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华没容江信北多话,拉着江信北就往屋外走。
待俩人走出,赵为旭道:“这小子倒是憨得可以,不失纯朴。”
右边俩人一人叫赵忠仁,一人叫赵山林,是赵元茂在军中好兄弟,因为同姓,拜了把子。
赵忠仁道:“我看可以试试,是不是真如大哥说的那样。”
罗坤问道:“出去看看?”
赵元茂道:“不忙。”
赵元茂作为大哥,对时局的心态在很大程度上左右其他兄弟的倾向。先前是共和与帝制之争,现在是国共之争。谁是谁非分不清楚,又无能为力,只好脱身事外。但心中那份热念并没有完全消散。从给儿子起名叫振华以及赵振华加入国民军而没有反对就可见一般。
不反对并不意味着支持,一直没让儿女知道自己深层营生,一则,不想左右儿子的志向,二则,等儿女大了,国共两党又闹得水火不容,经营了十七八年的营生,和各方面的纠葛自然理不清,没的让儿子夹在自己和国共两党之间,或者说让儿子夹在自己和国共之间成为难解的疙瘩。
初次见江信北,虽然是乡野小子,但谈吐不像乡野小子那般逆来顺受,胆小怕事,也不像乡野之人不经开化,懵懂无知,更兼江信北身上有身功夫,赵元茂少年习文弄武,经几十年的锤炼,眼光独到,很自信。
五人聊着,江信北这乡野小子能独自进城找生意做,胆识就不一般,也不失为灵便,更难得的是心性不错,这是最关键的。
之先赵元茂,赵为旭和罗坤商议着创造些机会试试江信北,是不是值得培植,至少也是结个善缘吧,赵忠仁和赵山林没见过江信北,将信将疑。
今天机缘巧合,观感还不错。
五仁走出大堂,院子的坪子里,江信北和赵振华拳来脚往,正是难分难解。
赵振华自小得赵元茂传授,更兼在省城读书时被人看中,选进特别训练班训练,对军中搏斗之术直来直去快捷有力,颇有心得。对赵元茂仅仅只见过江信北一面就推断江信北身怀武功,而且不差,心里就不大认同。听说江信北到访,自告奋勇地前去看看究竟,顺势试了试江信北,自己没占到便宜,反而激起了好胜心。得了赵元茂的暗示,自然求之不得。
江信北自小练功,更得江啸天督促严厉,基本功很厚实,小时候与蒙正山等人和別人打架,心得不菲,讲的就是胆大心细,勇往直前。长大后跟江啸天外出打猎,跟人交手几乎没有,现在反而变得手生。但,长期追逐猎物,腿脚之灵便,速度之快就非赵振华所能比。
俩人一个胜在拳脚直截了当,沉稳有力,一个胜在轻盈快捷,巧手连发;一个胜在气势如虹,一个胜在借力御力,一时半会分不出高下。
赵忠仁和赵山林暗自点头,赵振华本身的功夫俩人是知道的,自己年轻时节不过如此,或许还有不如。
赵元茂对自己儿子的底实很清楚也很自信,在宁北县境内年轻一辈不说没对手,至少是很难找到几个能和儿子旗鼓相当的。先前只是觉得江信北有身武艺,却不料能和儿子放对而不落下风,对江信北的观感不觉又有提升。
打斗声引来院中闲人,其中就有杨秋红赵如嫣母女。
赵如嫣很惊奇地看着,想不到江信北这乡下小子还能与哥哥打成对手,想起自己曾给了那人两个耳光,不经意地流露出浅笑。
终究是有四五岁的年龄差异,江信北动作有些迟滞,和赵振华硬碰硬地对上几手,借助反作用力旋即弹开,赵振华似乎也没什么便宜,但占上风,在众人眼里是无疑的。
赵如嫣兴趣很浓,心情却没什么起伏。对哥哥充满信心,但也不是说就希望江信北落败,只是觉得江信北落败是无疑的,没什么悬念,就看江信北能坚持多久。
赵元茂看看差不多了,出声制止俩人继续。赵如嫣被父亲突然打断了兴致,很不高兴地嘟嘟嘴。
江信北赵振华都是额头见汗,喘着粗气。
赵振华伸出右手,握向江信北,道:“太过瘾了,可惜。”赵振华有些余兴未尽。
江信北没和赵振华握手,很机械地抱抱双拳。
江信北很纳闷,好好的和人打了一架。这几年的打猎,几乎没和人交手,除了和文顺刚那次,更多的是用在对付猎物上。人的力量再怎么强,总不能和猎物顶牛吧?江信北对速度,轻盈,巧劲在狩猎中领悟不少,与所学武艺多少有出入,遭遇赵振华直截了当的攻击,江信北很自然地当作是与猎物搏斗。
