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永夜之城
今夜，昨夜
永夜之城中，不甘幽昧的旅者
一夜夜跋涉于等待黎明的道途
夜不尽，天未明……
于是，旅者们以死亡之名拆骨焚髓，
永夜之城，燃起千盏不灭之灯
八月二十五日，晚九点，幽暗城皇家医院一号手术室
“伤者左臂肱骨、尺骨严重骨折……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伤者可能为‘适格者’，考虑施行能脉愈合术……牧师，开启天使长，先用高级治疗魔法进行器质性修复！”
“医生，苦修和神圣祷言治疗效果明显降低……无法术反噬及对冲……医生，伤者心脏骤停，心肌能脉遭到不明残余能量干扰……立即注射强心针和能脉稳定剂……追加肾上腺素和麻磺素，强行提升血压！”
“怎么回事，圣光治疗竟然完全失效……叫暗影牧师进来，施行黑暗治疗术，快……准备强行缝合伤口！”
“马上施行心灵微震爆及潜意识应激，防止脑死亡……脑波暂时稳定……左胸穿刺伤口缝合完毕，准备向心肌能脉施行黑暗愈合！”
“医生，伤者开始自我修复软组织，脑波、心电及能脉频率恢复正常”
“符文治疗药水就绪……重症监护室安排好了吗？暗影牧师，准备好黑鸦符文阵列”
“手术结束！”
“医生，他怎么样？”
卡斯迪诺夫医生和两名牧师助手刚刚从手术室中走出，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如你们所见，你们朋友的伤势非常严重，要不是他强大的求生意志和死亡骑士逆天的自疗能力，他根本不可能坚持到这里——不过现在他性命已无大碍，只是需要足够的静养，按他现在的恢复速度，后天你们就可以探望他了”
透过重症监护室的大玻璃窗，可以看见躺在黑鸦符文阵列中，几乎被包成了木乃伊的阿瑞斯。为了不影响黑鸦法阵的黑暗治疗效果，房间里没有开灯，幽紫色的具化暗影能量如乌鸦般飞舞在房间里，让窗外的范海辛感到恶寒不止。
不仅仅是对老朋友的愧疚，还有更加深沉的恐惧
那天晚上，当范海辛和他搬来的救兵一起冲出传送门时，面前只有遍体鳞伤的阿瑞斯、一栋蜂窝状的空楼，还有空中一个虚无模糊的人影
本着除恶务尽的原则和心中沸腾的怒火，范海辛他们将三栋空楼烧成了废墟，但是，那个人竟然在五个‘适格者’和一整个法师小队的残暴追杀下，奇迹般地逃走了
十分钟后，他们在四百米外找到了海德副所长的头颅和无头的躯体
范海辛至今还记得当时心中那种极度的恶心和愤怒
“他究竟是被什么力量伤成这样的？”
“我也很奇怪，一般的伤口直接用圣光魔法即可治疗，但你们的朋友的伤口，一般的圣光魔法完全没有作用，所以我只能使用传统的缝合手术和暗影牧师的黑暗愈合术来治疗，以期激发他作为死亡骑士的自我修复力，然后再用这个黑鸦法阵维持他的术后康复——依我看，攻击他的那种力量，应该等同于你们所称的‘上层力量’，幸好他也会使用这种力量，又是一个死亡骑士，才能依靠自己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还有，我在他的左胸发现了一个纹在皮肤上、和心脏能脉连通的符文法阵，但是被人破坏了，想必这点与他的失败很有关系，不过没事，在刚才的手术中，我已经将其修复。”
“辛苦了，卡斯迪诺夫教授！”
“应该的，大家都是朋友嘛，另外我比较在意的是，你朋友的这种情况，我以前和我大哥在通灵学院共事时似乎见过……不过不记得了，我回去帮你查查！”
“谢谢您，教授”
范海辛盯着医生离去的背影，心中一沉，他知道教授所说的，是阿瑞斯启动死神形态的“冥道印”
为什么，敌人会知道……
八小时前，幽暗城内环，议会大厦别馆顶层
部落诸种族一个很有趣的特色，就是每个种族每个国家的最高权力建筑风格都和这个种族的政治体系有某种微妙的统一感。如奥格瑞玛粗犷霸气的库卡隆堡垒，雷霆崖古朴厚重的酋长大帐，似乎都暗合这两个种族的氏族议会政治，而新银月城华贵壮丽的日怒之塔——银月城大摄政王和公民大议会的办公所，正是辛多雷绵延了几个世代的议会君主立宪制的伟大碑铭。
