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慧芳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说：“都睡觉吧。”老莫看齐红眼睛直直的看着电视机，就说：“再看看电视吧，马上就是晚间新闻了。”
“天天就是这新闻，那新闻，看起来没完。”谢慧芳说，“一天看一遍就行了，翻来覆去有什么好看的？”
老莫说：“这你就不懂了。每一次的新闻内容都不一样。”
谢慧芳说：“什么不一样？一开始都是领导接见外宾，然后就是各个地方的好人好事，最后来一点外国乱七八糟的事。每次都是那些事，一遍一遍地重播，早该记住了。还没老呢，就痴呆了？真的是琪雅说的，要走了？”
老莫也不生气：“迟早是要走的，想躲也躲不了。这个我不怕。我就是想等看到孙子了再走，那时候我死也瞑目。”
谢慧芳看齐红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说：“你想看到孙子，要问小红呢！小红，小红！”齐红看电视剧正看得入迷，听到婆婆叫，木然地扭过头来：“啊，什么事？”
谢慧芳说：“小红，你爸身体不好，想早一点看到孙子。你跟莫非说说，加把劲。”
齐红茫然地说：“加把劲？怎么加呀？”
谢慧芳看着老莫，“噗哧”一声笑了。老莫说：“什么样的话都在孩子跟前说，你看看，闹笑话了吧？哼，真是的。”
齐红说：“我不是孩子，我是大人。”
谢慧芳哈哈地笑出声来。老莫觉得很无趣，摸摸后脑勺，也“嘿嘿”地笑了起来。齐红知道公公婆婆是因为她的原因才笑的，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会惹得他们这样的笑。齐红很无辜地看着公公婆婆。
谢慧芳看见儿媳妇脸上的表情，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她把老莫从沙发上拎起来：“去去去，洗脸睡觉！看什么看！”说着，走到电视机跟前，把按钮一按，把电视机关了。
齐红指着电视机说：“我还要看呢。”
谢慧芳说：“不看了，没什么好节目，明天再看。”
齐红说：“我刚刚看到一半，那个人马上就要跳楼自杀了，明天就看不到他了。”
谢慧芳皱着眉头说：“他跳他的，管他干什么？你不是明天还要去娘家吗？早点睡，早点起，早点过去，亲家母也会高兴。”
齐红嘟起了嘴。因为是在婆婆家，她不敢说不字。齐红怏怏不乐地起了身，扬起粗粗的胳膊，伸了个懒腰。老莫说：“小红，老是坐着不好，起来多活动活动，对身体有好处。”
齐红笑了笑：“爸，你说的是，我也觉得自己太胖了。”
第二天早上，齐红吃了早饭，把碗筷收拾完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把从莫非手里挣来的一百块钱放在挎包里面的夹层，拉上拉链，对着穿衣镜把衣服裤子扯了扯，背上挎包，跟公公婆婆打了声招呼，回娘家去了。
齐红远远的就看见母亲在家门口朝外看，她身边还有一辆堆满东西的板车。齐红到了跟前，刘香说：“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齐红看了看表，七点四十。刘香说：“你去把皓子新买的两床床单、两床包被，还有两床被面都洗了。天气预报说明天要下雨，趁着今天天气好，赶紧洗干净晒干，晚上再把它们缝好收起来。”
齐红听了，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妈，你是说，你今天晚上不回家？”
刘香说：“我哪里说了晚上不回家？我不回家，难道去流浪？我是说，你今天把这些事做完了，就行了。我有我的事。”
齐红“哦”了一声，明白了。她看妹妹不在，就问：“燕子走了？”
刘香点点头，对站在一旁的儿子说：“皓子，拿上提包，我们走。”
齐皓答应了一声，从餐桌上拿起一个黑色的旧皮包，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刘香出了门，双手拉着板车的把手，扭头对齐红说：“中午记得做饭，豆腐、粉条、菠菜和大白菜都在厨房里，你自己看着弄。”
齐红答应了。齐皓笑着对姐姐说：“姐，辛苦你了。”
齐红说：“快走吧，去晚了要少卖不少钱呢。”
齐皓对姐姐抱了抱拳，跟在板车旁边，一扭一扭上街了。
