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早起来,并没有唤雪雁和紫鹃进来伺候,而是自己只穿着亵衣光着脚,走到衣柜,从衣柜的深处拿出了一个朴素的木盒子,这个木盒子很普通,普通的让人根本不会在意,但是棱角却被人摸圆了,黛玉轻轻地抚摸这个盒子,就像抚摸着最珍贵的东西。
这个盒子是林如海给她做的,林如海应该是个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人吧,每天都忙着政事,没有多余的时间陪她,就是这样一个不怎么温柔的人,却在她五岁的时候,为她亲手做了一个木盒子,做的不怎么好,一点都不精致,一点都不漂亮,却是黛玉最喜欢的,尤其是他手上的伤,那一刻,黛玉仿佛明白了他的温柔。这个人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自己的爱,其实林如海是宠她的吧,从小从来都没有怎么苛求过自己,也不像普通人家把女儿锁在家里做女红,反而让她读书,让她出去多看看。
想到这里黛玉的眼里尽是温柔和幸福,其实自己是幸运的吧,在那个世界没有体会到的东西,老天像是要补偿自己一样,一样样全让自己体会了一遍了,只是,美好的东西都这么短暂。
轻轻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三样东西,一样是母亲给自己做的香囊,自己看别的女子都有一个漂亮的香囊,自己虽然不怎么喜欢装饰品,却对于那种精致的香囊很是喜爱,便缠着贾敏给自己做了一个,这个香囊很漂亮,不像普通女子用的那种金色或者红色之类的,是乳白色的,很素,上面用蓝色的丝线绣了一朵芙蓉花,不华美,但是却极其适合黛玉,黛玉在里面塞满了檀木屑,自己就喜欢那种檀木香,当初贾敏还嫌自己的喜好怪,黛玉并没有说,这个味道让她想起了曾经那个对自己温柔的妈妈,那个在那一夜带着泪水消失的女子。但是黛玉身上的药香太浓,把那淡淡的檀木香遮住了,黛玉怕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染,只好把这个香囊收了起来。自己其他什么女红都不会做,唯独做香囊,因为自己想做个香囊给贾敏,但是香囊还没做好,贾敏却走了,从那开始,黛玉再也不愿意动女红了。
黛玉轻轻抚摸过那香囊,就像抚摸着母亲的皮肤。手指触碰到了那微微范凉的芙蓉玉簪,黛玉深深地望了那个簪子一眼,又仿佛不愿在看到一样,手迅速收了回来,把目光移开。黛玉只是不愿睹目思人,也不愿徒添无用的悲伤。
把旁边那块暖玉拿了出来,黛玉迅速把木盒的盖子关上,塞回了柜子里。
“小姐!你怎么光着脚站着啊!不怕得风寒啊。”雪雁端着热水本来是想叫黛玉起来,不想自家小姐一起起身了,还穿的这么单薄光着脚站在柜子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黛玉这时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想的太入神了,没有感受到脚上的寒冷,看着雪雁着急的样子,黛玉只觉得心里一暖,“不打紧的。”
眼前的小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落成大姑娘了,在这里嘴里不停地絮叨着,直到黛玉吃完饭还沉着脸,不给自家的小姐笑脸。黛玉笑了笑,自己对着自己的两个丫鬟从来都没有架子,是真心把她们当做家人看,否则她们也没有胆子这样对自己。
每次她们这么关心自己,自己的心里都是很温暖的,但是估计两个人在自己的身边待不了多久就得嫁人了吧。
“你啊,赶紧给你找个人家,省得天天听你啰嗦。”黛玉拉着眼前给自己穿衣服的雪雁的手,讨好的摇了摇。
雪雁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姐这样,雪雁怎么放心嫁人,以后我就跟着小姐一辈子。”
“傻丫头。”黛玉心里又是一阵感动,但是雪雁这话万万不能当真,为了这两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黛玉拼尽全力也要让她们幸福,毕竟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没法永远陪着她们,自己一定要在走之前,给她们创一个可靠的依靠。
雪雁只顾着给黛玉一层层地裹衣服,完全不知道自家小姐现在想些什么。
黛玉只带着紫鹃去了宁国府,也没有通知人来送,因为黛玉觉得自己去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只知道贾府大,却没有想过黛玉与紫鹃走到宁国府都到了午饭的时候了。
黛玉也没有让人从大门通报,而是直接绕到了后门,从后门让小厮通报了一声,没一会有个小丫鬟便前来迎接黛玉,看来秦可卿盼着自己很久了。
左拐右拐又走了好久,终于走到了一个封闭的亭子门口。
“小姐,秦夫人就在里面,你请进去吧。”
紫鹃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小丫鬟拦住了,“紫鹃姐姐随我去吃饭吧。”
紫鹃一听不让自己进去,急了,急忙看着黛玉,却看到黛玉点点头,也只好跟着小丫鬟走了。
黛玉走进亭子,只感觉里面特别的温暖,亭子里开满了大片大片的牡丹,牡丹这个时候是不应该开的,看来这是贾蓉给秦可卿盖的温室。牡丹是很珍贵的,而且温室培养更加的难,想必这片“牡丹亭”废了贾蓉不少财力和心思。黛玉向来不是很喜欢这种富贵的花,而如今看到这大片大片开得艳丽的牡丹,艳丽的仿佛就要腐烂一般,却没有往常富贵喜庆的感觉,反而陪着这幽静的环境显得特别的荒凉。
在这一片花海簇拥下,有个女子静静地坐在那里,那女子的皮肤犹如雪脂,眼睛里流露着让星光暗淡的光彩,嘴巴犹如一小片红色的桃花,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让人都不忍呼吸,仿佛怕一呼吸就会打扰这美好的情景。
“您来了。”秦可卿扭过头看到前来的黛玉,微微一笑。
那笑容让周围的牡丹都逊色了不少,如此的艳丽,但是却让黛玉感觉难过。黛玉没有在意秦可卿没有对自己作揖,径直走到了秦可卿的对面坐了下来。
“先吃饭吧,不知道你的口味,就按照我平日吃的准备了一些。”
一桌的饭菜虽然不是很华贵,但是却很精致,都是一些江南小菜,黛玉从扬州过来,自然是爱吃的。见秦可卿现在没有开口提玉的事情,黛玉也仿佛不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一样,拿起筷子开始细细品尝面前的美食。秦可卿微笑着给黛玉布菜,一时之间整个亭子寂静一片。两个玉一般的人儿,坐在一起,连牡丹都不敢出声,她们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如果第三个人看到了这一幕,肯定以为自己来到了仙界。两个人都美得如同天女下凡,只是黛玉身上比秦可卿更加的清冷。
黛玉放下了筷子,自己平日里从来都没有吃得这么多过,这顿饭下来,其实黛玉对秦可卿的好感增加了很多,因为秦可卿不吵,让她觉得很舒服。
黛玉喝了口杯子的东西,想润润嗓子,谈谈今天的目的,却发觉被子里面不是茶,是酒,还有股牡丹味,从来没有讲过有人用牡丹酿酒。
“你很喜欢牡丹?”
