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决定先离开储家去找师祖,她开了房间门,两个下人守在旁边,果然不出所料,舅母已经开始行动了。青青眼珠一转,
“你们在这干什么?”
“回小姐的话,夫人吩咐,没有她的命令,小姐不得离开房间。”其中一个回答。
“哦,是吗?那你们快去搬一个马桶过来,本小姐要方便!”两个下人一听,又惊又窘,他们早就知道这个外头领回来的小姐难伺候,没想到真的如此泼辣,一边是只凶狠地中年母老虎,一边是尖牙厉爪的小老虎,真是得罪哪个都不行啊。
“呃。。。是,小姐,奴才这就去搬。”
“慢着,你要去哪儿搬呐?”
“这。。。”
“你不会是想搬一个臭气熏天的马桶来我的房间吧?”
“奴才不敢。”
“不如你去买个新的,但是要快啊,因为本小姐很急。”青青得意地笑着说。
两个下人正不知所措,舅母过来了,
“寇青青,你可真行啊,凭你怎么配做大户的小姐,你真是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了!”
“我是不配待在你们储家,而且我也不想再伺候舅母您老人家了,您何不放青青自由,自己也落得省心呢。”青青毫不示弱。
“寇青青,你!好,既然你把话都说绝了,我也不怕跟你直说,你以为我想留着你吗?但是张家不是好惹的,何况还有你舅舅,不管怎么说你是他的亲外甥女,他怎么能让你走呢?”舅母强忍着怒气,一五一十地说出心里话。
“谢舅母坦诚相告,青青也告诉舅母句实话,青青本就不是容易被束缚的人,断不肯嫁给张公子那样的纨绔子弟,就算我嫁过去了,也一定闹得张家人仰马翻,到时候舅母一样要为我操心。倒不如干脆放我走,舅舅和张家两边舅母不必担心,青青自己去解决。”
舅母掂量着这个鬼丫头的话,觉得这次倒是有七分真诚的,自己确实也犯不着跟她多操心,既然她自己愿意这样,也不是做舅母的狠心了,于是口气软下来说,
“那好,倘若你真能让张公子断了娶你的想法,我会考虑的,但是有一条,你不能惹出事端,否则以后你就别想出去了。”
“舅母放心,青青自有分寸。”
其实青青也只是为了摆脱才那么说的,出了储家的门自己也不知道去哪,不知不觉就又朝着河边走去了,临近河边她突然听见悠扬的箫声。这曲子好耳熟!是爹!青青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了,她终于找到爹了!
河边一个人背对着她正在吹箫,那背影很熟悉,却不是爹。青青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会吹这首曲子呢?青青又稍微走近一点,认出了仲行,怎么会是他?青青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偷看着仲行,隐约可以看见箫的一端系着一根穗子,这箫好眼熟,半年前她见到爹时,他也带着根这样的箫。青青开始联想师祖收仲行做徒弟的过程,本来她就觉得有些蹊跷,师祖怎么会平白无故就收了个不相干的人做徒弟呢,这其中一定隐藏了许多事情,而且跟爹有关系,青青决定要查清楚。
一曲过后,仲行起身,青青立即躲到树后面,仲行看起来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他看着远处的山,突然双手拢在嘴上,大声喊道:“寇青青!”青青吓了一跳,以为他察觉到了自己,等了一会儿,他并没有看向自己的方向,而是转身快步离开了。
青青待他走了一段距离后,不远不近地尾随着他。穿过闹市时,青青差点跟丢了,他走的路线很奇怪,青青从未走过,这也不是去师祖住所的路线,之前她就很好奇仲行住在哪,但师祖不提、他自己不提,青青当然也不好意思问。仲行拐进了一条小巷,青青稍稍等了一会儿,然后紧跟过去,等她到了巷口时,发现仲行不见了,青青知道他还没有走远,一定是发现了她,藏了起来。于是她大声朝周围喊:“廖仲行!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还在这。我现在无家可归,需要你的帮助,你若现在不出来见我,就永远别想再见到我了!”
“师姐,你怎么到这来了?”仲行从巷子口闪进来,故作轻松地向青青走来。
青青等他走近了伸手便打,仲行一闪身躲过去,青青马上又追过来,步步紧逼,口中说道:“你怎么不还手?我知道你很厉害的,不要再装下去了。”仲行听了这话,立刻站在那里,不再躲了也不还手,青青一拳打在他的右肩上,仲行轻轻趔趄一下,他不敢运气抵挡,怕伤了青青。青青生气地接着打,不过已经使不出任何招式,两只手在仲行身上乱打一气,边打边喊着:“你们为什么骗我,你到底是谁,跟我爹有什么关系?”
