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记忆中的地址，季昌盛直接开着车朝妹妹季月华家驶去。月华和月芳两姐妹的婆家都在N市。不过月华家在市区，公婆都已经从煤矿上退休了，两位老人和还没结婚的二儿子住在一块。丈夫李平接了公公的班，每月工资三四千，在当时是非常了不得的，要知道当时平均工资一个月才八百多，所以月华家经济条件很不错。而月芳家就差了点，公公婆婆是农民，虽然住在郊区，但是二人干了大半辈子，也只是给儿子挣了一套婚房的钱。月芳的老公杨勇，是一个木工，平时靠给人打点家具过活。幸好月芳精明，开了个小小的养鸡场，收入还不错，就是太苦太累，每天起早贪黑的，人显得很苍老，看起来比姐姐月华年纪大。
来之前季昌盛和大妹月华通过电话，月华说让哥哥来自己家，等晚上二妹一家才会过来，到时大家一块去找个饭店好好聚聚。轿车进了市区后就平稳多了，路旁的房子从一座座平房变成了一座座楼房，路两旁的花坛里开着五颜六色的菊花，这时路上人不少，大多人都骑着自行车，还有的骑着摩托车，不过都行色匆匆。月华家所在的家属楼前面近几年新建了个菜市场，把原来的路给堵了。
季昌盛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不知道该怎么穿过去，于是便拿出大哥大拨通了妹妹家的座机，嘟嘟两声后，电话通了：“喂，月华呀，我们已经到你家附近了，这个菜市场人太多了，过不去，还有没有别的路了？”“哥，你们挺快的。绕过菜市场有个后门，也能进到小区，不过看门的刘大爷不认识你们，我去那儿接你们吧。”
季月华匆匆摘下腰间的围裙，一边急惶惶的开门往外走，一边对正在卫生间洗漱的丈夫喊道：“老公，三哥家来了，我去接一下，你看好锅里的菜，别让菜糊了。”月华家住二楼，离小区门口也挺近，于是没几分钟便到了大门口。站在门口等着三哥的空档，月华和门口的刘大爷攀谈了起来；“刘大爷，都中午了，您老吃饭了没？”刘大爷磕了磕烟杆：“呵呵，早吃过了，平他媳妇，你在这门口是等人吧，等谁呢？”“等我三哥一家呢，他们从G区赶过来，我闲着也没事，就迎一迎他们。”季月华有点尴尬的说。
正说着话呢，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朝门口驶来，刘大爷以为是矿上哪位领导回来了，赶忙过去开门。门开了，轿车驶了进来，进了门却停了下来，车窗一开露出了一个陌生的脸庞，刘大爷很惊奇，刚想上前询问时，听到了季月华惊喜中带着诧异的声音：“三哥？是三哥吗？”季昌盛下了车调侃地说：“怎么，几年不见不打算认三哥了？”“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不认呢！”季月华赶忙接道。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哥哥，季月华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记忆中那个黝黑、土气的三哥如今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脚上是蹭亮的皮鞋，一头利落的短发显得格外精神，往眼前一站，令人眼前一亮。“三哥，你现在好气派啊，真不愧是当了老板的人，”季月华一边夸奖者哥哥，一边围着轿车仔细的打量：“哥，这辆车可真漂亮，你从哪借的，李平所在的矿上就有一辆，不过没这辆新。”“前一阵刚买的。”季昌盛很平淡的一边应道，一边开了车门，轻轻叫醒了睡着的妻子和儿女，然后打开后备箱，拿出了带来的礼物：两条鱼、两箱酒、两兜土鸡蛋。礼物不多，却很实在。季月华看到嫂子和孩子们下了车，赶忙迎上去问候，看到哥哥往外拿的礼物，吃了一惊。
两个孩子睡眼朦胧，礼物由三个大人提上了楼。到屋里，季月华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连忙去厨房端菜，一会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季昌盛一家坐在沙发上，悠然和浩然两个人喝着姑姑拿的果汁，月华和哥嫂聊着近况，一会门开了，李平领着两个女儿进了门。看到客人来了，李平朝大家点点头，便拉着女儿们坐在了饭桌旁，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把沙发旁的悠然一家晾在了那里，季月华一看，脸色很尴尬：“哥嫂、悠然、浩然，快吃吧，不然菜凉了，你两位姐姐下午要补课，所以形成了一进门就吃饭的习惯，你姑父要送姐姐们，所以也要快点了。”蹩脚的解释，季昌盛夫妻却早就见怪不怪了，于是大家在碗筷的碰撞声中吃完了。
饭桌上诡异的宁静让季月华很是歉疚，在丈夫和女儿出门后，季月华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便拉着悠然问道：“悠然啊，听说你考上了市一中，怎么样，开学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吗？”从下车就没说过一句话的悠然乖巧的回答：“还差一些参考书，准备一会儿让爸爸带我去新华书店买。”“恩，那就好，这次来市里好好到处玩玩，姑姑陪你们。”“不用了姑姑，马上要开学了我想在家好好预习，等我开学后再找时间玩吧。”季月华又转向浩然：“小浩，你喜欢玩什么，姑姑给你拿。”小浩睁着眼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家居服，满头卷发的女人：“谢谢姑姑，我这会不想玩。”
看着两个安静、乖巧的侄子、侄女，季月华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好像所有的话都是索然无味的、多余的。季月华又拉着高惠兰的手：“嫂子，你这身小西装真漂亮，衬得你看着可比以前年轻好几岁呢。”轻轻的抽回自己的手，高惠兰笑了笑：“孩子都这么大了，说什么年轻啊。”季月华张了张嘴，又开口道：“哥，咱妈怎么没跟你们一块，我让她通知你们后一块来的。”“是二哥通知我的，我整天忙，没见着咱妈。”季昌盛很诧异。季月华感到很无力，她知道自己的娘又没听自己的话，还没和二哥和好。又和妹妹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季昌盛便带着妻子、儿女下楼了，准备好好逛逛市区。
车子驶出小区，安静的浩然突然扭了扭身子：“耶，终于可以自由说话了，姑姑家好没意思。对了，姐姐我做的好吗？”像小狗一样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浩然希冀的盯着悠然，仿佛在说：夸奖我吧，夸奖我吧。悠然扑哧一笑，摸了摸弟弟的头：“小浩做的很好，像个小大人。”季父奇怪的说：“怎么回事啊，你们两个孩子今天那么安静，我还以为你们太害羞了，看来不是啊。”浩然赶紧表功似的说：“来之前姐姐告诉我姑姑家的人不喜欢吵闹，让我做个好孩子，我就没怎么说话。”季母淡淡的说：“幸好孩子们没怎么说话，不然倒显得好像我们没家教似的。“怎么这么说？”季昌盛问。“你妹妹的两个孩子看见我们一句话也没有，妹夫也是，好像我们是空气一样，你妹妹话挺多，可是这样更别扭，还不如以前什么也不说呢。”季母平淡的语气含着一丝淡淡的怨愤。季父赶忙说：“总比以前好吧，慢慢就好了。时间长没见的原因。”“孩子懂什么，还不都是大人教的，时间长没见，你妹妹每次回家看咱妈，不会顺便拐一下吗？”季母已经皱起了眉头。“哎呀，不说了，顺其自然吧，总归是一家人。”季父打着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