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的气候有些湿热,即时已入冬,仍比烨城要温暖一些。南琴若嗅着暖湿的空气,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回头,看到叶焚琴又向尚华胥的车子走去。
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总之有些不痛快就是了。
……
夏侯无颜在木桶里站得笔直,水珠顺着身体滑下,勾勒出周身大大小小无数的伤痕。有些还在渗着血,是刚刚的战役留下的,但更多是已经发硬的暗红色伤痕,显然是之前受的伤。苏程言一时也忘了调侃,有些呆地看着友人身上的伤口,不费力便辨认出其中那些刀伤刺伤鞭伤甚至烙铁留下的焦灼痕迹。这明显不是普通打斗造成的。
“爷不开口你还调戏上瘾了,想帮我擦背不是么,来擦啊。”夏侯无颜说着转过身去,背上的伤口让苏程言又是一阵反胃。
“无颜你伤成这样你怎么不说,都这样了还给我当副将还上战场,身体是父母给的你怎么这样糟践自己。”苏程言一时有些气恼,毛毛糙糙地让他坐下按进温水里,站在边上就挽起了袖子。
“跟你说什么,说你一直挺崇拜的凌墨渊长公子是个变态?说我在牢里受了虐待让你去给我报仇?”夏侯无颜说着鼻子里冷哼一声,“我本来不想让你看到,是你自己偏要看。”
“我只是……”苏呈言一时语塞,自己但是的确是起了玩心,但若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打死也不会说那些话。不过这样也好,把话说开了,以后也不必再憋屈着一个人生闷气。他用软巾沾了水轻轻擦着那人背后,多时不开口,然后闷声道,“你瘦了不少。”
“嗯。”
“我知道你生我气……我自己也好受不到哪去。”苏程言缓缓道,“背叛你和若儿、背叛小九,若在常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做的。但你也看到了,烨国从皇帝到百官,有几个是清醒的贤能的呢?为这样的一个朝廷卖命,还幻想着又朝一日能回到曾经的安乐窝,太不实际了。无颜,你又不笨,难道这道理还不懂么?”
见那人不做声,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苏程言继续道,“我不过想着找一个明主,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早点让这天下安定下来,免得更多人像我们般受罪。天下太平了,仗打完了,才可能回到我们都想念的过去。你讨厌我也好,恨我也罢,反正我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至于你,我没那个权利去管你……”
“我不恨你。”夏侯无颜突然说道。苏程言微微一惊,侧头看去,却见那人垂头盯着水面,眸子是平静的。他道,“说到底,我只是过不了我自己这关。呈言,你没错。”
“你不怪我?”苏程言心里是有点喜悦的。这么多天来一直都是一个人,一直不肯敞开心扉跟别人说话,一直都觉得即使和人群坐在一起也觉得孤单得很,直到现在,才有了那么一分解脱的感觉。本以为自己可以冰冰冷冷地走下去,做一个不近人情高高在上的将军,到如今发现,确是不可能的。自己的性子,柔惯了,何况还有个发小在身边。
他探头过去,柔柔的一双眸子硬是闪出几分桃花媚态来,也说不上是不是因为心里实在喜悦。夏侯无颜看着这么一张俏脸,心道呈言这小子怎的这么像个娘们,莫不是被凌墨渊那妖孽传染了,一边面无表情地伸手贴住他的后脑,然后一用力把苏程言的脑袋按进了温水里,顿时涌起大量气泡,一片水声。
苏程言好不容易挣扎起来,甩着满头的水大口吸气,夏侯无颜又站起来伸出胳膊环住他肩膀,接着用力一脱,苏程言整个人就摔进了大木桶,又是一阵水声。
凌墨渊进来的时候绕过屏风,看到的就是一个大木桶,桶里两个人,一个浑身精光面露淫笑,一个面色绯红衣冠不整。风华绝代的小将沉思良久,一皱眉头无比讽刺地笑了,“我就说么,清丽可人的舞女送到面前都没反应,夏侯无颜,原来你还是个断袖。”
“长公子……”苏程言红着笑脸往水里缩了缩,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辩解。
夏侯无颜果断捧起一汪水往凌墨渊身上浇去,淡然道,“娘们,别荼毒我们家小程言。”
苏程言只觉得自从自己来了景军的军营,日子从没这么混乱纷杂过。但虽是混乱了点,却是很让人开心的。熟悉的嬉笑打闹被自己一点点找了回来,这种感觉,是说不出的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