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伤成这样？差点就刺穿过去，骨头都能看见了。陌妍，要是再深点伤到骨头，你这手，这辈子都等于废了。”
陌妍苍白着一张脸看看清理过血渍的手，伤口不大，就是够深。“废了就不好了！你可要给我治好它，要不我就白疼了……”
她嗔怪淡然的语气，让王渲皱着的眉也平了下来，叹口气说“这哪里是只要包好就能治好的伤？记住，一个月内不能搬东西干重活儿，能不用它就别用。”
“嗯，知道了，能偷懒就是了……”
王渲笑着不语，看了看坐上的主子。
宝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捆红布条。
雪儿的曲子眼看就要收音，噔的一声，在最后一个音节断了弦。
新年短弦，大家面面相觑，雪儿却还是迎接着本就属于她的掌声……
“王渲，我们该走了。”
“是。”
王渲点点头转身，最后看了一眼厅中央的宝儿。
“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云潇怕她丢了似的拉着她的手。“去哪？”云潇走到宝儿桌前跪下“儿子有事在身，必须走了。祝娘新年大吉，吉祥安康！”
质地有音，清晰柔和的声音里带着坚强和一些道不明的什么。
“儿子不肖，要带颜儿走。”宝儿的笑依然。
“去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娘不拖累我儿。你也，不必有负担。”
说着便起身扶起地上的儿子。在他耳边清说“娘知道晚了。你府上厅前的梅花匾下有信。”
云潇微微点头。
“宝儿看看他身边一脸迷茫的人“你不怕她恨你？”
“怕。”没料到他会这么实话实说的承认，她只能笑笑。
宝儿看看楼上“香儿！到我房间里等我，现在就去。”
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大厅内，议论声乍起。
宝儿难得严肃，更别提会和势不两立的香儿说话。
香儿愣了愣，又别过头。
宝儿又对着台上的雪儿“雪儿真是不小心，手没事吗？”
“宝姨费心了，雪儿不碍事。”
“去我房里吧，有药。”
陌妍皱眉，雪儿姐房里没药吗？
“好。”
宝儿转身看想身后的人“你们走吧。”
“云潇……我们去哪儿？……”
云潇拉着吵闹的陌妍往外走。
到了门口“王渲。”
“是。”
她被扔进马车里。
“别闹，带你去好地方。”
她眨着好看的眼睛。
宝儿看着楼上，果然——
容华不见了。
“颜儿那倔丫头走了，潇儿也走了，不管大家早些乐还是不乐，现在都别拘束，今晚每人都要献艺，谁的才艺好，宝姨有赏！”
宝儿的话像突然间撒下的光，本因为云潇而故作腼腆的姑娘们松了一口气，嘻嘻哈哈的说开了话。
“葛老看清楚了吗？”
“嗯，好一张俊俏的脸，和潇瑶主子有几分相似。”
“潇瑶主子很美吧？”
“是老夫见过的最灵慧的人了。”
宝儿苦笑告辞。
推开门，雪儿和香儿并着坐，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雪儿和谁的关系都好……
“新年大吉。”
雪儿听着声音笑了起来，说“宝姨也是，新年吉祥。”
香儿一动不动的坐着打个哈欠“小陌晨一个人，我急着回去。”
宝儿早就习惯了她的不冷不热。
“好，我长话短说。”
又看着雪儿。
“雪儿，宝儿想求你件事。”
雪儿慌张的扶起躬了腰的宝儿。
香儿顿了顿，她在求人？
“宝姨说的什么话？雪儿能帮的肯定帮。”
“容华走了，就在你短弦时。”
雪儿轻笑的放开宝儿说“宝儿，你聪慧不减当年。”
“不过还是没有用。”
啪！香儿拍了桌子“你们在说什么！没我的事叫我来干什么？来看你们斗智的？！”
雪儿不动，只是笑着。
宝儿急了眼“废什么话！乖乖的站好了，待会儿再和你算账！”
香儿吓懵一样站着。
宝儿瞪她一眼转向雪儿。“
我想让你带陌晨走。保证他完好无损的见到陌妍。”
又说“只求你这一件事，看在这些年在这里的情分。”
雪儿倒了茶给她“你不怕我说没情分？”
“不会的。”
宝儿，多么骄傲的人……
“好，我答应你。”
宝儿感激的一笑“谢谢！”
“真佩服你，为了云潇做到这种地步。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虽然嘴上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香儿看着她，这不是分明不把宝儿放在眼里吗？
“等等！”
宝儿叫住她“把这些红绳发给大家……”
看着她手里刺目的红色“这东西有用吗？”
“是宝儿的心意，保个平安，也……也有你的”
平安？他还指望大家平安吗……
