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姜落做了皇帝之后,自知皇位得来不正,所以他采取了一系列的巩固地位的措施。这其中主要有几个方面:第一,杀、废旧臣,用心腹;第二,增加军队,尤其是帝都及皇城的守卫;第三,用酷吏,严刑峻法,大兴监狱;第四,控制学术、言论自由,实行愚民政策。所谓愚民,指的不是没有知识,而是“知识”丰富,却不懂正理、真理,是真正的有“知识”的废物和奴才;第五,严格等级制度,严防新势力崛起;第六,对外用兵,转移国内视线;第七,削弱宗教院的影响力,增加君王的权利......
册封之后的第8个月不到,天亮之前,丹夫产下了一个儿子,取名为姜继,意思很简单,即继承父亲的志向。中午,有农夫谣传,在帝都北面的一座山顶出现一只金麒麟,口吐丹书,书曰:“圣人出,天将变。”谣传不胫而走,一天之内便传入了姜落的耳朵里。姜落本就好大喜功,立马将此事与自己的儿子联系起来,认为它是一个伟大的预示,心里不禁欣欣然。
第二天升朝,姜落将谣传拿来问堂下的文武百官,堂下立刻人语纷纷。有人说:“这只是一个谣传,应该首先将散布谣言的人捉来审问。”
又有人说:“这是天意、神谕,该由宗教院来解读。”
还有人说:“天意难测,不该理会。”
“哎呀,这个......是呀......”
“对啊......对对对”
“这可是头一次啊,是件大事啊。”
“身为臣子,是该为主分忧啊,但这个不在行呀,惭愧呀。”
“但以前也没有出现过呀,没有先例呀。”
“恩,是件大事......对,该好好议议。”......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不热闹,但谁也不敢说到底是好还是坏,因为天意再难测,终究还是人测,是人说了算,可圣意要是猜不对,即使猜对了天意,也是要杀头的,更何况谣言是真是假还不确定,岂能乱言。
姜落躺在上面,微闭着眼睛,听下面老半天也没说到自己的心意上,有点不耐烦,懒懒的向下面喊道:“齐罗,你不是一向喜欢看天象,猜天意吗,你说。”
堂下即刻鸦雀无声,出来一个脸型方正,眉宇间透着杀气的人,他是专门掌管刑狱的人,专门喜欢贪赃、陷害、杀人之类的,一天到晚危言耸听,无事变有事,以此来炫耀他办事的能力和卓越的才华,借机提高自己的地位。齐罗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往坏了说,然后他就能迅速把人抓来,再杀掉,以给自己邀功。
听君王问自己,齐罗心中一乐,觉得机会来了,就大胆的说道:“麒麟是神兽,千年不出,其出必关乎国家兴旺。它又说‘圣人出,天将变。’因为君王您就是天,变天就是易位,说明有人将要取代君主您的位置。所以微臣认为,这一定是妖人想要乱国,故编此谣言,所以,请您允许我把那散布谣言的人捉来,以将那些居心不良者全部杀掉。”他一股脑的说完,感觉非常好,同时表现出一种煞有介事,忠君忧国的表情,等着姜落表扬他。可他哪里知道就在他滔滔不绝的说的时候,姜落气愤极了,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另有一个人,名叫“过再”,长着一张老鼠脸,好察言观色,投人所好,他是专门收税的税官。齐罗刚一说完,他就上前恭敬的说道:“君帝,请听微臣一言,麒麟乃是瑞兽,出则预示国家昌盛,太平永久。昨天帝子刚出生,麒麟就在北方出现,‘圣人出’说的就是帝子降世。而‘天将变’应该说的是将改天换地,创造一个空前的伟大帝国。”说完,他依旧保持着恭敬地姿态,一动不动,眼睛一个劲的向上偷看,耳朵竖的老高。
姜落嘴角轻微一笑,便又变得面无表情,那种笑是一种比较游离的笑,不仔细看,很难发觉。寂静了一会儿,大家开始切切私语起来。
有人突然站到过再边上,附和道:“过大人说的太对了,我朝将永世长存。”
接着,几乎所有人都站出来同意过再的看法。而此时,齐罗一脸难看,站出来大声道:“君王,过再胡言乱语,不该相信。”
过再有群人支持,又自觉揣摩到了姜落的心意,完全一种胜利在握的样子。他一手指着边上的齐罗,昂首挺胸,骂道:“乱臣贼子,妖言惑主。”接着,他恭敬地对姜落进言,道:“帝君,齐罗假借天意,惑乱视听,有篡国嫌疑,我看他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妖人。请君下令,将齐罗诛九族,以正朝野、天下视听。”说完,他微微偏头,向右看了看,做了个眼色。
随即,很多人一同请求诛齐罗的九族。结果,齐罗当庭就遭到了处斩,他的宗族自然也免不了惨死的噩运。
齐罗的正宗九族是清楚、明白的记录在案的,所以也很轻易就能斩草除根。但齐罗一向好色,经常在外拈花惹草,强抢民女,所以,自然的,他就有一些私生子。虽然,朝廷对齐罗的私生子进行了大范围的捕杀,但百密一疏,再加上新上任的刑狱官想尽早结案,邀功请赏,也免得太过麻烦,所以,齐罗的一个儿子便幸存了下来。
