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峰回镇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客栈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摇晃晃,仿佛就算不需要别人吹那口气,它也要熄灭了。
贺无双在客栈顶层的阳台上立了好久,风拂动着她的发,让她的衣角翩翩起舞。天上的星辰很亮,那一弯明月也显得十分清丽,而她就像那一弯明月。
虽然由君意让她在客栈专心等候,但她的心里却总有一种不安,这不安已在她心头萦绕很长一段时间了,应该是从由君意第一次离开墨城开始,她便有了这种感觉,直到现在由君意外出所执行的任务越来越危险,这不安的感觉也便越来越强烈。
正当贺无双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绪时,楼下忽然传来了客栈小二的叫骂声。
“你这乞丐,还不快走,我们要打烊了!”
接着,贺无双便看到小二将先前那名乞讨的妇人拽到了街上,用力一推。
老妇年过半百,怎经得如此折腾,被店小二这么一推,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身,店小二却理也不理,回头就要走。
贺无双看到这幕不能容忍,于是飘身下楼,落在了老妇身前。
“老人家,您还好吧,快先起来!”贺无双搀着老人,将她慢慢扶起。
那老乞并不吭声,只是呆呆倚着贺无双,两眼无神。
贺无双以为她受到了店小二的惊吓,便温声道:“小二哥,她已落魄至此,你又何必再加难于她。”
那店小二已知道贺无双与刚才飞走的由君意伏天一样,不是常人。此刻见贺无双发问,心生胆怯,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嘴里喊道“仙子息怒,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贺无双看到小二如此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自己扶着老乞向客栈中走去。
风突然而起,街道上一片哗哗啦啦。
忽然,贺无双停下了脚步,她那本来紧抓住老乞胳膊的手也略微松了松。
小二还在那跪着,贺无双并没有忘!
“小二哥,你快起来,去准备一间房,让这老人家住一晚。”
小二听后如遭大赦,口中连声道“是”,随后趴起来便飞奔回客栈。
此时风更疾了,贺无双彻底松开了老乞的胳膊,用腾出的右手理了理额前乱舞的秀发。
“这风真冷!”那老乞竟然说话了,语气是那么的阴沉。
贺无双听后微微笑了,道:“是很冷,但真正让人生出寒意的却不是这风,而是一颗阴险狡猾的心!”
语必,贺无双的右手上忽然青光大振,一缕缕耀眼的青丝疾速穿行,将老乞周身上下围了个遍,随后青丝一闪,尽数没入到老乞体内;与此同时,贺无双身形一退,已与老乞拉开两丈距离。
短暂的沉默,四周只有风声。
青丝入体后,老乞动不能动,但却紧紧盯着贺无双,迷茫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质疑。
贺无双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青色长剑,她美丽的容颜此刻亦变得冰冷。
“妖狐,你使得好手段,但你这身躯没有丝毫脉象,分明已经是个死人了,我自幼学习墨家医道,你满不过我的。”
那老乞听了此话,非但不慌,脸上反而了露出笑容,只是笑容太过狰狞。
“我倒有些小看你这女娃了!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困得住我吗?”
贺无双冷哼一声,道:“你残害无辜,罪不容恕,今日定要除你,快些现身吧!”
老乞眼中的绿光忽然大盛,反问道:“残害无辜?如若不是你们墨家的人将我重伤,我会去残害无辜吗?今日也不跟你废话,先将你擒住,再诱那两个小子前来,我定要你们粉身碎骨,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呀!”
伴随着一声尖叫,一束绿芒从老乞额头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显化成了一只狐狸的身影,四周狂风大作,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贺无双秀眉紧皱,身上流转着淡淡的清晖,看起来圣洁无比。而在她的身后,九柄青色的长剑已赫然在列。
“妖狐,休要猖狂!”
贺无双御剑一指,九柄长剑如闪电般向空中的狐狸疾射而去。
一时间青芒轮转,剑光如雨四射。
妖狐的元神虽被剑光淹没,但却未受到丝毫损伤,它那如匹练般的六条尾巴极速飞舞,将长剑的攻击尽数阻挡,甚至在猝不及防间,还会有一条巨尾向贺无双扫来。
幸而这街道足够宽敞,贺无双的身法也算矫捷,才不至于被妖狐击中。但贺无双始终有所顾忌,这四周满是居民,若一个不小心将周的围房屋毁坏,不知要伤了多少条性命,所以出手时总是要分些神。
那妖狐看出了这一点,便有意将一条尾巴甩向旁边的小屋。贺无双见状立时抽回两柄长剑前去阻拦,却在这时,妖狐得了空隙,只见妖狐的双目霎时变做血红,像是两盏红色灯笼一样晃动。周围瞬间飙升出一股血腥之气,继而妖狐的头顶显出一副红色的炼狱之海,无数幽魂从中疯狂涌出。
贺无双心中一惊,急将九柄长剑召回身旁,同时口中念动真诀,一束青辉凝成的墙壁挡在了她的身前。
幽魂魅影初一碰到青色墙壁,竟都被墙壁上浮现的两个古字所磨灭。少有能穿过墙壁的,也都被贺无双身旁的长剑斩杀。
只是无奈,妖狐的炼狱之海仿佛真的像大海一样辽阔,里面暗藏的幽魂不知其数,贺无双虽然凭借着墨家圣人传下的古字抵挡了一时,但要维持这克邪诛凶的古字需要周身的灵力,她道行不过通法二重,并不能维持太久。
很快,那两个古字的光芒便暗淡了下来,贺无双的脸色也因灵力消耗巨大而变的苍白。
妖狐似狞笑了一声:“墨家的明鬼咒法,也不过如此!”随后,妖狐又出全力,竟将头顶的炼狱之海向贺无双祭去,炼狱之海中的幽魂再次沸腾,一浪接一浪的撞击古字。
贺无双此刻已成了强弩之末,就连身边的长剑也只剩下三柄。
终于,青色的墙壁不堪撞击,在炼狱之海面前崩碎,贺无双彻底失去了屏障,虽眼看着血海向自己罩下来,但已提不起灵力去对抗,
那血海之中的鬼煞气息,立时侵入贺无双体内,贺无双难以支撑,在一起片鬼哭声中倒了下去。
当四周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妖狐与贺无双都已不见了踪影。而峰回镇的居民似乎依然在沉睡,除了躲在客栈之中偷看的店小二以外,再也没有人知道这里还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人妖激战。
峰回镇以西五十里处,月光将一片高地映的像是着了霜,两侧的山脉在黑暗中隐约可见。伏天与由君意此刻正站在这片高地上,两人吃惊的看着伏天手里的刀。
这刀本是杨不休所有,方才杨不休与另外三个人一场大战之后,便没了踪影。伏天只以为杨不休已经阵亡,便好心想将他的刀埋起来,也算替他收了尸,但谁知坑都要挖好了,这刀竟然说话了。
“别埋!别埋!”忽然间长刀说出这样一句,让伏天与由君意吃了不小一惊!
