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出来时候,分数比想象中高很多,我不敢相信地又查了一遍,很是激动着抱着小唐老鸭转了一圈,然后给夏未央打电话,她应该正在睡觉,欢快地叫了两声,比我还激动,一遍遍说着,“我就相信我们未至会越来越优秀的。”
父母对我的成绩表示很意外,意外里面有些无奈和骄傲,“报考夏未央的学校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点了点头,进屋时候便蹲在地上发呆,想着父母那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怎么怎么样的表情。
遇到龙骁的那天晚上夏未央没有回家,说是大家小聚,让我和爸妈说一声是在同学家,到父母房间,便听到爸妈在小声争吵着,我便很小人地在门口听着,主题大概是家庭经济资源紧缺下,要是夏未至今年考不上好大学要不要复读的问题,正方反方,最后决定等成绩出来再作商讨。
填写志愿,目标,分数,一切似乎都已经决定,只是在专业上父母又发生了一场微妙而美丽的争论,父亲支持报考医学院,以后工作稳定,母亲建议会计专业,工作稳当,就是做个办公室。
发消息给楚望,想听听他的意见,早上的问的,晚上才回,话语依旧不多,他说,“夏未至,报自己喜欢的专业。”
这件事我还问了一次龙骁,他的意思也是简单,报自己想学的。
于是,我报了化学,偏冷门的专业,现在也是。
父亲吸了口烟,“你以后会后悔的,夏未至。”
母亲抽泣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劝呢。”
不幸,他们的预言成真,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后悔选择这个专业,只是我怎么听他们劝呢,那样不了解我的人,说出的话,即便出发点是好的,参考性也不大。
年少轻狂,我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了一件自认为喜欢的事情。
填完志愿我把高考的东西都整理在了箱子里,一箱子试卷,两箱子书和参考资料,郑重地在每个箱子贴上了封于么2010年8月3日,又写上夏未至三个字,最后推在了床底下,和夏未央的那几箱子东西堆放在一起。
房间的熊还是很多,这俩年没有人给她送熊了,许多时候首饰化妆品这样的东西会多些,夏未至又是以前那样子,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就那样随意又小心地放在书架的一个大抽屉里,很少打开。
八月七日,夏未央回来了,办签证这些,也是给我过生日。
她给我送了个项链,施华洛世奇的小天鹅,亮闪闪的很是漂亮,“大学里,总是需要些这样的东西,未至,到了大学,有的事情就算不喜欢也要去做,有的人就算不喜欢也要笑着面对。”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不想上大学了。”
“这是必修课,大学会让你知道自己没那么优秀,相信的东西没那么完好,”她给我戴上项链,很满意地说好看,便轻轻抱着我,“未至,你已经18岁了,时间过得真的好快。”
“你也才20”,我拍着她的肩膀。
“我虽然20,心却已经苍老,”她文绉绉的说话,眨着眼睛有些坏坏的模样,大“学里遇到什么事情,能忍则忍,不能忍一定要当场说清楚,有的人不是用来忍耐的。”
“那大学还用学习么?”
“大学,怎么可能不学习呢,高中老师都是骗人的”,她这话真是给我开辟了片新天地,“不仅如此,还要学得更刻苦,才不会荒废四年。”
晚上洗了澡,夏未央硬是找了个睡裙给我换上,很认真地告诉我,上大学要好好穿内衣,我问为什么,她一脸无法解释的无奈,“你就记得穿内衣是女生的职责。”
说实话,我还没当过自己是个女生,对着镜子看着穿上睡裙的自己,长到脖颈的头发正好扎着肩膀,“我得剪头发。”
“别剪,长头发多好看,”她拉着我做下,给我编了着法式鞭子,问我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没有了,”我很坦然。
“告白的也没有么?”她端详着我的脸,就像她闲着没事儿对着镜子自恋时候一样,我被看着不好意思,想摇头,突然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给我表白了,便给她说了说。
哈哈,她笑得连不露齿都给忘了,“这男孩真不知道你名字?”
我沉重地点头,看着镜子里陌生而又熟悉的自己,顺手拆掉辫子,懒懒地躺在床上,夏未央关了灯,窝在我怀里,“你身体怎么还是这样凉凉的,月事正常么?”