帝都有个寡妇叫毒陌,她有个10岁的儿子叫毒孤子,即是齐罗的儿子,当然,出于很多原因,没人知道真相。齐罗一死,毒家就偷偷离开了帝都,再加上没有人暗地里给她们生活费,所以,她们只能改名更姓,四处乞讨,过着最屈辱,最底层的生活。
人生有时很奇妙,毒陌是个很有节操,又传统的女人,但却不知怎么,竟然会与齐罗生出一个孩子,实在匪夷所思。毒孤子从小过着无忧无虑的富裕生活,一下子要去乞讨,天上地下,思想一下子难以转换,觉着自尊受到了极大侮辱,死活不干。无奈,为了活下去,毒陌就一个人去乞讨,祈求怜悯。而她的儿子,则站在老远的地方看着,等着,等母亲要到了需要的钱,求到了需要的饭,她们再一起去花,一起去吃。
毒陌算是看透了世界,看透了人生,不论境遇如何变换,她都能安心接受,并很快担当起她应有的角色,所以,她丝毫不为沿街乞讨而感觉苦恼不堪。她也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毒孤子能够低下头来,眼睛往地上看。然而,毒孤子自始至终都认为他该是一个人上人,不该穿着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走在大街上,受尽人们鄙视的眼神和刻毒的话语。
每当走在街上,他就不自觉的向自己身上看,心里痛苦的要命。他感觉他看见的每一个人都在恶毒的议论他丑陋的长相和寒酸的穿着。其实,他长得真的很不错,衣服虽不华丽,但也不错,因为他的母亲将所有的爱都用在他的身上了。
时间越长,毒孤子那种奇怪的感觉就越发的深刻,以至于最后在心里生根发芽,难以根除。他痛恨他看见的每一个人,他想将他们通通杀掉,把他们的财物据为己有,因他始终认为那些财物都本该是他的。可他又没有杀人的勇气,所以,他就只能每天躺在床上,哀叹自己悲哀的命运。
所以,我们常常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孱弱的女人,她穿着不能遮蔽风寒的衣服,受尽凌辱和白眼,穿过一道道街巷,走过一个个饭店,进出一户户人家,吃着那些发了酶的,散发着恶臭气味的食物,可她从不抱怨,而且心满意足,满怀感恩。
而同时,有这样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他穿着不错的衣服,每天在草地上,在树下,在河边......呼呼大睡,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吃着可口的饭菜,然后抱怨不断,从早到晚说着恶毒的言语,一遍遍诅咒着天上和地下所有的一切。
每天,他都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成为上等人,让人们尊敬和害怕。用双手劳动,用汗水赚钱都是他所鄙弃的,在他看来,那就是奇耻大辱,等于承认自己是下等人,而且永远都是,他不信命。他觉得,要做上等人,必须要有阴暗的手段和无耻的行为,得靠特别的机会,比如赌博,比如偷盗、抢劫,比如挖墓,或者杀人放火......但除了赌博,其他的他都没做过,要么是因他缺乏智慧和勇气,要么是没有机缘。就是赌博,他也从来没赢过,常常被打的头破血流。
有时,他也会想到自己的母亲,他觉得母亲为他太劳累,太辛苦,作为儿子他该报答母亲,可是,他什么也没做,而是想道:“乞讨只能由母亲来做,我是干大事的。虽然他现在辛苦点,但只要我成了人上人,母亲就会享福的。”
然而,机会总没有来,让他很内疚。可他又想道:“那您就再为我做点吧,但以后我会补偿您的。您要是不去要饭,我如何干大事呢?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两人的未来,了不起的未来,牺牲是值得的,我绝不会忘记您的好的。”
有一天,毒陌要饭的时候被人打破了脸,血流的厉害。毒孤子就道:“母亲,您别难过,我是龙困浅谈,待哪一天我发达了,我一定把那些欺负过您的人都杀死,让他们断子绝孙,对,让所有人都害怕,连睡觉也发抖。您在忍一忍,到时候,您就知道,您今天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他说的理直气壮,好像他所说的都已经变成了事实一般。
可毒陌却连连摇头,眼泪汪汪,道:“孩子啊,就凭你说的这些话,娘就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发达、显贵。娘每天受尽屈辱,哪里是期望有一天可以高人一等,作威作福。娘只是想以行动告诉你,不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不要怨天尤人,不要记恨任何人,要有一颗朴素的心。可你竟然顽固不化,毫不明白,枉费我十几年来的苦心。若你真的飞黄腾达,天下岂不要受大难。”她心意直白,言辞恳切,希望以此能教会儿子明天理,懂人道。
