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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师父

收工后,林南回到工地临时宿舍,洗个澡,换了身衣服,换作平时,此时应该上床睡觉了。可是今天晚上他的身体虽然疲惫,精神上却处于紧崩状态。又犹豫了一阵子,终于下了决心,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总要揭开这个谜底。他全神戒备,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刚才换下的工作服口袋,将那块玉牌取了出来,玉牌牌体洁白,玉质极好,手感温润腻滑,在室内灯光的辉映下显得流光溢彩,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将人的目光紧紧吸引住,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将之占为已有的冲动。即使林南的自控力极强,此刻也是有些艰难地将目光挪开,将玉牌放到桌上,涩然地开口道:

“您可以出来了吗?”这是林南第一次对这神秘人用上敬语,在这一瞬间,林南的心思百转千迴,实不足为外人道。

“你想见我,那便让你见!”林南话音刚落,那飘忽的声音立时响起,同一时间,桌上的玉牌又发出一团幽白的光,仿佛似火焰般跳动,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光团中不断变幻着形状,几个呼吸间,那影子逐渐凝实,化成一个小小的人影,并慢慢放大。转眼之间,那人影便从桌上飘下,身形面目渐渐清晰,这是一个身长七尺,身形瘦削,五官清秀,颌下一缕长须,身着古装长袍,颇有仙风道骨气质的中年男子。

林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眼前的一幕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大到足以将他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所形成的世间观完全地推翻!林南此刻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尽管此前他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和一些猜测,但当真正面对了这自称是一丝元神的中年男子时,却仍然有一种忍不住想要叫喊的冲动!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中年男子,嘴里满是干涩。

“你……”良久,林南发现自己终于能够发出声音,却完全想不起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

“呵,吓到了么?”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笑中带着一股沧桑和凄冷之意,瘦削的身子挺立,负手而立,自然而然有一种遗世的孤傲,仿若山巅之上的古松,迎风而立,却将树梢笔直地伸向天空。这份孤傲,不溶于世俗;这份孤傲,不屈于天!“你若是怕了,将这玉符随意扔了便是。”男子指指桌上玉牌。

林南身子一震,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凝视着中年男子。这样的男儿,无论是人还是其他什么,都有着他绝世的风骨,值得尊重!林南学着古人抱拳一礼,“请前辈原谅我刚才的失礼,实在是因为晚辈孤陋寡闻,从未见识过前辈这样的高人,今日才知这世上竟然真有鬼神之事。前辈如果有什么事能用得上晚辈,晚辈一定尽力而为。”

中年男子眼中隐隐闪过一丝赞赏,“你可知我乃何人?”

“不知道,但我猜想前辈应当是传说中的仙人一流,如果是前辈肯说,晚辈洗耳恭听,不甚荣幸。”

“你不怕我害你?”

“不怕,”林南沉默半晌,然后仰首道,“我相信前辈无论是什么,都不会害人。如果说我曾经害怕,那也只是因为我对前辈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前辈这样的.......存在。”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凝神看向林南,忽然一指点向林南的眉心。林南瞬间顿觉一股热流从眉间涌入,脑海中无数莫名的符号飞速旋转,夹杂着大量信息,似要将他的脑袋冲击得炸裂开来。看着林南双手捂头,神情极为痛苦,中年男子的手指却并未离开林南的眉心,面上闪现一丝痛苦的神色,身形却开始变淡,越来越淡,到最后几乎成了透明。未几,中年男子放下手指,扫了一眼不知是因疼痛还是因混乱而昏迷过去的林南,走到玉符边消失。

林南由昏迷中醒来,只觉脑袋昏昏沉沉隐隐还有些胀痛,正欲起身,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地上。林南一愣,此时忽又察觉识海中多了一些东西,意念一动,《长生诀》、《符录图解》出现在识海中。这是……林南粗略一读,顿时满脸震骇,《长生诀》说的是通过人体各个穴道吸纳天地灵气;《符录图解》有三百多种符录制作方法。这分明是……