接着,刀身爆发出一道刺目的红光,映的人眼睛也睁不开了。等红光消失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伏天与由君意面前。
“吓煞小爷了!他星玄竟还给我藏了一手,险些要了小爷的命!”
这人正是刚才消失的杨不休,只见他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喘着大气说道。
“喂!你竟然还活着!”伏天惊喜的道。
杨不休瞥了他一眼,也道:“你这叫什么话,小爷我是那么容易死的吗?”
伏天笑了,“给你刀!”
杨不休挥手一招,那刀便到了他的手上。
这时由君意才走上前来,一拱手道:“杨兄,没想到我们这么快便又见面了?”
杨不休冷哼了一声,说道:“是啊,要不是你们跟着我,我能有这么倒霉看见你们吗?”
由君意听后尴尬一笑,“看来杨兄早有察觉,一路尾随,是我们失礼了!”
杨不休摆了摆手,走到一块大石头旁坐了下来,道“罢了,罢了,我知你们并无恶意,倒是我,昨日不该贸然对你们出手。”
由君意毕竟心灵聪慧,想到昨日初次见到杨不休的情景,便推测道:
“想来昨日之事,定是杨兄把我们三人错当成了那三人。”
杨不休嘿嘿一笑,“你说得不错,昨日我本是专门在那片野地劫杀南宿宫的人,谁知道那个星玄狡猾无比,竟然绕路去青阳门。我等了半天才见有三道人影从北边赶来,可是动手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认错了,哈哈,你们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正所谓刀子都动了,怎么能空手而还呢,这才又起了打劫的主意,两位莫怪,两位莫怪,哈哈!”
由君意听后爽朗一笑,道:“不碍事,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相识。”
杨不休这时才面色一正,站起身来,拱手道:“敢问两位尊姓大名,我杨不休初来北域,与两位也算有缘。”
由君意也拱手道:“在下由君意,乃是墨家弟子,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伏天!”
杨不休面露惊色,喜道:“我虽出自南荒,但墨家由君意的名字却也听过,没想到今日竟有缘相见,幸会!。”
由君意又道:“杨兄见笑了!”
只见杨不休摇了摇头,脸上似有不满:“由大哥不必客气,也不要再杨兄杨兄的叫了,听着多少有些别扭,两位今后唤我名字即可!”
话刚说完,站在一旁的伏天便打趣说道:“我怎么觉得,叫不休才让人觉得别扭!”
杨不休的脸色顿时便不好了,瞅着伏天道:“你小子说话小心一点,别把小爷我惹急了!”
伏天哈哈一笑:“怎么?想打架啊?我奉陪!”
杨不休气的咬了咬牙,但一想到昨日伏天从空中擒拿住他的时候,便只有默默叹出一口气。“算了算了!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由君意见这两人如此模样,也在一旁发笑,但又想起那个诡异的石环,便将其拿了出来,递到了杨不休面前。
杨不休看见这一物,冷笑道:“实在没想到,北域妖族与南宿宫已经交好到这种地步,竟然连仙器都奉送了。”
由君意听后一泠,惊讶道“这是仙器?”
杨不休点了点头,道:“是仙器,不过只是残缺的仙器,内中的神祗早已泯灭,不然以星玄的修为绝无可能催动它。”
由君意越听越惊,道“虽是残缺仙器,但以刚才那阵气机来看,足以让我等经脉尽断而亡,那星玄勉强催动它,被反噬致死,而杨兄得以生还,想必别有高招吧。”
杨不休轻叹了一声,并没有着急回答,只道:“南宿宫早已知道我们杨家在调查他们与妖族的勾当,所以才将这残缺仙器交给星玄,为的就是当此事败露时能将消息抹杀干净,但只可惜,这次来的人是我。”杨不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那把乌刀,本来带笑的面孔却慢慢严肃了下来。
由君意并无在意,而是将那石环还给了杨不休。
杨不休道了声谢,便将那石环和手里的乌刀一同收了。
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一起返回峰回镇。其间杨不休直嘲笑伏天,说他连飞行术都不会还想要游历天下,痴心妄想。气的伏天直想在他那张贱贱的笑脸上跺上几个脚印,而且是越深越好。
很快他们便到了镇子外围,此刻已近丑时,当他们落在客栈门口,那空气中仍还残留着丝丝诡异的血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