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运码头，从这里南下就是梁州运河，然后经由高进水路就可以进入书江，照王武益身为访查大臣，他的官船早就已经离开了，而武留巡检司的旗号已经立了起来，似乎也随时准本起航。
船上有一名大汉，名叫章高，此人原本做过武留的王府主簿，不仅有才，而且武艺不凡，可谓文武双全，后来入朝为官，现在官职为司金曹，仍然算在武留手下，此番武留南下带着他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这次真正要南下的只有章高一个人，武留和六公子等人，甚至朱师傅都留在梁都。
不过现在还没启程，武留，六公子，章高正在商议南下的具体事宜。
刚说到六公子和杨护法的密议，就响起了章高爽朗的笑声：“六老弟，真有你的，那个姓杨的，随便给了他一本假账簿他就高兴的屁颠屁颠的了，照王也是，没有查证居然就上奏了，真是.....”
武留咳了一下，示意章高失言了。
章高反应过来，虽然照王算是吴王的竞争对手，但毕竟是王爷，自己一个小小的五等司金曹这样嘲笑他确实过分了。
“属下失言。”
六公子出来打圆场：“并非是照王不细心，实在是他太需要再争一分功了，再说，书江走私泛滥那也是事实。所以不论账册是真是假，他都会上奏的。”
章高笑说：“没错，江南风窑场的诸多走私账簿，吴王都已掌握，照王殿下此行怕是一分功劳都抢不到了。”
武留摇头：“功劳多寡倒在其次，我更希望此番能诱使刘常露出马脚，公子有何计，请直言。”
六公子低声说：“如果刘常真的是在今年动手，他最希望的是动手的时候您和照王都不在梁都，要拓延您和照王的行程，除非是查到了州令级别的官员头上，否则身为钦差的您二人只要一纸公文就能将案犯押解进京，发后再审。据我所知刘常和西州令、南陵州令交情一般，但是和平州令孙狸交情匪浅，他本人还有不少从军中挪出的私财寄存在孙狸那里。如果我是他，我就会让孙狸将这些军用器械以她本人的名义或者西州令王风的名义低价出手，然后转手几次后伪装成走私货，以此拖二人下.......咳咳咳.......”六公子边走边说，还一口气说了那么一长串，喉咙实在是干痒难忍，就咳了起来。
小西连忙给他药吃，他的药大多时候是寄放在小西那里的，因为小西身手好，不会失窃，她和六公子平日形影不离，基本上可以看成一个人。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章高点头，“我南下之后，会盯紧那批军资，只要有人收购了它们，我就以南通商号的名义低价再次收购，反正他们急于出手，多便宜我想都会卖的。”
六公子提醒：“咳咳....咳咳，不过，章大人您还要注意让他们走完私运，在各大商号都留下案底，这样他们才会卖给您。”
“这个当然。”
“还有一事，”六公子又说，“您要演几场戏，让人相信吴王已经南下了。”
章高：“我知道，我会一路打着吴王的旗号前进的，‘巡检司’的令旗现在就挂载船头。”
六公子摇头：“这样不行，太招摇了，有此地无银之嫌，最好这令旗能时隐时现，让人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到了书江之后，这令旗一定要收起来。”
章高奇道：“收起来？可这样反而会让人觉得吴王是不是偷偷折返回梁都了。”
武留也奇怪了：“完全收起来？那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当然不只是这样，”六公子接着说，“章大人，等您到了西州，最好能找些不平之事，然后让人假扮吴王将其摆平，最好是能把事情闹大，然后被官府抓捕入狱，接着，您再用巡检司的文书将他救出来。这样既能给吴王留下口碑，又能使人深信吴王到了西州。”
章高大笑：“妙哉妙哉，我全然明白了，吴王，您请放心，我一定把这出戏演的风风火火的，保证成为一段千古佳话。”
吴王也喜道：“哈哈，那我就等着看自己会闹出什么事了。”
之后，六公子和吴王草草地化妆易容了一番，虽然仔细观察五官，还是能看得出来是他们两人，但绝不会被路上的路人甲认出来了，这才下了官船。
下船时，武留还拍拍章高的肩膀：“章高啊，此番南下，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公子曾经说过，如果刘常事情做得够绝，行刺也不失为一可行之策，万一真的有人对你不利，到了紧关节要的时候，你大可以把实情相告。总之，安全第一，别的事情不强求。”
章高有些感动，吴王的意思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允许他放弃任务，可是这次缉私有可能牵扯到另立太子的人选，章高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吴王交代的事情，章高就算粉身碎骨也会完成。”
武留摇摇头：“事要做，你也不能粉身碎骨，保重了。”
“告辞。”
下船之后，一阵沉默，六公子当然明白武留收买人心的那一套，不过既然身为人臣，这种事情当然不宜点破，相反六公子在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吴王殿下，每年天微帝国要从山岚帝国购入多少紫参粉？”
武留不知道六公子说这话什么意思，但他依然回答：“每年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几百斤了吧？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大部分走的是黑山走廊吧？”六公子笑笑。
武留奇了：“你怎么知道？！”
黑山走廊是黑山偏东侧一条极为平坦的通道，通道十分隐蔽，每年天微帝国和山岚帝国有不少贸易都是经由黑山走廊进行的，最开始的时候，骗过了所有人，不管是白虎国还是朱雀国对此都是一无所知。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这面墙是整整一条山脉，大概在八年前，黑山走廊的秘密终于还是被白虎国知道了，但白虎国也没有大肆宣扬，至今也只有白虎帝国的最高层知道这件事，六公子何以知道此事？。
六公子没有回答武留的问题，而是边走边说：“紫参粉虽然是十二色制图粉中最廉价的一种，却也是很多命之图术不可缺少的材料，不管是入药还是提纯后用于制图，都十分合适。”
“这我知道，紫参大多长于北方，在南方，尤其是天微帝国几乎全国都找不到几根紫参，所以他们只能向山岚帝国购买。”武留想想觉得不对头，“不过，你之前不是说了吗？现在首要的任务是除掉刘常，黑山走廊和刘常有什么关系？”
六公子露出一股神秘的微笑：“好吧，请吴王殿下容小生细细道来......”