幽暗城内环，议会大厦矗立在议会广场的正北面，高耸接顶，黑色哥特式建筑与生俱来的威压感和肃穆感，使得它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而议会大厦别馆顶层终年不灭的一排灯火，就是幽暗城二元君主制的标志
议会大厦别馆第三办公大厅，正式名称为“皇家元老议事厅”
但是，被遗忘者政界，一般爱叫它的别名
十一座厅
因为，在这个三百余平方米的宽阔大厅里，只设有十一个座位
现在，八月二十五日下午一时，在灯火通明的十一座厅里，九个神态各异的人坐在下座，从他们的衣着看来，他们从事着各自不同的行业，但同样也是从衣着可以看出，在这个王国中，他们是最为尊荣的上层，是各自所属行业部门的领导者
而在上座，坐在一张精灵风格非常浓郁的白木鎏金圈椅中的，是一位女性，尽管身着素袍，不事华服，仍难掩高贵无匹的气质
被遗忘者女王，希尔瓦娜斯·风行者
每一个第一次见过被遗忘者女王的人，几乎都被她惊人的美所折服，那继承自高等精灵曾经最高血统的美，按辛多雷的说法，是“人间难以想象的存在”。尽管成为了亡灵，但是那种美丽经过天灾瘟疫的磨砺，成为了一种锋利异常的冷艳，让人不但为她的美艳所着迷，亦为她铁血的政治手腕所敬畏
就像——一柄优雅华美的利刃
或许，正因为这种真正的王者风范，才使她能够领导起这样一个新生的种族和国家
而坐在女王身旁一张厚重庞大的黑色铁椅上的，是一个面目可憎，足足有三米多高的一位恐惧魔王，阴燃着魔火的绿色眼瞳轻蔑地俯视着，眉宇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戾气。加之恐惧魔王本身可怕的外表，与女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两人惟一也是最大的相同点，是那共有的赫赫威仪与霸气，使得下座的九人几乎不敢仰视。
被遗忘者首相，瓦里玛萨斯，前纳斯雷兹姆三巨头之一，一个身与心都笼罩在阴谋和残忍的暗幕中的魔王，或许能够制服并差遣他的人，世上除了希尔瓦娜斯女王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
此时，正是十一座厅每周两次的例行国事会议，王国的各种新动向和问题，经过各政务部门汇总遴选，选出最关键的问题来商讨，与会者除了女王和首相，就是分管各国家关键部门的“九大公爵”，即执掌外交、军事、魔法事务等王国大权的重臣元老们
所以，十一座厅，就是被遗忘者国家军政要务的绝对中心
九位元老，一位首相，还有女王，此时都盯着面前一幅巨大的魔法投影的诺森德地图，女王手里悠悠地转着一支铅笔，对地图犬牙交错的军事形势进行各种分析、归纳总结、作出具体指令——这些要一整个军事参谋部才能胜任的工作，她凭借磨练了数千年的策略头脑，甚至不需要一个助理就能完成
“列位，接下来是嚎风峡湾，我们东部远征军的根据地，玛洛维尔先生，请你报告一下最近嚎风峡湾的军情。”
一身黑色军服的军事公爵玛洛维尔站起身，将一枚魔水晶插入桌上的一个凹槽，魔法投影地图立即放大到了嚎风峡湾，代表敌我的红蓝箭头交错其上，如一盘庞大的棋局。
“女王陛下，嚎风峡湾的北伐第四、第六和第十二方面军发来军情，已经成功完成夏季攻势的二阶段任务，第六方面军前锋部队业已攻陷拜尔海姆，与西海岸登陆之第四方面军在乌特加德城堡以北三百公里处会师，现在第四、第六方面军已登上考杜斯岛，第十二方面军驻守拜尔海姆市，正在原地待命。新阿加曼德方面军在攻陷哈尔格林德城后，由于战线过长，目前已将前锋撤回西南部高原，以保存实力。”
“嗯……基本如预期的部署，敌人动向如何？”
“维库人自在拜尔海姆和尼弗莱瓦城失利后，现在暂时处于战略防御态势，我军攻占拜尔海姆城，已经切断了巨人平原敌人与乌特加德城堡的联系，目前，乌特加德以北，仅剩斯克恩城一座敌方重要据点。”
“联盟呢？”
女王看着面前的大地图，神态如一位正在对弈的棋手。
“虽然有局部小摩擦，但总体平静，我军主要在北部作战，他们则兵分两路从南部进击”玛洛维尔公爵在地图上指点着“他们的海军现在已推进到匕鞘湾－尼弗莱瓦城一线，并且在匕鞘湾西岸建立了军事要塞，距离我军西南方的唯一据点新阿加曼德市……仅有大约二百六十公里”