开始手脚很生疏,施展不开,等有了感觉,和赵振华对上几手硬的,又感到后力不继,江信北暗自懊恼。毕竟是年轻人,争强好胜的血性总是有的,自信的人更是如此。
赵振华见江信北抱拳呆立的样子,不以为意,上前拍拍江信北肩膀,道:“有机会,我们再切磋切磋。”
其实,江信北忘记自己今天挑着七八十斤的担子走了六十多里路,体力消耗是肯定的,真正在对等的前提下,是不可能落败的。
江信北心中有事,借口还要会朋友,还要赶回家,喝不得酒,坚决推辞参加赵家参加赵家中午宴席。
赵元茂等人挽留,礼节的成分居多,江信北是外人,有些话不方便。再说,江信北就一个乡下小子,还当不起各位如此隆重。
赵振华说的话,江信北听在耳里,只是不敢相信,没交没情的,人家凭什么帮自己?关键还得靠自己去钻营。
江信北收拾担子,赵振华赶过来,对江信北道:“这些东西,你留给我,我给你算价钱。”
江信北自然乐意。
选出留用样品,其他的按品种放好,赵振华叫来人称了重。
算出的价钱又比前次郭世桥的要高,江信北心想,不能贪这样的便宜,没来由让人小看了,道:“价钱好像不是这样的,没这么多。”
赵振华道:“按宁北的价钱当然没这么多,我是按省城的价格给你算的,我可不想占你的这点便宜。”
看着江信北疑惑的样子,赵振华笑笑,继续道:“这东西,在乡下,司空见惯,平常了,就不值钱,到了省城,平时很少能买得着,物以稀为贵,价钱自然会高很多。我给你的价,还不是高的。如果你能把这些分开,分出档次,加上包装,好的价钱可能是现在的几倍。”
江信北将信将疑,接过钱,五个银元,八个银角,没铜钱,说道:“能不能给我些铜钱,我想要些零钱。”
赵振华怪怪地看了看江信北,道:“这铜钱,各地不一样,出了省就不能用,而且铜钱有大有小,不等值,別吃亏上当了。”
江信北还真不了解,忙问赵振华是怎么回事。
赵振华有心想结交江信北,很耐心地解释道:“一个大洋就是一个银元等于十个银角币,一银角等于十银分,这是全国统一的。只是铜钱使用历史悠久,下面的分币,多用铜钱充当。因为铜钱单位太小,不方便携带,各地多有自行铸造,铸造的时候就有当十,当二十,当一百,当二百的铜板。这都是各省依据各省情况铸造,没用统一规定。所以铜钱的质量成色就好坏差别很大,式样也不尽相同,有天圆地方的钻孔铜元,也有没钻方孔而铸有完整图案的,通常就只能在本省内使用。”
其实就算银元,银角银分也有成色分量不等的情况,一般标准是以袁世凯时期铸造的大洋袁大头为准,也最能获得人的信任。如果按一般的换算,一个大洋可以换一千个铜板既一千厘钱(文钱)这样携带起来真的难以接受,铸造大铜元,似乎也是应该的。只是在铸造时偷工减料,成色不足,数不等值,各地都是随行情涨落兑换铜钱。一般正常兑换是一个大洋能换成一百三十个上下的铜钱。拿现在相比,大概相当于一个铜元约等于二到三角人民币,一个大洋相当于二百到三百人民币。
按照这个价格比,当时高级员工月工资五至七个大洋,相当于现在一千一千五到二千多点。当时乡村正劳力,有点技术的,一个月四个五个大洋,一年有五十来个大洋,折算是现在的一万到一万五的样子。但当时经济不是怎么活跃,能有这样收入的不多。
江信北说道:“赵连长,真是太谢谢你了。你以后需要什么的货,告诉我,我平时多注意些。”
学做买卖,对钱币的认识不足,显然是要吃大亏的,江信北很领赵振华的这个情,想着对于山货买卖的事情,赵振华就不至于忽悠自己。
赵振华道:“这倒不用,你能找到什么是什么,关键是能把当中成色好的,式样好看点的,品质上等的挑选出来。这样做比你现在一股脑的乱卖强,当然信不信由你。你有货了,直接送到我家,我家里会跟你结账的。”
江信北从赵家出来,暗自庆幸今天的决定,要是先找郭世桥,可能耽搁事情不说,八成就没这回好事。
想着就这兴奋,江信北忽然对以后做这个事情的信心变得从未有过的坚定,昨晚给蒙正山八半等人画的饼也不完全是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