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遍布绵延的山脉,高大的山峦起起伏伏,连接自遥远的天边。
山峰撑起蔚蓝色的天空,周围弥漫着冰雪的雾气,似乎随时要结成凝固的晶体,就像一个披着战甲的巨人那般不可征服。
然而在山峰的顶部,在雾气环绕间,却有一座小木屋静静地安置其上。俨然傲视凡尘的壮阔之举,但又不露丝毫锋芒,淡然自若于九天之上。
黄千山眯着眼睛望着山顶冰原上的小木屋,没有说话。
“爬上去。”黑衣小正太简短地催促道。
“你叫什么名字?”黄千山忽然莫名其妙地问道。
黑衣小正太没有想到黄千山会突然问起这个,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无影。”
“这个名字……”黄千山依旧盯着宛如通向天宫的大山,“……果然和你本人一样……”
“……没有水准!”
说完这句话,小胖子深吸一口气想着上方头也不回地攀登,留下站在原地沉默的无影。
“师父起的。”无影看着小胖子渐远的身影愣了半天,逼出一句。
……
黄千山并不惧怕爬山。
如果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每天用腿走到第88层楼,你就会知道爬山这件事并没有多么困难。
但是黄千山深刻感受到了喜马拉雅山与其他山脉的不同。
“呼吸很困难。”小胖子习惯性地自言自语。
青藏高原举世闻名的海拔成为小胖子此刻最大的阻碍。哪怕是从小极为壮观的锻炼量,小胖子始终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体质,而且是一直保持着肥胖状态的普通人体质。
海拔的高度,空气的稀薄,对于黄千山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擦擦额头的汗水,喘着气的小胖子再次仰望那座显得十分遥远的小木屋。
作为人质,即使到现在已经知道了许多关于自己的身世,然而对于无影的无故绑架与无影口中的“师父”要见自己这件事,黄千山始终没有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无影、无影口中的师父都和大胖子一样来历古怪。大胖子会和自己扯上关系是因为北山的邋遢老头对他提出的要求,那么无影师徒又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无影只是生擒自己,而不是直接地将自己刺杀。这至少使得黄千山知道自己暂时并没有生命的危险。
可是无影的服饰却让他眼熟。似乎,那个指挥着黑色战舰突袭自己的黑衣人穿的,也是这样的皮质黑色风衣。而且从无影的口中似乎可以推断出,大胖子口中的秘密对于这两个人,早就无法被称之为秘密。
这不仅让黄千山怀疑起无影师徒真实的身份和目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可以从空中往下俯视,会看到极为荒诞的一幕——一个十一二岁的小胖子正在海拔极高的山脊上向上缓慢地攀登。周边是随时可以将其刮走的大风,四野随时会发生雪崩之类的灾害,空气中的寒冷更多来自万年不化的冰川,这是一处人类的绝境。没有科技装备的人类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是小胖子出现了,而且依旧在向着未知的前方爬去。
黄千山用手抓住结着冰长着青苔的凸出岩石,忍受住从手心传来的冰冻产生的疼痛,一下一下继续前进着。
其实这个小胖子从来就是一个很善于忍耐的人。许多事情,他都不知缘由,许多事情,他都莫名其妙地倒着霉运,可是他从来没有轻易地屈服过。他也不擅于报复,可是他会在适当的时机反抗。而在反抗之前,他会忍耐。
忍耐与屈服并不对等。忍耐是用自己的行动去支撑下去,是让自己在忍受困境的同时不会垮掉,然后在适当的时机适当的地点挥洒出忍耐积藏的那一把火。忍耐,从来就不会永远忍下去。
但是现在,面对前方的未知,黄千山果断地选择了沉默与服从,他需要观望。
这个十多岁的小胖子,或许是因为孤儿的身世,或许是对因为自己神秘来历的知晓,在今是今刻,开始以一种常人难以察觉的速度飞快地成熟起来。
又向上迈出了一步,小胖子坐到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山坡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寒冷的通过呼吸道进入肺部,黄千山感觉肺部就像被冰水洗刷过一样近乎失去了知觉。
不远处一道黑影潜伏于一块岩石的背后,无影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趴在地上全身颤抖的小胖子。
看着始终不发一言向上攀登的黄千山,无影脸上原有的轻蔑少了一些,苍白的面孔上,就像青藏高原天空上星星那样明亮的双眼注视着黄千山胖墩墩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
“为什么我会想要上前帮他?”无影自问了一句,似乎碰到了使自己讶异的事情。
另一边,小胖子站起身来,继续伸出手抓住凸起的岩石,向上爬去。
……
青藏高原的天空依旧清澈明亮,然而更亮的是那些闪现在空中的恒星,无数来自于遥远星系的光芒经过漫长的旅行,穿越无数光年映入青藏高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眼中。
但是黄千山没有去注意这些星光,哪怕这些星光对于生活在青藏之外的人是多么稀罕。此刻的他只是一边继续攀登,一边思考着如何在喜马拉雅山寒冷的夜中保持均衡的体温而不丢掉性命。
他知道无影此刻一定在某处看着自己,甚至山上的某人,也可能同样做着这种偷窥。
但是没有人出手帮自己抵御严寒,他依旧孤单,依旧需要一个人行动。
那人的意思应该已经很明白——你若能自己上山,我自有事与你交代,你若冻死累死摔死于山中,生死有命,与我无尤。
黄千山忽然抬起头向着渐渐隐入黑暗的小木屋方向看去,眼中似有火烧,皱了皱眉,原本看似疲惫不堪的身子忽然站得笔直,身上的肉堆一荡一荡,却有着一股子韧劲。
“老子一定上去——”黄千山向着山顶那方大吼,然后努力挫了挫手,原地蹦跳了几下,伸出手使劲握住岩石,大把大把得开始攀爬。
随着速度的加快,和力道的加强,黄千山倒不再感觉多么寒冷,反而感觉那层薄衣里竟有一层黏黏的汗渍透出。
黄千山忘了一点,那就是在极低的温度当中,一旦出汗,其实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但是黄千山流出的汗水并没有被耳畔呼啸的寒风冻成冰质,却渐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无影在黑暗中张大了眼睛。他看到恍然不觉自身的黄千山身上正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芒,金色的光向外散开忽又收回,忽聚忽散之间小胖子的攀爬能力惊人地增长,在无影眼中他就好像一只猪变成了一只金刚。
而此时的山顶上,小屋外,黑衣人那张死水般的脸终于动容了。
“难道音符自身也可以作为一首曲子?”黑衣人的眼睛睁得比无影更大,像是要把攀升速度越来越快的小胖子看穿。
黄千山并非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体的变化,他发现自己的力气正在迅速地增长,而且绝对快于自身攀升速度的增长。也正是这样,他没有因为大幅度快速的攀升动作消耗过多的体力而失去行动能力。
然而他没发现身上那柔和的金色光芒,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脚与山体的接触上,攀登到山顶成为了他此刻意识当中的重中之重。高山的狂风和冰雾在他身边咆哮,他只能保持着一条隙缝看准前方的“道路”,更无暇注意太多身旁的夜景。对于自己忽然的加速,黄千山十分单纯的,理所当然地将其当做了人体潜能的爆发,并没有去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