“不妨，现在维库人和天灾军团是公敌，在这一威胁消灭之前，联盟不会翻脸——但是，未雨绸缪，我们必须在进击维库人之同时，战略性地控制军事要地，这样才能争取最大的战争利益，瓦里玛萨斯，你是负责内政的，联盟方面的动向你要多加留意”
“女王所言甚是！”首相瓦里玛萨斯威严的低沉嗓音传来“欧诺公爵，你身为外交部长，近期应该多向联盟方面示好，如有必要，也可以政府的名义发表一些声明，尽量麻痹他们的警觉，对于在嚎风峡湾地区的中立部族，依然是拉拢政策为主！另外，内务部长！”
正装笔挺、颇有绅士风度的内务部长格雷戈·查尔斯站起来，鞠躬施礼
“你们要与外交部的行动密切配合，重点监视并分化联盟的高官，尽量从内部影响他们的政策！对我们强硬的鹰派，有安度因·乌瑞恩那小子一个就够了，明白吗？另外，达纳苏斯传来线报，最近暗夜精灵上层发生了激烈的政治纠纷，让我们潜伏在那边的人趁乱搞点事、煽点风，让他们多吵一会！”
“是！首相阁下！”
“记住，对付那些软弱无能的人类和精灵，欺诈和贿赂永远比军队好使！军队在前线卖命，你们自然也要在政治战线上尽责尽力！”
瓦里玛萨斯满脸政治家式的阴暗微笑
“啊，关于嚎风峡湾那边，情报厅获得了一份线报，指出巫妖王派遣了一位重要顾问协助维库人作战，可能是萨莱因三子中的一位！”
“哼！”希尔瓦娜斯女王在嘴角挑起一个嗤笑“他们三个我知道，不过如此，找个机会派人去做掉就行了！”
“遵命！”
“言归正传：现在，我军在乌特加德城堡北部已经形成了一道半包围圈，至于再北部霜刃峰和亚勒伯龙要塞的敌人，牦牛人和海象人部族的援兵可以将他们牵制在冬蹄堡垒一线，虽然看起来现在形势于我们有利，但是——嚎风峡湾不同于北风苔原，地势崎岖，我军的山地机动性不如联盟，难以速胜，而且联盟现在进展比我们快，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
说到这里，女王沉吟了片刻，修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敲击椅子，似乎在思考一些问题
“陛下，那我们就一鼓作气，在冬天来临之前拿下乌特加德城堡周围所有要地，将维库人困死在城堡里！”
“不行！若我们先去和维库人硬拼，只能是我们吃亏，联盟就能渔翁得利！现在——我们的部队不能示强，而应该示弱。安度因·乌瑞恩这人我知道，他就像一头蛮牛，虽然强大，但是行事激进。所以，我们应该将东南部的山地和水路让给他们，低调地经营北部和西部的平原丘陵地区，避其锋芒，巩固根据地，等他去和维库人正面对决。等维库人死完了，他的人估计也没多少了，那时我们再慢慢‘善后’，就能获得很大的战略优势！”
“臣下鲁钝！”
“至于对付维库人，现在只是一个战术问题，我相信那几位将军的能力，让他们自己去打！打一个漂亮仗！”
“是！”
“好了！玛洛维尔公爵听令！”
玛洛维尔敬了一个端正的军礼
“发我军令，着诺森德第四、第六、第十二方面军，暂取守势，巩固后方，只需要保证敌人不越过西部卫戍要塞到复仇港这一条线，着新阿加曼德市方面军，保证敌人不向西越过西部卫戍要塞到新阿加曼德这一条线，剩下地盘，由维库人和联盟去打，他们只要守住这些根据地，维持住到灰熊丘陵和龙骨荒野的补给线，就是头功！另外，特别命令新阿加曼德方面军，严密监控战场动向，一旦联盟和维库人在匕鞘湾一线开战，立即出兵，伺机控制盾牌岭大桥，封锁出海口！”
“遵命！”
“嗯——等等，说到新阿加曼德那边——你再特地提醒一下海瓦尔德，让他约束一下化学部队的人。”
瓦里玛萨斯眉头一动，向女王投去意义不明的一瞥
“瓦里玛萨斯，化学部队应该是直属你命令的，可我怎么听说，在哈尔格林德城会战中，他们往城市里倾倒了上千吨瘟疫废料和化学毒剂，把那里搞成了生化无人区，你——知道这事吗？”
“是臣下发的命令，让他们用瘟疫魔法科技协同作战。”
“那么，你知不知道这事让仁德会的德鲁伊知道了，前天塞纳里奥议会跑到老牛那里去抗议，说我们和天灾军团同流合污，结果一直看不惯我们的地狱咆哮直接找到萨尔要我就此事给出解释，萨尔和老牛也颇有微辞，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奥格瑞玛的长老们不弹劾你。你既身为首相，应该以大局利益为重，不应如此专擅！”