齐红到弟弟的新房里，把要洗的东西都拿出来，泡在大木盆里，倒上一点洗衣粉，搅匀，然后把搓衣板放进去，坐在小板凳上，双手一下一下地搓洗起来。洗完后，齐红费力地把床单和包被的水拧干，拿到门口，晒在晾衣杆上。
做完了这些，看看时间还早，齐红又翻出母亲和弟弟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也泡在大木盆里，加上洗衣粉搅好，等了一会儿，也一件一件在搓衣板上洗好，拿到外面晾好。
齐红还没有做好饭，齐燕就回来了，嘴里大声嚷嚷：“姐，饭做好了没有？我吃了还要和别人换班。”
齐红说：“马上就好。”
齐燕说：“快一点，快一点。”
齐红说：“哪有你这样的人，回家就要吃饭？先把自己的脏衣服洗了，洗完了饭就好了。”
齐燕说：“我还没有下班呢，吃了饭要赶紧走，哪有时间洗衣服？姐，你好事做到底，把我的衣服也洗了吧？”
齐红不搭腔，齐燕就过来看。电饭锅的按钮刚刚跳到保温，还要等十分钟饭才熟。齐燕嘟着嘴说：“哎呀，怎么这么慢？急死人了！”
齐红说：“电饭锅已经跳起来了，你想吃就可以吃了。”
齐燕说：“姐，你让我吃夹生饭呢？再说，菜也没有炒好，我又不是吃干饭的。”齐红没听明白，自顾自地炒菜。齐燕在一旁捂着嘴，自己偷偷笑了。
等到饭熟菜好，齐燕连忙盛了饭，就着菜，飞快地扒拉起来，嘴里不停地哈着气。齐红说：“慢点吃，好像后面有饿鬼追似的！”
齐燕不理会齐红，吃完了，碗筷一放，一抹嘴，说了声：“姐，我走了。”一阵风似的，立刻就不见了。
齐燕走了不久，齐皓回来了。他也是快快地把饭吃完，然后带了一份饭菜走了。齐红自己把剩下的饭菜吃完，然后把碗筷洗了。看看没有什么事可做了，齐红就坐下来看电视。
晚上七点钟，刘香拉着板车，和儿子一起回来了。齐燕本来是三点钟就该下班回家的，这个时候却还没有回家。齐红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一家人在一起吃饭。齐红说：“燕子还没有回来呢。”
刘香说：“不用管她，她跟我说了，晚上找同学玩，不回家吃饭了。”
齐红扭头看看电饭锅：“哦？糟糕，饭煮多了，晚上又要吃多了。”
吃过饭，刘香想了想还有什么事情要做。齐红已经开始给弟弟缝结婚用的新被子了。刘香把婚礼当天要给亲戚朋友回礼的小包一包一包地摆放好，又对着名单数了一遍，看数量够不够。查来查去，礼包不仅少了三包，要放进包里面的新毛巾另外还差了两条。刘香拍了拍脑门，皱了皱眉，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会这样？真是老糊涂了！”心里就盘算明天还要把不够的东西买齐包好。
刘香把事情梳理好后，也来帮齐红缝被子。齐皓在一旁看着姐姐一针一线地缝。刘香一边缝着，一边问齐红，这两天和莫家相处得怎么样，好还是不好。齐红停下来，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说：“没什么好不好，就那样吧。”
刘香问莫家谁管账。齐红想了半天，说：“可能是婆婆吧？我也不知道。”
刘香问：“你怎么知道是你婆婆管账呢？”
齐红说：“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每天都是她买菜。”
刘香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公公是个废人，还能活几年都没有人知道，累不得。这些事当然是你婆婆管了。”
齐红说：“好像是吧，昨天晚上为这个死呀活呀，大姑姐还和他们闹得不高兴呢。”
“是吗？”刘香感兴趣地说，“他们怎么就一点都不忌讳呢？”
齐红说：“我也不知道，我在看电视，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就吵起来了。”
刘香点点头：“是啊，久病床前无孝子。莫非的姐姐是盼着她爸爸死了算了，省得拖累一家人！”
齐红不解地看着母亲：“是这样吗？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呢？”
刘香说：“莫非对他父母的态度怎么样？是不是也是这样？”
齐红想了想：“莫非对公公的态度不好，对婆婆还差不多。”
刘香把手一拍：“你看看，我说对了吧？我就知道，他们一定是这样的！”
