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慢慢从天际缓缓爬了上来,破去了黎明黑暗,随着路灯一盏盏熄灭,新的一天到来了。
高架桥下,绿化带上空。在阳光达不到的的地方漂浮着一大一小两个灰影,俨然是徐锐,旁边一个竟然是他收养的小狗。
徐锐面无表情,无喜无悲,俯视着下面地上救护车警车处理事故现场。旁边母亲已经晕过去趟在救护车上,父亲凌乱头发下沉着脸一声不吭,戒了三十几年的烟,现在俨然脚边堆放着十几个烟屁股。深深看着担架上徐锐的尸体最后一眼,然后被抬上救护车驶去。张菁脸上泪痕未干,被李元朗搀扶着上车,开着车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
徐锐的大舅王天亮是城西派出所副所长,也是自己父亲的老下属,划完线布置好现场取证工作走到父亲身边,“姐夫,出现场初步已经侦查完了,现场看是交通事故,但左侧车尾外壳部位在事发高架桥段遭受过猛烈撞击,车辆我正在调监控,监控中心说立即准备好给我送到所里。市刑侦队那边人还没到,说领导不在暂时没法立案,我和那边打不上交道…..不过我打招呼了,小锐出事,我艹他吗不查个水落石出这身警服我也不要了!”
徐明开阴沉着脸,微微点头,“回去再说。这事情你做好自己工作就行,其他别插手,我亲自来处理!”
王天亮重重点头,顿了顿,迟疑的说:“有点蹊跷的,一会去医院看看我姐,我听她说昨晚小锐要给我打电话,说他们老总失踪,现在情况正在调查,但转眼出了这事情。而且明显…….”
“按正常程序来!有事情立刻联系我,我现在就去崔书记家。天亮,有些事情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不是那么简单,但也不是你能插手的。”
徐明开转头回到车上,王天亮看到他蹒跚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也回身继续往事故现场走来,自己再看看能不能多抓住一些蛛丝马迹,既然自己姐夫出手,虽然退休了但总比自己一个派出所副所长的能量要大的多,何况杀子之仇,都是不共戴天。
浑然没发觉徐明开并没有往城中政府大院的方向走,而是往自己家奔去,自己家书房的柜子最底下还有一把手枪-------当初徐锐在书房上网无聊翻腾的时候不小心发现的,还好生被训斥了一顿,因为要真说出去身为警务人员私藏枪支是罪上加罪的。徐明开当年被陷害到那种程度,都没有一丝动用的想法,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被害,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徐锐眼中看得明白,心里是又气又急,但一点办法也没有。从车祸发生到现在,一直飘在空中,全部过程一丝一毫都看到听到。心里五味杂陈,看到亲人悲伤,哀莫大于心死,脸上已经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从昨晚高架桥上的一群人对话,包括后来下来查看自己情况的梁超和李元朗。好像突然灵光连闪,明白了很多,但多了更多想不透的事情:
梁超也就罢了,自己一向不屑为伍,得罪了也很正常。但自己清楚,和张菁并没有发生什么“超脱友谊”的关系啊!而且照李元朗说的原来几年前就认识韩亮,还和昨天婚礼上的新娘熟识,这都是自己完全想不到的事情。看两人只言片语中好像是同属于一个庞大的势力只手遮天的组织,中间涉及到了李守业可能要做什么很关键的事情,被对头先下手为强,自己只是殃及池鱼。
可自己恨啊,知道了又怎么样,已经没机会了。看到仇人笑亲人哭,母亲鞋子都没穿跑过来看到车里的自己就直接昏了过去;等周围救护人员费了好久锯开车门把自己尸体拉出来的时候,自己清楚看到张菁扑了上来,几个人都拉不住,那悲伤的表情让自己看了都掉眼泪---如果自己还能掉泪的话。父亲枯槁的面容上青筋暴露,但从头到尾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精气神全部散掉了一般。
灵魂出不了声,但周围一丝一毫的声音都传到耳朵里,看到眼中。只恨自己连手指尖也动不了,心里的火早已如同火山爆发。身不由己的静静飘在空中。
他自己看不到的是,实际上从昨晚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情:当晚在阴魂出体的那一刻,早在上空等待已久的黑衣无常哭丧棒轻轻一晃,阳魄已去,但阴魂不离,直愣愣飘在空中。黑无常微有诧意,但依旧无丝毫表情,手上不停继续挥向徐锐,准备把此等阴魂招去。
乌光未到,腾的一下,阴魂表层爆发一阵金光,中正平和,不但把哭丧棒卸开,而且光芒慢慢形成一圈,把徐锐罩了起来。
“功德护体,鬼神难伤!”黑无常愣在了一旁,阳魄轻易散掉,可阴魂竟现功德光。此等人物不应该是自己此等鬼差所能招呼。世人皆有功德罪过,但善恶相抵,以此来判定奖罚是受刑或投胎。但死后有功德护体,非有大善之作为于世……这事情奇了。
从无喜怒哀乐表情的死无常,把哭丧棒横过来,摇响了铃铛,通知了自己的兄弟---白无常,就静静站立一旁,可好像没有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小不点---小狗模样的灰影。
卯时已过,三个世人看不到的灰影浮在空中旁边,突然旁边多出一个灰白色影子,满脸带笑,头上一顶白帽,上书“一见生财”。先看了一眼黑无常,点点头,回头看到眼下情况,祭出手中哭丧棒,和黑无常手中一模一样但颜色不同的武器合二为一,登时化成一道锁链往徐锐的阴魂飞去。
无声息间和徐锐身上的金光一触,功德光黯淡了下去,渐渐消失于无形。但让黑白无常目瞪口呆的是接下来的一幕:锁链竟然突然节节碎裂,也随之飘散消失了。而这不知是何方神圣的阴魂丝毫无损!徐锐这时候发现突然自己能动了,其实早就看到了旁边的小狗,不知道为什么,当发现自己体外突然出现金光的时候,第一个注意到的然是小狗的眼睛闪闪发黑,是那种深邃的看不到底的黑,黑得耀眼!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等金光消失,看到小狗的脸上,竟然怪异的出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正想着怪哉,狗还有这么人性的表情,然后自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黑白无常多少年没有表情的脸上大惊失色,旁人不知,各自心里知道:要了亲命了!本来毁人家功德就是十恶不赦的罪过,自己本意并不是要如此,只是准备想把先阴魂拉往地府,准备到了地方回去找判官问上一问,谁知竟然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拘魂锁竟然和对方护体金光来个一拍两散!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忽然看到阴魂竟然化成一道青烟消失了。
这下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在当场。从小麻烦变成了致命的大篓子,魂没收到,生死薄上人名也就不能勾去,何况对方身上有大功德,明显不是无名之辈。这种纰漏不是只罚几个薪俸就能折去的。两人心里交流,商量如何蒙混过这一关。从头到尾,这两位按排行也是妖帅的鬼差,奇异的从没有看到徐锐旁边小狗狗的灵体,否则还要比眼下还要惊恐的多----照常识,世间万物只有人有灵,而动物只有魄和体,死后是不会有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