希尔瓦娜斯女王的语气很平和，但是一种不可名状的压迫力慑住了在座的所有人，包括瓦里玛萨斯
“臣下知罪……”
“你没罪，只是百密一疏，以后要用瘟疫武器，低调点，用完清理干净痕迹就行，反正事后推给天灾军团和维库人就行了。谨记住：我们远征北方，攻城略地，不仅仅是为了向天灾军团复仇，还是为了在战后确立我们的国家地位！国家利益至上，孰重孰轻，孰可为孰不可为，你要明白！”
“是！”
“巴哈乌斯先生，你们民政部督导一下，最近的报纸和广播上，要就此事和我军的军事进展进行一些适当的舆论引导。现在是特殊时刻，我不希望有人因此说三道四、批评政府！”
“遵命！”
“接下来，玛洛维尔先生，你谈谈后方的情况”
话音未落，大厅中央的魔法投影地图就倏忽一闪，变成了被遗忘者在东部王国的政区图
“陛下，近一个月来，除布瑞尔军区报告提瑞斯法行省东北部的法奥山脉和澈水湖一线有小股血色十字军出现外，其余领土皆风平浪静，格雷迈恩之墙、南海镇、斯坦恩布莱德和鹰巢山等地的敌人也没有动静”
“意料之中，这片王国上的军队，不论联盟部落，现在基本上都到了诺森德，他们也不想在后方搞事。传我命令，着布瑞尔军区司令塞加德少将对东北方向密切监控，但仅实施威慑性进攻，不得越过毒蛛峡谷。现在还不是推倒那座修道院的时候！”
“是！”
“好，这些明处的威胁，暂时我们讨论完毕，现在，该说点暗处的了，就在这座幽暗城。德莫斯！”
“陛下！”
“跟他们说说！”
魔法公爵德莫斯·暗炎从面前公文桌上拿起一份材料，用机械的声音读起来，女王和首相默不作声，盯着面前似乎很惊讶的另外八位元老，表情静如止水
“查近日来幽暗城皇家魔法研究所屡发杀人事件，现由皇家魔法研究所、秘密警察总部特殊刑事调查科及城卫军三方联合出具此初步调查报告……”
讶异的波纹在众公爵的脸上迅速地弥散开去
德莫斯的报告并没有激起女王太多的讶异
“女王陛下，如您所知，现在皇家魔法研究所共计已有十一人确认死亡，包括原所长别西卜·玛门和原副所长海德·吉基尔在内，现在，此事已经在幽暗城内四处传扬，魔法工业区已有人心惶惶之势。”
“而且，根据秘密警察的调查，这次的杀人事件引起了一些不好的传言”内务部长格雷戈·查尔斯公爵翻开手中的文件夹“有人传说这是天灾军团的密探潜入了城市，还有人说这是政府要进行大清洗以稳固后方局势云云，如果都是街谈巷议还好，但是现在大议会议员们也是议论纷纷，女王陛下，所谓三人成虎，此事应早作区处才是……”
“那么，你们有什么调查进展？我不想听你们说这些没用的，我要你们的结果和办法。”
面对女王的诘问，两位公爵对视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女王看了两人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打了一个响指
“来人！”
随侍的近臣上前，鞠了一躬
“将侍从和守卫全都撤走，无我命令，不许进来！”
“是！”
女王私人办公室华贵的厚木大门无声地关上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我保证只有你们和我知道。”
“是，陛下，”德莫斯拿起一直放在短几上的一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拆开封签，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如您所见，这些东西，是此案件目前为止最有价值的线索，”
袋中掉出了一只褐色的信封、数份文件，还有一本黑色皮面笔记本
“海德副所长死前，留给了跟踪他的阿瑞斯子爵一把钥匙，但是，这些信息能够为我们所知完全是侥幸，幸好魔研所的高级研究员范海辛预先报信，说阿瑞斯子爵可能遇袭，我们才能在阿瑞斯子爵被杀前将他抢出来。”
“没抓住那个刺客？”
“陛下，那个刺客本身就是此案最大的疑点，据现场的目击者称，他不但击败了阿瑞斯子爵，而且从一支魔法部队和五名‘适格者’的围捕中全身而退，这至少是‘上位者’的能力水平，因此，秘密警察又第一时间提调了阿喀琉斯会所的档案协助调查，但是，至今仍然毫无头绪。”