齐红糊涂了：“妈，你说的是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刘香笑着说：“没什么，听不懂更好。有些事，稀里糊涂最好了。”
齐红也笑了笑，低头继续缝被子。
刘香看着女儿，想了想，问道：“莫非的工资都交给你，还是他自己留着？”
齐红低着头，边缝边说：“每个月给我两百块钱。”
刘香把手里的针线一顿，说：“这怎么行？我的傻丫头，两百块钱太少了！不行，等他回来了，一定要他全部交给你！”
齐红也停下手里的针线：“我说了，他不干。”
刘香说：“岂有此理！他不干？他不干就不准他上床！”
齐红为难地说：“房间里就一张床，不让他上床，他没有地方睡觉。”
刘香气鼓鼓地看着女儿：“我说的不准上床，不是这个意思！”
齐红说：“妈，那是什么意思？”
刘香瞪着女儿不说话。齐皓在旁边“嘿嘿”地笑。刘香对儿子瞪着眼睛说：“皓子，你出去！不要偷听大人说话！”
“我也是大人。”齐皓乐呵呵地说：“好，不让听就不听。我走，我不听。”说着，出去看电视去了。
齐红说：“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刘香说：“傻丫头，你真是笨死了！不让他上床，就是不让他和你那个！”刘香比划了个手势：“就是不准他和你这样，明白了吗？”
齐红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个呀！我就是这么做的！”
刘香紧张地看着齐红：“你就是这样做的？”
齐红使劲地点点头：“对，我就是这样做的。”
刘香问：“你这样做，莫非生气不生气？”
“生气又怎么样？”齐红说，“他又打不过我！”
刘香死死地盯着女儿的眼睛：“小红，你也不能把事做得太绝，一点后路也不留。把男人逼急了也不好。”
齐红满不在乎地说：“没事，莫非听我的。他要是想的话，就会另外给我钱的。”
“哦，是吗？”刘香眼里放出光来，“给多少？”
齐红说：“本来我一次要他一百的，莫非太小气，只肯出五十块钱。哼，气死我了！”
刘香想了想，说：“傻丫头，一次五十块钱不算少了。一个月下来，他的工资也就基本上剩不下多少，都到你这里来了。好，丫头你看上去傻傻的，这件事还做得有水平！一次五十块钱不少了。他们说，外面的小姐也就是这个价！”刘香发觉自己说话说得太快，把不该说的也说出来了。好在齐红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没注意母亲说的话，刘香知道女儿也不会在意别人说她什么。刘香问女儿：“你们谈好了条件，落实了没有呢？莫非他真的会给你钱吗？他不会到时候又反悔了吧？”
齐红得意地往房间外面一指：“一百块钱！在我挎包里呢。昨天早上的！”
“哦，莫非看上去瘦瘦的，身体还不错嘛。”刘香也笑了，她低头缝了几针，想起一件事，又问道：“办完事后，你洗了没有？”
齐红说：“我当时就洗了，我是用可乐洗的。杂志上说，可乐的效果最好。”
刘香说：“用可乐洗？也太糟蹋东西了，留着喝多好。”
齐红说：“管它呢，效果好就行。都是婚礼上剩下的，还有好几瓶呢。”
刘香点点头，说：“别急着怀孕生孩子，要先把经济大权拿到手再说。一怀了孕，你就没有主动权了。”
“别人都说，生了孩子才算是婆家的人。”齐红说，“妈，你怎么和别人说的不一样呢？”
“你懂什么？”刘香说：“莫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你怎么做，他们都不会赶你出门的。你根本用不着怕他们！可是，怀了孕，万一生的不是男孩，你的地位就会下降！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怀孕，让他们着急去。这样你就主动了！”
齐红眨巴眨巴眼，说：“这个我懂。可是，怎么才算是把经济大权拿到手了呢？”
刘香说：“这个不能着急，得一步一步来。你先控制莫非的钱，把他的钱拿过来，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齐红点头说：“我已经这么做了。”
刘香看着女儿，满意地笑了：“就按这个办法去做。时间一长，莫非习惯了，以后就会乖乖地听你的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