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却不总是按照预想的发展,经常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
正在承仁帝的计划逐渐完善,和前敌丧礼同步按部就班的进行时。离皇宫不远的一条小路上,承仁帝的一位重要幕僚和一个宗室子弟的车子,顶在了路的中央。一面是显贵、一方是新宠,两边的奴才互不相让。
这时幕僚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清了情况,轻蔑地说了一句:“对于将死的人,老夫有这个风度,不跟他计较。”才命令让出了道路。
但是这句很直白的话,传到了对面车上的贵人耳中,宗室中虽然少有出色的人才,但却未必都是庸碌之辈。听者立刻就察觉了异样,将情形与族中的贤者汇报后,大家感到解典的上空正笼罩着一场可怕的风暴。传言迅速在权贵内部秘密的传开。刚刚平静的水面又泛起了层层波澜。
宫卫指挥使萧月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天。
门外的走廊中两个仆役正在窃窃私语:“老爷这是怎么了?今天被圣上召见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不知道,看样子今天老爷的心情不好。小心干好咱们的事儿吧,可别触这个霉头!惹主子发脾气,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咱们这些奴才!”虽然他们自己身为家奴,但这个名称也只是一个身份的象征,他们享有一切平民的人权,又由于接近权贵,生活比大多数自由民还来得舒坦。
“嗯!”那个仆役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其实习惯了的有保障的生活,才是稳定的关键,按照一些社会学的划分,解典大概还在奴隶时代。
正如仆役所说,书房里的萧月此时的心情十分不好。自从上次确立新君的朝会之后,太后就再没有召见过他,太后这些天根本没有和外界联系。自从争位事件之后,这位宫卫指挥使就渐渐地倾向于那个从未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太后。虽然制度与传统都规定了军队必须效忠于皇帝本人,但是没有什么制度或者传统的力量能够完全束缚住人心,无法强行规范他们不能偏向于皇帝之外的任何人。
今天这个男子心中纠结的却是因另外一件事情而起。登基已经数日的新皇,终于召见了他。按理说新皇继位之后,应该第一时间召见京畿戍卫的武官们,已取得他们的效忠。而承仁皇帝却是登基之后的数日才第一个召见了他,而且还是被单独带到宣武殿的。
召见过程中,宣武殿中的内侍、宫女乃至宫卫们都退到了二十米以外。御案后年轻的君王面色平静的问了他一些诸如宫卫的职责、编制人数、训练状况等寻常的问题后,命令他选出五百名身世背景简单的、忠诚可靠的宫卫,负责守护先皇的灵柩。他从主君的眼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着称霸的欲望,勃勃野心跳动的声音声声都能清晰的听到。
没有书面的旨意,只有今天在宣武殿简简单单的交代的几句话。
这道命令的用意其实并不难猜,在宫中宿卫近二十年的他很快便想到了最近风闻的一条传言。“难道陛下真的要动手了!”他使劲的摇晃着脑袋,试图把这可怕的想法甩出去。骨肉相残的事情,在权力场上从来不会让人意外,但是落到自己头上,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提拔没有家庭背景的低层军人,是解典历代君王惯用的拉拢军队和庶民的伎俩。毕竟提拔一些没有背景的军人既可以笼络一些心腹来控制军权,又能让军队对自己更加忠心,还能通过军队向庶民传达一个信号,只要进入军队并且得到皇帝的赏识,就可以改变自己家庭的地位。这样一举多得的举手之劳,历代国君从来都是乐此不疲。当然萧月也是这不断上演的戏码中的幸运的配角。他本是一个庶民家庭的幼子,家境清贫的他虽然加入军队数年,确认就是一名守卫边地的士兵。适逢慈璋皇帝巡视边疆,被先帝发现对自己的岗位一丝不苟,被提升为慈璋皇帝的亲卫,从此进入皇宫、出人头地。
其实在他看来,承仁皇帝的做法很不高明,意图十分明显。很容易被看出端倪,首先时机太过凑巧,贵族间刚刚开始传起流言,皇帝便单独召见了他,仅凭单独召见这一点就够让人想陆霏霏的了。再联系上交给他的任务——选出五百宫卫守卫先皇灵柩。如果是选出这些没有背景的兵士充当皇帝亲卫,还可以理解成拉拢宫卫,培植心腹势力。而事实呢,却是让这些人去守卫根本不重要先皇的棺木,这只能认为是另有所图了。至于担心受人把柄而没有诏书,只是欲盖弥彰罢了,皇帝单独召见,却又有意的隐瞒召见目的,足够吸引很多人的好奇心了。
“难道这一切只是为了掩盖真实目的的障眼法?”他真心的希望这个皇帝能如他所愿在此之外还隐藏着其他计划,否则就只能说明皇帝的手段很幼稚了。这一步自认为高明的棋,意图却十分明显。和之前太后召见他,要求宫卫在新的皇帝没有登基即位之前,不能做任何行动的诏令比起来,差的太远了。一个是积极行动却暴露了意图,一个是毫无动作却能达到目的,其中高下无需赘言。
对先帝的感激,对职责的忠诚,都要求他执行承仁皇帝的命令。但他的理智却不想去执行这个命令。这样的命令无疑是将自己的部下充当赌博的棋子,无论成败,这些部下都不会得到好的结局。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明知道面前就是陷阱,却不得不径直的走过去一样。
栖凤宫中,正有人准备皇帝今天召见萧月的事情禀报给太后,却被那极美的妇人制止了。自从新皇登基以来,他便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此时的她正专心致值得饲喂着鱼缸里的那几尾锦鲤。
“天气骤冷,它们几个都没有精神了。”此时这个还没有到四十岁,保养的非常好的妇人所说的话,却像从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口中吐出的一般。她不想因为干涉外界的事情而与自己的养子产生隔阂。最近同样住在皇宫中的承仁皇帝,每天一有空便来陪她,当然两个人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对方的身体健康啊、世间的奇闻啊、或者看了什么书啊之类的东西上面。加上这两天她有些着凉,皇帝对他健康的关切更是没有丝毫的掺假,使她的心里十分满足,甚至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皇宫里最缺的可能就是发自内心的亲情了,她们母子的感情更是比拥有血缘牵绊的人更为牢固。
只要她愿意,从外界传来的信息足够让她判断现在的情况;只要她愿意,她完全可以让她的养子轻松点度过危机。但她有所顾虑,所有的事情都亲自包办,会使她爱子的能力无法得到锻炼。另外她的承儿的感情,她不能不去考虑。正因如此,她才在逃避,不闻不问,也不去做任何的考虑。
她不让她宫里的任何人当着她的面提起宫外的事情,她怕听到。
“现在承儿已经是皇帝了,军队会对他效忠,不会有事的!”她这样自己安慰着自己。她深知任何的效忠都是相对的,都是看被效忠对象能拿出多少诚意的,如果她的承儿只是将军对当成自己的抹布,用完就丢,那么军队很快就会放弃他。她不敢往这上面想,她在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她看来,这个所谓的国家并不重要,和任何一件承儿小时候,她送的礼物一样,只要他喜欢就好。