毒孤子完全难以理解,好像毒陌说的是邪魔外道一般,可他也不想理解,他更不想让毒陌的话丁点侵蚀自己“高贵”的思想,他精神病人一般怒吼着,连连后退,使劲摇头,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说什么,你疯了吗?你肯定是疯了,我告诉你,终有一天,你会知道你错了,你一定会感谢我,你一定会为我骄傲。”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是罪孽深重的人,今天的一切都不是别人的错,相反,我们应该感谢别人,是他们养活了我们,你真该好好反省,想想这么多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是我的儿子,只要你能改变,母亲死都愿意。”她苦口婆心的说着,希望他能听进去一些。
他感觉头都要爆炸了,脑子一片混乱,他一脚踢翻了一个凳子和一只碗,歇斯底里的吼道:“不,绝不会,我是对的。”说完他就冲出了茅屋的门,跑掉了。只留下毒陌在在地上哭泣。
在西方,一个黑暗的深渊里,一只黑龙睁开了它紧闭的眼睛,并说出了如下话语:我,死亡之神,恐惧的根源,毁灭之萌芽。我在地狱沉睡了1000年,胸中满是复仇的火焰,抖落掉恶心的虫咀,擦干羞辱的血迹,我将重新振奋。世界必将终结,光明必会消失,邪恶必然猖獗,黑暗最终主宰,黄金的王冠,铜的剑,破碎的偶像,所有的一切,都要臣服于我,做我的奴隶,鲜血将是最大的奖赏,唯一的喜悦,最后的心动。时间在迫近,我已听见骷髅在说话,我已看见僵尸在行走,天空快要坍塌,大地正要分裂,海河将要翻卷......呵,承天的旨意,一切都在暗示,一切都在召唤,生命之花已然枯萎......
毒孤子离开了毒陌,一时不知该去哪里,城里面他肯定不愿去,然后肚子又饿,但又不想去请求施舍,所以,他就沿着小路漫无目的的走着,并希望着可以偶然得到什么意外之财,然后摇身一变,虫子化作龙,呼风唤雨,威风八面,风光进城。天慢慢黑了下来,他又没有独自一人在野外生存过,走着走着就心虚起来,后悔自己“光荣”跑了出来,否则,委屈待在那里,至少有个地方遮风挡雨,也有点残羹剩饭填肚子。他又想回去,但却已经迷了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天空璀璨,在黑乎乎的树林里走着,他是既饿,又冷,还怕,不禁哀叹起自己悲哀的命运了。现在,透过树枝,看看天空明亮的群星,又环视四周黑漆漆,且冰冷的树木,他内心突然生出一种无助和绝望,把他的心整个儿掏空了,他感觉异常虚弱,再也无力行走,再也不想动弹,他投降了,放弃了抵抗。于是,他苦笑一声,然后仰天大笑数声,便疲软的坐下来,躺靠在一棵树上,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最终宣判。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正躺在一张草席上。原来他一下子昏睡了好多天,被人给救了去。救他的是一对爷孙,爷爷有七十岁了,孙女大约19岁,他们一直以采药为生,他们所在的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家,也以采药为生,他们居住密集,都在湖岸的左侧。
那丫头叫阿萸子,从小失了父母,和爷爷相依为命,没见过世面,内心非常单纯,把一切都看的很美好。她一见毒孤子醒了,就热情的伺候他洗脸、吃饭。并近近的坐在毒孤子边上,用手托着下巴,咬着嘴唇,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问道:“你是哪里来呀?你是迷路了吗?你叫什么名字呀?你们那里和这边一样吗?......”她盯着毒孤子吃着饭,一下子问了一大堆,她对于眼前的那个陌生的男人实在有好多疑问。
他很饿,狼吞虎咽,对于姑娘的问话,他一句也没搭理,他不想搭理,因为他灰暗的过去。他从开始就想着马上离开,赶快消失。
姑娘看他低头只顾吃,对她的话毫无反应,一脸疑惑,撅撅嘴,皱皱眉,以为他没有听清楚,或者他可能耳朵不太好,也可能......就开心的一笑,坐到了毒孤子对面,凑近了,道:“饭好吃吗?这饭是我做的,我爷爷天天夸我呢。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呀,没关系,我爷爷医术好,一定能治好你......”