“那……你们从这些东西里面找出了什么信息？”
“海德留下的钥匙，经研究所的人辨认，证实是他私人保险箱的钥匙，我们在保险柜里发现了这些东西。这只信封里有一张皇家银行的现金支票，这几份文上面是有关我们正在进行的‘上古之井’试验的详细资料，范海辛已经向我们证实，说他曾在不经意间，亲眼看到海德副所长前往研究所的绝密资料库提取资料。但是，我们内务部查了这张现金支票的户头，发现是一个假户头，可见，至少这一次海德的雇主并未打算付他报酬，而是一开始就想除掉他，至于之前还有没有类似的交易，我们不得而知。”
“他在出卖绝密资料？买家是谁？”女王似乎变了一点脸色“难道是天灾军团？”
“他确实在出卖绝密资料，陛下，但是在这个黑本子上，记载了一个详细的账目，还有一份海德的自白书，您看了这个，就能明白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
女王狐疑地打开笔记本，里面记载了一笔笔详细的交易记录，最早的一笔，是两年前的九月二十日开始的，金额是金币五千，内容是关于法力熔炼的一些技术资料
本子里边还夹了一张被折起来的信纸，女王打开信纸，上边写了几行潦草的亡灵语，还有一段莫名奇妙的文字：
致正在读此信的人：
我已经死了，若你能够读到这封信，而且愿意帮助我，请将此信送达议会大厦第二十六号办公室德莫斯·暗炎公爵
“陛下，后面那一段是用只有大法师以上才能读懂的魔法密文所写，臣下已经翻译出来”
说着，德莫斯递上一纸文件：
我是大法师海德·吉基尔，幽暗城魔法研究所的副所长兼研究长官，我承认，我为一个叫做“黑色管弦乐队”的秘密组织做事已两年，我并不知道此组织的结构和成员情况，我只知道，他们应该不属于天灾军团，而是一个独立组织，但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做下这次事件的人，是组织里的“提琴手”，他们可能是想为两年前的事洗底，或许还有更深的目的。两年前，“失序之夜”发生之前，我是幽暗城实验科学部的高级研究员。德莫斯大人，如果您读到了这封信，那么，我要告诉您，答案在第二十二区，还有第五层，我在那里留下了讯息，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他在信上所说的，是已经被封闭了两年的实验科学部大楼和魔法研究所地下第五层吧？‘失序之夜’之后，我就再没有听人提起过。”
女王的脸色蒙上了一层暗影，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愿提起的往事
“海德·吉基尔承认他是前实验科学部的重要成员，但是，当年实验科学部的人，除了现在皇家药剂师学会的拉法尼尔，不是都被国家安全局清洗了吗？为什么他能够漏网？而且还当上了魔研所的副所长？你们当时是怎么审查的？”
“陛下，关于这点，范海辛给我们提供了重要线索：阿瑞斯子爵在遇袭前几天，即八月二十日晚，曾经和他‘共享’了一些情报。军方原来早就怀疑魔法研究所内有内鬼，因此，洛伦兹将军才密令阿瑞斯子爵调查了魔法研究所上层人士的资料”
听到洛伦兹的名字时，女王眼中流过一缕怒意
“洛伦兹……他是瓦里玛萨斯的心腹，一定又是瓦里玛萨斯和军方高层在耍花样！”
“陛下，此事姑且不论，实验科学部当年就并不归属于我们魔法事务委员会，而是由军方直接领导，所以其中的人员我们也几乎不可能见过。据范海辛说，阿瑞斯子爵向他透露，在调查海德的档案时，发现他是以军队高级干部的身份转业到魔研所的，转业前是安多哈尔军区的军工技术长官，军衔是大校，来魔研所的时间刚好是两年前的八月份，正好前任副所长因实验科学部的事辞职了，他就正好补缺继任——”
“等等！”女王想起了什么，打断了德莫斯的叙述“安多哈尔军区……安多哈尔军区……原来如此，说他是两年前的十月全军覆没在西瘟疫之地的安多哈尔方面军的人，就是死无对证，只能按档案来办，而档案……是可以造假的。”