忆起昨晚发生的种种,林南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中年男子的身份。从识海中的法诀,到他的衣着打扮、气度风范,如此种种在在说明了这中年男子,真就是修炼仙道的前辈高人。同时也知道自己的机缘来了,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踏入那个世人所不知道的世界,即使是林南的心思再沉稳,心计再深沉也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这两本法诀在普通人眼中无不惊天动地,我若练会……想到这里,更不免有些心热。转念又想,那位前辈忽然间传我这些,难道是要收我为徒?他本是心思极为灵巧之人,念头一转就想明白了:是了,以前辈的孤傲清冷,即便是想收我为徒,也不愿说出口,这样反倒自降了身份。直接便传了,这才是他做事的风格。想到此处,不由得对那神秘的中年男子充满了感激之情,怀着复杂的心绪走向桌边,躬身一礼,轻声唤道:“前辈?”

幽白的光团亮起,一道虚幻得有些透明的身形出现,正是昨晚的中年男子,只是现在他的神情很是憔悴,身子透明得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散去。林南吃惊道:“前辈,您的身子?”

“呵,不碍事。”中年男子云淡风轻笑笑,“我名连天生,你可唤我:师父。”

“师父……,”林南喃喃念道,反复品味着这两个字的含义,心中大喜,暗道:果然如此!继而又看到连天生变得透明起来的身子,不由皱起了眉头,疑惑地问道:“您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即使林南从未踏足过那个世界,却也知道,连天生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好,比昨天晚上看起来要模糊了许多,憔悴了许多。“难道是因为传授我的法诀,消耗太大原因?”他猛然醒悟道,心里顿时又是感激又是歉疚。

“我早已是死去之人,没能将师门功法传下去,是我毕生恨事。你如果愿意,便是我道家天符门第五代传人。”连天生透明的身子有些晃动,并没有回答林南的问话,脸上的神色淡然。

“您能不能先告诉我,您这样”林南指着连天生透明的身子,毫不掩饰他的担忧和焦虑,关切地道:“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等了太多年,这些年,元神只有消耗,没法补充,再找不到传人,只怕也撑不了多久。昨晚的确有些消耗,但我若不如此,部分法诀将会失传,我将成为师门罪人。不过,你也不必心怀歉疚,就算没有昨晚之事,最多再过三年,我也会变成现在这样。”连天生神色不变,仿佛他说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还能再撑几天。几天之后,或沉睡,或就此魂飞魄散。”

林南脸色剧变,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魂飞魄散?”这个答案超出了他的预料,强烈悲伤在胸中翻滚,压得他几乎难以喘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有一天会踏上和别人不同的道路,他将会拥有凡人所没有的能力,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身形有些透明的中年男人带给他的。这男人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甚至为了让他能够得到完整的法诀不惜消耗自己的力量,将自己能在这个世上的存留的时间缩短了三年!这让他如何不感激?又如何不愧疚?抑制住心底的悲伤,林南问道:“有没有办法让您沉睡,而不是魂飞魄散?”林南已有些泛红的双眼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连天生。

慈爱地冲林南笑笑,连天生并未回答林南的问题,指着桌上的玉符道:“此符名偷天,是我师父飞升前为我炼制,若是与人斗法失败身体被毁,可将元神藏入其中遁逃。当年,我渡劫时遇仇家偷袭,最终渡劫不成,只一丝元神躲入其中,这才没有灰飞烟灭。只是这一丝元神并不完整,不能离开此符,也不能吸纳天地元气,若不想再消耗元神,只能封闭意识陷入沉睡。”淡笑着扫了林南一眼,仿佛交待后事。“要将我唤醒,恐需金仙以上出手为我修补神魂,重塑肉身。假设我最终魂飞魄散,则此符,会碎。”

林南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出,对着连天生跪下,重重地磕了九个头,嘶哑地唤了一声“师父”。他本是心智极高,做事又稳重之人,此前之所以没有唤连天生为师,一是更关心连天生的身体状况,二来也是因为还没来得及正式拜师,不愿草率行事。现在林南这一跪和一声“师父”唤出口,正正式式地行了拜师礼,就意味着林南从此认定连天生这个师父,对连天生的尊重和感激此生不渝。

林南双眼含着泪,此刻,在心底暗暗发誓:定要为师父寻到一位金仙,若金仙不在,则我为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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