在阿萸子说话时,他突然抬头看见了她的脸,并多看了几眼。前面醒来,他一直不敢正面好好看她的脸,因他怕她看出她的身份,看出他羞辱的过去。这时,他发现她真的非常漂亮,让人忍不住就想触摸。而且,她发现他在看她,她就微微笑了起来。这一下,毒孤子心中一直压抑着的那种野蛮的欲念突然火一般燃烧了起来,有点难以控制。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呆住了,大脑空白。
她见对方呆呆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左右上下看着毒孤子,问道:“你怎么了?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一个邪念闪过他的头脑,他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问道:“这里,这里现在就你一个人?一个人吗?”
“不,我和爷爷,但爷爷现在出去了,对了,现在这儿就我和你呀。怎么了呀?”
他的头脑发热,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他瞪红了眼睛,浑身因激动而颤抖着,慢慢喘着粗气站了起来,在阿萸子惊愕而纯洁的眼睛的注视下,他饿虎一般扑向了对方。阿萸子大喊大叫,拼命挣扎,他害怕极了,想尽办法要让她平息下来,但他因为第一次干坏事,胆战心惊,哆哆嗦嗦,使不上力气,竟让姑娘一脚将他踢到了一边。
可姑娘刚站起,往门外跑了两步,他就又从后面扑了上去,但没扑准部位,一下子扑到了脚上。也算是达到了目的,阿萸子是倒在了地上,但却被一根插在地里的竹子直接刺穿了心脏,刺通了后背。眼前的景象瞬间吓的他脸色苍白,冷汗直往外冒。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但却刚到门口,就和迎面而来的阿萸子的爷爷撞个正着。老头一见毒孤子,就含笑问好,但话刚到一半,他就看到了血泊中的孙女,他的表情登时僵住了。
毒孤子一把推倒正要发作的老头,跌跌撞撞冲了出去。老头虽老,却健壮,他一骨碌爬起来,追了上去,边追,还边喊:“抓住他,抓住凶手。”
家家户户的人,不论那女老少,都闻声奔了出来,手拿大刀、棒子、锄头、铁钩之类的武器追杀毒孤子,毒孤子一边张着惊慌的眼睛不断后看,一边慌不择路,见路就上,见弯就拐。跑到了一个竹林,刚歇了一口气,回头一看,人还在后面群追而来,他就又埋头奔命。跑出了竹林,又踏过了草地,涉过了溪流,在人们的追逐下,如一头逃命的野兽,他一头扎进了一个乱石横堆,怪树蔽空的阴森峡谷中。
跑着跑着,他瘫倒在了地上。他用尽了最后的一口唾沫,趴在地上大口喘气,丝毫再找不到力量站起来。眼看他就要束手就擒,接受应有的惩罚了。但十几只巨大的黑狼突然不知从何地出现,竟一下子将追他的人全部咬死,在仅仅几秒之间,让他还来不及思考和反应。
实在太恐怖,太凶残了,他已经被吓得动弹不得。他似乎已经没有了骨头,仰躺在地上,眼睁睁等着恶狼张着血盆大口将他团团围住,仿佛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