“陛下！”内务部长站起身，鞠了一躬“据范海辛先生说，阿瑞斯子爵通过军方的渠道，查取了安多哈尔方面军和魔法研究所的旧档，海德的档案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连洛丹伦时代遗留的海德生前的档案也查了，没有任何发现，但是——阿瑞斯子爵特地又去了民政部和财政部，查取了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的征兵记录和个人税收记录。结果发现海德的征兵记录是空白的，税收记录上也存在一段空白，时间刚好是两年前。”
“没错，国家机密研究部门的人是享受免税待遇的，这就说明，海德至少从未入过伍，而且在他自称入伍的这段时间，他实际上是服务于某个机密部门——就是实验科学部！”
“陛下，我们魔法学术委员会当年也向安多哈尔军区进行了详细确认，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因此，按程序确认了档案，安排通过了魔法资质测试和学术委员会的三轮面试后，就给他定档就职了。”
女王细细地观察着手中的文件，仿佛想从字里行间剥离出残酷的真相
“原来如此。你们发现没有，这个海德之所以能隐藏过去潜伏在魔法研究所里，他的背后可有一个相当有力的推手哪，修改军方档案、让安多哈尔方面的人作出虚假答复等等，这都要相当高的职权才能办到的！这说明，就在我们身边，有一些国家高官，两年来——甚至是更早的时间以来，一直在密谋着某些见不得光的事！”
“陛下圣明！臣等已通令国家安全局和秘密警察，在全城展开秘密搜查，但是——由于前线战事，我们只能秘密调查，而敌人并未留下任何其它线索，因此目前尚无任何进展。”
“你们做得对，诺森德还在打仗，后方不能起火，而且也不能让奥格瑞玛知道我们这里有暗鬼，幽暗城的事情——必须在幽暗城解决！”
“臣等明白！”
“至于洛伦兹为什么会盯上魔研所……多半是瓦里玛萨斯命令的，不过也好，算是帮了我们一把。德莫斯，你带上人，马上控制魔法研究所，把地下五层打开，但是记住，一定要秘密行事！格雷戈，你的秘密警察负责实验科学部旧址的搜查，按海德留下的线索，一块砖一片瓦也不要放过！我不想两年前的事情重演！”
“遵命！但是——陛下，我们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这个范海辛，他虽然在魔法研究所里任要职，但是终究是官方外人员，可是现在，他所知道的——明显太多了！而且他声称与阿瑞斯子爵共享情报，还帮助他跟踪海德副所长，这已经是明显的刺探国家机密事务，我们觉得，他可能有问题！一般人知道这么多秘密，早就该被打入旧都了！”
“那你们说怎么办？”
“臣下建议将他先羁押起来，不要让他再多管闲事！等事件平息，再把他悄悄清除出魔法界。”
“不！现在开始，范海辛作为此案正式的搜查人员参与调查，与你们秘密警察的特刑科享受同等的机密权，他的调查行动，若非特别越轨，你们不要干预，这是命令！”
两位公爵明显大吃一惊
“这……女王陛下，这是为何？为什么要一个编外人员参与如此重大的……”
“别那么惊讶！你们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女王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小信封，信封上，印了一个鲜明的部落徽记。格雷戈接过来，满面奇怪地拆开。
等到读完信中的内容，他和德莫斯的表情分明更加惊讶了。
“陛下，这是真的吗？连他们都惊动了？”
“你们信不过这封信，还信不过我吗？既然他们发了话，范海辛就必须参与到调查当中！”
“遵命！”
“好了，退下吧，这件事你们就自行去办，尽快查出真相！”
“是！臣等告退！”
当女王私人办公室的大门再一次沉闷地关闭时，女王站起身走到壁炉前，将刚才的信扔进了壁炉的火焰。
暗红的火光中，女王的脸色分明凝重如铁。
“主人，您的那本书响了！”
范海辛刚从医院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正坐在沙发上冲茶，小鬼卡图克就从卧室里跑出来叫道
“快拿来给我！”
卡图克从卧室里拿出一本很不起眼的红色小册子，皮质的封面上写着“魔研所工作手册”几个字，但是此时，这本书正在发出刺耳的蜂鸣声。