“师姐,你冷静一点,发生了什么事?”仲行抓住青青的手,迫使她停下来,青青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紧接着,“啪”一声,仲行挨了青青一巴掌,
“你还要装?”青青从仲行腰间拔出那把箫,抓在手里,她的手颤抖不止,“没错,这箫我爹的,还有你刚刚吹的那首曲子,除了我爹没人知道。。。师祖为什么要跟你一起骗我,我爹现在在哪?”青青泪流满面,疯狂地冲着仲行喊。
仲行一时间被弄懵了,刚才在河边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箫声里,没有觉察到青青,在回来经过闹市区时发现有人跟踪他,他以为青青只是在路上跟踪了他,只要甩掉她,不让她知道秘密的练功地点就好了,没想到青青从那么早就一直在看着他。最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刚才他大可以躲着不出来,回去等师祖拿主意,可是一听见她说自己有困难和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话,他还是乖乖地出来了。现在她的眼泪更是把他弄得手足无措,他真想索性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然后跟她说自己愿意一生保护她。
“师姐,其实我是寇师傅的徒弟,是他让我来找你和师祖的。”仲行想就先说瞒不住的。
“徒弟?我爹从未收过徒弟,他连自己的家乡都不愿意待,要到处流浪,怎么会收你为徒?”青青也不是好哄的。
“真的是这样,他流浪到我们那个村子时,正好碰到了我,他觉得我是块练武的料,决定把毕生所学传给我。”
“那他为什么自己不教你,让你跑到这来?”青青说到这的时候突然觉得想通了,爹半年前突然间回来了,然后把自己托付给师祖,接着又把自己的徒弟托付给师祖,难道爹决定了什么吗?想想最后一次见到爹时,他说的那些话,哀伤的表情,对自己的不舍。。。
见仲行不语,青青摇晃着他问:“我爹后来去哪了?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仲行强忍着眼泪,用力地摇头,“师姐,我不知道。”
“好,你不肯说,我自己去问师祖!”说完向巷子口跑去,仲行转身拉住她说:“我带你去见师祖,我知道他在哪。”
仲行带青青来到他们练武的小院子,青青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师祖看到他们两个一起进来了,当下猜到青青一定是知道了什么,问道
“青青,你。。。”
“师祖,青青不想知道别的,只求您如实告诉青青爹在哪,他到底怎么了?”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泣不成声。
师祖知道青青聪明机敏,一定瞒不下去了,只好如实说了,青青听后跌坐在地上,痛哭失声:“爹爹,您好狠心!为什么要抛下女儿。。。”
师祖告诉青青这里是云业当年跟他学武的地方,仲行把师傅的弯刀拿给青青,青青睹物思人,更加悲痛不已,“爹,您瞒得女儿好辛苦,原来那几年您整天出去,就是来这里练武,为什么您什么都不肯让青青知道呢?”
师祖走过来,抚摸着青青的头说:“这是你爹的一片苦心啊,你知道的越多,只会越痛苦,他希望你这一辈子都活得简单、幸福,不要像他那样,历尽苦难,颠沛流离。师祖并没有真正教你什么功夫,这也是你爹的意思,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快就冲师祖发泄吧。”
青青倒在师祖肩上哭得死去活来,仲行在旁边也忍不住跟着热泪盈眶。
一直到天色渐晚,青青终于稍稍止住了悲伤,把张公子提亲、舅母逼婚的事原原本本地跟师祖和仲行讲了一遍。师祖明白了青青的心意,答应为她做主,让她先回到储家,自己会和仲行帮她解决张公子那边,至于离开储家要从长计议,不可心急。
师祖送走青青后又回到小院找仲行,仲行正在打坐练功,可他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脑海里一直反复出现青青伤心流泪的样子,免不了唉声叹气。
“练不下去就不要勉强了,出来跟师祖聊聊天。”师祖站在窗外听到仲行的叹息声。
“哦,是,师祖。”
祖孙二人坐在寂静的小院里,各自带着惆怅的心情,默默无言。过了一会儿,仲行先打破沉默:“青青师姐回去后怎么样了?还哭吗?她舅母没有为难她吧?”
师祖转过身看着仲行,目光深不可测,仲行被看得不自在,低下了头,师祖道:“小伙子,你实话告诉师祖,你是不是喜欢青青?”
仲行没想到师祖会这样直接问他,他抬起头,脸上带着被看穿心思的慌乱不安,却看到了师祖眼中的鼓励,于是有了信心:“是的,我喜欢她!”
“好!云业把青儿交给我,我一定要帮她找一个好夫君,你能带给青青幸福吗?”
“我一定会努力让她幸福的。”
“但你不是说云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交给你办吗?”
“是的,我会尽快完成任务的。”
“尽快?谈何容易,你知道寒寨就算进得去也未必出得来的,你叫我怎么放心把青青交给你呢?”
“这。。。”
“其实云业想让你去寒寨也无非是想让你代他看看那位可怜的姑娘,青儿,其实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只是命实在太苦了。我想她早已原谅云业了。”
“那师祖您的意思是?”
“我想那位姑娘这些年一定都在找云业,只要一刻没找到,她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即使你见到她了又能怎样?云业已经不在了,你去了反而断了她最后的希望。”
“可是我答应过师傅的。。。”
“你师傅如果泉下有知,也会赞同我这安排的,你是他亲自挑选的人,没人比你更适合照顾青青了,难道你忍心让青青等你甚至守寡吗?”
“即便是这样我又怎么能配得上师姐呢?”
“青青不是贪慕虚荣的女孩,我看得出你会带给她幸福的,只是此时青青还在丧父的悲痛中,你要先陪她渡过这段艰难时期。”
“仲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