“正常,量不太多,高考那段时间有时候两个月一次,不过这段时间挺正常的。”
夏未央似乎想了很久,看着我欲言又止,月光下漂亮的眸子都是微妙复杂,说出的话却不轻不重,“这样不正常,我们明天去看看医生,女孩子,月事很重要的。”
“你怎么比老妈还啰嗦呢?这个也要管啦。”
“长姐如母,我以后还指望给你孩子当个大姨呢,”她拽毯子盖上我俩,给我讲了这两年的事情,就像要补上不怎么搭理我的时间一样。
夏未央对我有些内疚的,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要考段,我总是早出晚归,父母还在与我置气,不怎么和我说话,不过也是习以为常,并没有影响我太多,只是下午结束早了,会一个人跑墓地走走,楚望把我带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生活习惯,而且还会陪伴我的大半生,直到我自己踏入坟墓。
夏未央十几号就办好一切东西走了,看我依依不舍的模样,说她明年这时候就回来了,有事网上聊聊,到学校有无线网,还可以视频,说完她又很是诗人地说,这真是一片叫人忧伤而又留恋的土地,而我,即将远行。
她一文绉绉的我就伤感地想笑,不过直到车来了,把她的行李塞进储物仓,人都没笑出来。
夏未央总是要去更远的地方,越来越远。
到市里考段,还是之前的赛场,现在是考场,就像人,换个行头就又是另一番模样。
指定忠武,选择天地,五轮对打,特技,威力,接着是礼仪,太极第八章,高丽自选。
立正,敬礼,准备,开始。
一,二,三……九,十
可哈!(叫喊)阿cei!
个门(停止)
立正,整理道服,敬礼!
教练给我鼓掌,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子给我鼓掌,吾家有女初长成,满眼欣慰,我们去海边走走,未至。
我的小城,离海不是很远,一般是先到市里,再转车去海边,三个多小时,后来自己开车也就一个小时多点就到了,便会站在海边,看着这片不是怎么漂亮的小海域,想着年少时候那些说要带我去海边的人,怎么最后都没有带我来呢。
从来没想过,带我看海的人,会是教练,这个陪伴了我将近六年的老男人。
“当初,我就是看跆拳道招不到学生,把你给忽悠进来的,”教练买了两串鱿鱼,突然想起来我不能吃,便去买了半边西瓜。
免费太阳伞下,我们这一老一少就这样很煞风景地坐着,穿着运动裤运动衣,吹着海风,看着漏肚子漏腿的男人女人,看着波澜的大海,一个吃鱿鱼,一个啃西瓜。
对他说的话我不以为然,周星驰那部功夫电影里便是如此,不过是机缘,谁知道谁以后会成为什么样子呢,2毛钱一本买的武功秘籍,某种程度上说是买了少年对未来的一种梦想和期待,,拿瓣西瓜给他,我得意着,“但是我做的很好不是么?”
教练点头,两腿舒服地张开,一手后撑着,一手吃西瓜,让我弄些沙子给他盖盖腿,我斜视了他一眼,“教练,你这腿都是毛,太阳晒不到的。”
“我就是怕毛晒伤了,”他舒了口气,躺下来,“尊师重道,礼义廉耻,学的这么快就还给我喽,”完了加一句,门票30是我付的,徒儿。“
所以就给你盖沙子么……
“你和龙骁分手了吧”,教练难得八卦,“前段时间还看你们上街的,昨天打电话就不准提你,你们这些小情侣,整的都是些啥事。”
“那是我姐,不是我啊,”我吃西瓜的心情已经没有了,跑去丢了垃圾,回来便死狗一样趴着,很是伤感,“教练,你怎么也把我俩搞错。”
“一般姑娘谁穿那一身黑运动服,大夏天瞅着都热。”教练推推我,“就是你身上这套,上大学可得穿的利索点,多大姑娘了,我家闺女要你这样,她妈非得抽她。”
然而他家没有闺女,两个熊孩子调皮捣蛋都快成山大王了。
“Yes,sir”,我懒洋洋地应着,心里大概知道教练说的前段时间就是我刚刚高考完,夏未央把我运动服当防晒衣穿的那俩天,那俩天不是什么欢快的日子,想起来都有点胃疼。
两人躺倒4点多,太阳不太强烈的时候才挽起裤脚,踏入海水里,教练问我会不会游泳,我摇头,“旱鸭子,浴缸大点就淹里面出不来。”
“游泳是生存技能,大一抽空学学,”他问我对大海感觉怎么样,要实话实说。
“不过如此吧,”我眼睛微眯着,远视着一望无际的蓝色海岸线,“大概能知道为什么古人说地球是个锅,上圆下方。”
“那是因为你没看到更大的海,这片海太小了,你以后再走远一点,看到更大的海,就会发现不是个锅,而是风景。”
“我能走那么远么,教练,总是感觉......”
“你生活的小云城里,有很多人,连自己住的村子都没有出去过,有的人,没有出过那个小县城,只知道有个海,都没有看过,你的师母,总是说自己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这个海角,其实,你教练我,也差不多,最远也就去过省里比赛,最后还是要老死在这个城里,还有那些人,就像未至你的姐姐,去国外,去深造,大家都是在这个小城里出来,最后走向不一样的路,未至,你想成为哪一种?”
海水清澈温热,浸润在脚下,我慢慢蹲下来,又是平时耍赖的姿态,看着海水里一浪一浪的细沙,卷上来,又卷下去,细腻,美好。
你能,走出去多远呢?夏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