范海辛翻开书，书里面被挖出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圆洞，里面嵌着一颗魔法通讯水晶，而不同于常规通讯水晶的是——这颗水晶是只能固定的人之间单对单通话，保密性极强的“绿”级水晶
“喂！这里是总部第七频率，范海辛，是你吗？”
丝毫不夹杂干扰沙沙声的浑厚嗓音从水晶里传出来
“这里是范海辛，你是萨菲罗利斯吧？”
“没错，最近过的怎样？”
“四个字：焦头烂额！”
“你们那边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听好，总部之所以这个时候联系你，是要向你通报一下我们这边的进展，你应该已经得到了调查许可了吧？”
“德莫斯大叔上午找我去谈过，老大和女王通过气了？”
“废话！要不是德莫斯大叔赶紧联系了老大，说内务部也在怀疑你，你就要去旧都那边住上几天了！”
“萨大哥，我承认我是有点贸然行动了，但是，魔法研究所里死了那么多兄弟，阿瑞斯也算是因为我才重伤的，不尽快查出真相，给他们一个交代，你叫我怎么坐得住？”
“唉——”水晶那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就这臭脾气，一根筋！言归正传：你发来的调查报告我们已经收到，我们发现，和最近卡利姆多这边发生的一些离奇事件有所联系！大概三个月前，我们在塞纳里奥议会里的那几个兄弟发来消息，说莫高雷和石爪山那里有人以开矿为掩护，在风险投资公司那帮人的矿洞里进行某种深地勘探——这个你比我懂，我们当然让他们继续跟进调查，结果，一个月前，从莫高雷传来了消息：在那里秘密进行的，好像是关于什么‘上古能量’的危险试验！”
范海辛搅动着茶水的手静止了
“你说的是‘上古能量’？”
“没错啊，那几个兄弟是这样报告的。”
“那……我报告的关于我的前副所长出卖关于‘上古能量’技术资料的事……”
“就是这个！上边怀疑，存在某个秘密势力，想要用这‘上古能量’干些什么事情，但是，目前大多数情况还不得而知，而且，部落高层有人在暗中阻挠我们在莫高雷那边的调查，所以老大决定从你那边打开突破口，不管是不是对部落有害，一定要查清楚！而且，关于两年前的事件，组织当年曾经调查过，只是你没有参与而已，有关的调查资料我们已经给你发过来了，明天中午你去老地方拿！组织的意见是：你们那边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一半是两年前的事情的余震——有人想洗底，一半则和我们这边直接相联系，总之，我们已经和希尔瓦娜斯女王和几位高级部长通过气，他们会尽力给你帮助的！”
“谢了！”
“北方还在打仗，我们这边调不出人，连狂牛、火猫和魂魄他们都去了诺森德，你只有自己尽力而为了。”
“放心吧，萨哥，为了我那十几个兄弟，我也得把后面的人揪出来！”
“我们相信你，但是记住，你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这件事的水可是很深哪！千万别闹个人英雄主义！”
“知道了，请代我向老大问好！”
“没问题，再联络！”
“嗯！”
在水晶里的声音已经沉寂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后，范海辛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用发麻的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宁神花茶，而小鬼卡图克，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窗外，幽暗城不明的永夜，依然深沉，范海辛走到窗口，关上窗户，拉上暗红的窗帘。
而此时，在窗外，昏黄的街道上，静静走过两个一身黑袍的人，他们的步伐很轻，步速却很快，在身后留下一条空街和一路冷冽的空气。
地深之处的永夜之城，怀抱着永不降临的黎明，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