接过东西，雪儿叹口气“别皱着眉了，若是后悔，也只能怪你十二年前的任性，赔进了这么多，这罪，你要怎么赎……”
宝儿大喝“不要再说了！”
雪儿见好就收“我走了，你们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又笑了一声“可别误了时辰。”
门关上。
“香儿，姐姐这次是真的要对不起你了。”
香儿一愣“是吗？只有这次是真的对不起吗？”
宝儿没打算跟她吵，也没力气跟她吵。
“你是我亲妹妹，这普天之下我唯一的亲人。今天我想好好和你说说话。”
“……陌晨还在等我过去。”
宝儿的心疼了一下。
“可是我有话要说，好多话……”
香儿的手一热，是宝儿的手抚了上来。
她的手，就像以前一样，那么温暖。
“宝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见她没收回手，宝儿的心里好受了一点。
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记得小时候吗？娘走了，爹也跟着走了。家里的剩的一点钱埋爹娘用了，我们好不容易靠卖唱拿到点钱充饥。记得那时候你说什么吗？你说，姐姐啊！昨天你唱曲子的时候我都听痴了，我好喜欢姐姐，姐姐要一直牵着我的手哦！你知道我听到你这么说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你说过要我一直牵着你的手，睡觉我都没有放开过……”
宝儿说着说着就哽噎了起来。
香儿愣愣的坐着想着以前的事。
宝儿突然提高声音“可是为什么你要先放开我？你知道姐姐有多痛吗？这里好痛好痛……”
两只手放在她心脏的位置。
香儿能感觉到里面的跳动。
“它在跳。”香儿随口说。
宝儿顾不得擦泪说“是，它在跳，趁它还会跳你原谅姐姐好不好？”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没有做错吗？”
“可是你不是这样想的啊！如果你不在意，怎么可能和你最喜欢的姐姐反目？”
她不看她的脸“我没有恨你，只不过是觉得我自己什么都不如你。爹娘最喜欢你，果姑姑挑中你，老妈妈也把女儿闺阁给了你，他……也只喜欢你。入得了他们眼的人只有你。我也只是跟着你占便宜而已。”
“本来，从小你就样样比我好，记得爹娘还在时，你是大小姐，我是二小姐，你琴棋书画好，我不嫉妒。我知道你是我姐姐，很自豪。我逢人就夸我姐姐是才女，就算被下人们说我笨我也高兴，因为你是我姐姐。爹娘表面上对我们一模一样。可是他们看我们两个时的眼神你注意过吗？对你是赞赏，对我是无奈……”
香儿也红了眼眶。
继续说“姐姐，不瞒你说，爹娘死的时候我竟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好像……”
她哭了起来“好像没有他们我就能和你一样了……”
“记得我们家被封的那段时间我很缠你，你去卖唱我跟着你，你去修筝我也跟着你，你去洗盘子我就站在你身边。那时候很轻松，我把那当做幸福，那时候我们都一样。”宝儿紧了紧抓着她的手，她看着笑了笑
“可是，直到来到袭月城遇到果姑姑呢？我们人生地不熟的除了挣钱还是挣钱。果姑姑第一次看到你时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惊艳，赞美统统一点不剩的露在我的眼前。她说让你跟着她有吃有住，可是她只要你一个。我知道你求了她好多次她才答应把我也带进来。”
宝儿意外的看着她说“当时你才七岁吧？”
香儿不搭她的话继续说着“果姑姑为了方便咱们就搬到过来，袭月城第一青楼，她问你愿不愿意跟她。你这么骄傲的人怎么肯？其实当时我就在门外，你竟然说愿意，只是为了保全我！我姐姐为了我当了**！我当时就告诉自己，又欠了姐姐，我就是一个累赘……”
宝儿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不是！不是的！姐姐没有把你当累赘，你不是！一直都不是……，从来都不是！”
“可是你当时跪在地上求她！求她只让我做下人的活儿，不卖身，为什么要为了我这么做？你那一跪……姐姐！你知道我心里那块石头有多重吗？我不要你求她！我宁愿我们一起吃了上顿没下顿……”
香儿死死的看着她“那天晚上我去找她，想和你一起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说我傻，说我失掉了你跪了一个下午争取到的机会，可是姐姐，我心里舒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