雪。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模样发生着变化,一时语无伦次:“晴音,你,到底是什么……”
他明净的眼睛注视着我,声音温柔地说:“妖狐一族,世代对“妖血”忠诚,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