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到了王府后门，此时后门门口一个家丁都没有，只有朱师傅一个人在等着他们，接下来的两个月内，武留还在梁都的消息只能让几个人知道，即便是王府的那些下人也不能知道。
武留回到后院，后院没有别人，只有赤溪正在教武岁习武，武岁学的内功是玉女门的“独竹心经”，并不是最顶尖的内功，而剑法叫做“断门七剑”，在赤溪眼里更是渣渣。
赤溪曾经问过武留，为什么不教武岁好一点的内功，就算朱师傅不会，大可找玉女门的其他人来教啊，可是武留回答却很奇怪：“学内功不是应该从最基础的学起吗？没有基础的内功打底，高深的内功根本无从学起啊？”
后来赤溪才知道，这个大陆基本上流行着一种说法，就是人在成年之前不能学习较高深的内功，各门各派压箱底的内功也只开放给十六岁或者十八岁以上的有资格的弟子。
“这是谁造的谣啊？”赤溪对此非常无语，剑法刀法之类的外功需要循序渐进，由浅入深，那是因为越高深的外功往往越复杂，大多都要以较低级的外功作为基础，可是有很多内功彼此之间是独立的，年纪小可能学不全，只能学得一成两成三成，但绝不会没法学，张三丰六七岁就开始学九阳神功，也没见他学不进去，只是学得少了些罢了。
不过，赤溪也不想管这些事，她知道武岁将来十有八九是要封王的，到时候天下诸高手竞相投靠，根本用不着自己披挂上阵，武岁习武的原因只是出于兴趣而已，所以她只是将小无相功的内容默写下来送给武岁，并没有手把手教他内功，而剑法，赤溪的教法也与众不同，她要求武岁平日生活中时时刻刻拿着一把剑，不管是吃饭睡觉上厕所手上都提着一把剑，当然了，这剑是没有开锋过的。
此刻，赤溪正在教导武岁出剑的技巧，武岁之前学的那个什么断门七剑在赤溪眼里就是瞎舞而已，“剑如果不刺中目标，就没有意义，”赤溪说着在院子里摆了一个矮小的箭靶，要求武岁快速跑向箭靶，然后拔剑，刺中靶心。
武留叹道：“这样的练剑方式真是闻所未闻。”
小西则是对六公子使了个眼色，六公子点头表示明白，赤溪的训练方式与门中的的许多训练方式极为相似，他因此曾经给师门写过信，要求查询赤溪等人的身份，得到的结果是“身份不详”。
看来只能理解成某世外高人的秘传弟子了，六公子对此并没有什么不安，像赤溪这个级别的高手，不会受雇于任何势力，更不可能是谁派来的密探，而且，六公子能从赤溪那自信的眼神中看出一种淡淡的迷茫，就像一个离家在外的孩子找不到归路。
六公子曾经对武留说：“再观察两个月，如果赤溪真的可以信任的话，黑山走廊不妨就让她去？”
武留笑道：“当然可以信任。”
六公子奇道：“吴王何出此言？”
武留指指自己的双眼：“虽然我这脑子转不过公子，不过有一样东西，我一定胜公子一筹。”
“哦？”六公子想了想，笑问，“吴王说的可是识人见物之能？”
“不错。我不仅看出了赤溪姑娘对我而言确是可用之才，我也看出你六公子绝非区区一谋士。”
“敢问吴王，小生不是谋士是什么？”
武留拍拍六公子的肩膀：“公子是无双国士，刘常死后，能取而代之的，唯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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