“姑姑不喜欢?”秦可卿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还好,同期的花,我更爱海棠。”黛玉又拿起杯子,品了品,这牡丹酒的味道不错,自己不爱喝白酒,觉得太辣,这牡丹酒的味道倒是挺合她的味道的,甜甜的里面带着醇香。
“姑姑的喜好倒是别致,这种不香的花很少有人喜欢。”
“如果香的不妙,不如无香。”一杯酒就这么快见了底。
秦可卿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给黛玉的杯子里又添满了酒。
“不过你这亭子倒是很别致,看来贾蓉费心了。”
秦可卿顿了顿,“是公公给我盖的。”
黛玉听了以后一愣,正常情况下,公公是不会对自己儿媳妇这么费心的,黛玉自然猜出了其中的道理。
一时之间两个人的氛围有些尴尬。
“姑姑,可带来了你的玉。”
秦可卿给自己的杯子里也添上了酒,黛玉一听进入了正题,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块莹白的暖玉递给了秦可卿。
“果然。”秦可卿看了看,嘴里喃喃着,一边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怎么知道我有玉?”黛玉的眼里出现了凌冽的色彩,她今日来就是想知道秦可卿怎么知道她有这个玉。
秦可卿看到黛玉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也不害怕,拎着酒瓶又添了杯酒,“如果我说梦里知道的,姑姑可信?”
黛玉抬眼看着秦可卿,感觉她不是在说笑,如果是在那个世界有人这么回答她,她肯定认为这个人再骗自己,但是自己穿越过来后,一切之前觉得不可能的事情也变得可能了。那本书上也写秦可卿是花仙,知道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饮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笑了笑,感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便发疯了。秦可卿看到黛玉这个反应,也知道黛玉是信了。
“不知你今天找我来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黛玉拿起酒壶,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添上了酒。
“不知道,就是想与姑姑你亲近,在这个府里,也就你让我感觉值得亲近。”
黛玉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些酒,她的脸上泛着红晕,更加的好看,黛玉其实不讨厌眼前的女子,甚至可以说有些喜欢,在贾府除了自己的丫鬟和宝玉,没有哪个人让自己觉得这么舒服,自己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会和自己处的很好。
其实多个朋友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以后不会感觉到无趣。
“以后不要叫我姑姑了,叫我黛玉就好。”
秦可卿一听,也没有客气,低低地唤了声“黛玉”,言语间的喜悦表露无遗。
两个人又聊了些家常,秦可卿告诉了黛玉自己的弟弟秦鲸卿来贾府当宝玉的侍读。
又坐了一会,黛玉起身决定走了,秦可卿便拉着黛玉的手,送黛玉去找紫鹃。
刚走到前厅,便看到了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子,那个男子眉眼间和秦可卿有点像。
“姑姑,这是我的弟弟。”毕竟有外人在,秦可卿不敢直唤黛玉的名讳。
“秦钟见过姑姑。”黛玉赶紧扶起正要行礼的秦钟。
三个人又彼此寒暄一番后,黛玉带着紫鹃便要离开。
“姑姑既然喜欢喝牡丹酒,我让丫鬟给你带一些吧。”
“不了,等我想喝我便来找你,而且你这的饭菜比我那的可口很多,正好找个理由来见你。”
黛玉对着秦可卿笑了笑,却不知这一笑竟然看痴了秦钟,秦钟一直认为自己的姐姐已经是最美的了,却没有想到见到了更美的女子。
黛玉感觉到秦钟在看着她,毕竟是个单纯的男孩,黛玉也没有什么反感,正所谓爱屋及乌,黛玉只是对着秦钟点了点头,却不想秦钟的脸更红了。
黛玉带着紫鹃从后门离开,已经走了好远,回头却发现秦可卿依然站在门口目送自己,看到自己回头,还给自己挥了挥手。
黛玉心里暖暖的,心中的喜悦不发表达。
日后自己也不会怎么寂寞了吧。
黛玉只把秦可卿当做自己的玩伴,却不想秦可卿却把自己当成了最后日子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